陶源一直呼喊着陛下息怒，而事实上，当陶源将皇甫尊的条件叙述完后，我的怒气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有直线上升的趋势。
我一掌重重拍在案桌上，目眦欲裂：“混账，当我龙写意是什么人？欲求不满的话，可以找他后宫的三千美人去发泄，主意竟然打到朕的头上，简直混账！”
我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即使见过大世面的陶源，也被吓得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这样轻浮的言语，谁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况且，我是越国的女皇，不是大街上随便花点钱就能出卖肉体的妓女！
不过，事实上，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妓女是为了钱，我则是为了江山，性质不同，本质却一样。
心境逐渐平息下来，我坐回椅子上，对跪在下首的人道：“陶源，你先回去，容朕思索几日，有了结果，朕会同你商量的。”
他闻言，便起身退下了。
我揉着眉心，想着皇甫尊提出的条件，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的迹象。
呆坐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我才离开正殿，慢悠悠晃回了寝宫。
一进门，就嗅到了一阵淡淡的冷香气息，这个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每次与楚月白单独相处时，我总会在他的身上，闻见这种带着一丝冷气的兰草香。
“月白？”我冲到榻边，一把掀开明黄的鲛纱帐。
然而，床榻上却空无一人。
我转身，朝守在外面的侍女问，“凤后来过了？”
侍女回道：“回避下，凤后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久等陛下不至，便离开了。”
“离开多久了？”
“大概不到半盏茶的时辰。”
怪不得，这房内，还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兰草香。
我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看着榻边微微凹陷下去的地方，我不禁常常一叹。
该怎么面对他呢？在不知真相前，我尚可与他相处自然，而当我回忆起往事后，知道那个令他生不如死的人，正是我龙写意后，我又该如何，用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他？哪怕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终究不可能像以前一样。
我躺倒在榻上，满脑子都是凌霄，飞虹，傅玉珩，还有楚月白愤恨的眼神，像我这样的人，气不足惜，他们要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我不想死，不管以前我究竟做了什么，现在的我，已经决定要放他么自由。
希望，一切还都来得及。
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欠了凌霄什么，但从傅玉珩和楚月白所遭遇的事情来看，必然也很惨烈。就当是还债，我也要将他救回，至于用什么方法嘛，我不妨采取迂回战术，先答应皇甫尊，届时见机行事好了。
想到此，我一咕噜从榻上爬起，将衣柜打开，四下翻找。
我不打算以女皇亲临的方式去见皇甫尊，即便和谈不成，我还有后路，京中有楚月白，我很放心。
将所有衣物统统翻找出来，我好不容易才选出一件淡青色的朴素罗裙，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落山。
很好，趁着夜色，我也方便离宫。
换上素色罗裙，又将发髻打散，只随意绾了一个环髻，用乌木簪固定住。左看右看，都只是一个平凡的民间妇人，我点点头，将床头柜打开，取出几样首饰和一些银票，独自上路，没有钱财是万万不信的。
我正准备合上柜子，一样事物却突然掉了出来，我拿起一瞧，竟是一颗雕刻精美的玉扣，盈盈翠翠的颜色，极为喜人，细看之下，仿佛有彩霞在其中流动一般，非常神奇。
什么时候，我还藏着这样一颗价值不菲的玉扣？看它的材质，即使龙椅上方那颗最大的翡翠都比不上，我生在皇家，天下稀奇珍宝，我见过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奇的宝贝，躺在掌心的玉扣，在我不断变换角度的时，颜色竟然也会跟着转变。
我因为好奇，想知道这玉扣还有什么稀奇之处，于是拿到窗下，对着亮光，细细琢磨。
这一细看，我立刻怔住。
在强光的照射下，一个小小的篆字，在玉扣中央若隐若现。我在年幼时，曾被父皇逼着学过一段时间的小篆，自然认得那是什么字。
傅，一个傅字。
傅玉珩的傅。
沁凉的玉佩，捏在手中，忽然间变得有些烫手。
我要不要去找傅玉珩问问呢？看看这颗玉扣，到底是不是他的。
之所以我心有不安，是怕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是强取豪夺来的。可这个节骨眼上，我又怎么去找他？想了想，等边关的事情了结后，我再找他吧。遂将玉佩包好，放回原处。
以我的功夫，想要无声无息进出皇宫，一点难度也没有。当然，这是在没有飞虹的前提下。
我前脚刚踏出宫门，一个黑色的影子后脚就跟到。
“你要去哪？”
这次我有心独自一人前往边关，于是骗他说：“去尚书府，你要与我一同吗？”
他没有轻蹙，却没有上当：“你一个人，很危险。”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出我的动向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无需再隐瞒：“飞虹，你留在京里，以我的武功，你没必要担心。”
其实，他关心我的安危，我还是有些感动的，可他竟直接回我一句：“我根本不是在担心你，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半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我真并明白，他们既然这么讨厌我，又为何执拗地留在我身边，若说有把柄落在我手里，那直说不就好了，要是怕我出尔反尔，大不了再赐一道免死金牌。
我盯着飞虹，面对他那张冷硬漠然的脸，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只好叹息：“随你的便吧。”他也不再多说，默默跟随在我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经过尚书府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下匾额，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进去看看你的老相好？”
闻言，我差点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他他他……他刚才说什么？
老相好？
我仰头望天，忽然觉得，末日还没来，人们却都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