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自知欠他太多，所以，才会这般没有理智地犯下这不该犯的错误。
借着夜色的掩映，我悄无声息地潜入景阳宫。
如以往一样，殿内依旧漆黑一片。幸好我是练武之人，夜视能力尚有一些，基本可以看清殿内的每一处摆设。
走到榻前，我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伸手去掀帐帘，可我的手才堪堪触碰到冰凉的鲛纱帐，颈后却快速滑过一丝凉意，将我的思维定格。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在冰冷的刀刃贴上我的脖子的前一刻，我倏地侧身，避过了对方的致命一击。
黑暗中，我看到面前站了五六个黑衣人，个个手中握着锋锐的兵器，我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几人，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匕首。
“不要费力气了，你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平静的心湖上，炸开了一道剧烈的水花。
我僵着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后脚步声逐渐接近，我唇角弯起丝丝苦笑，慢慢回身。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我眼前蓦地一黑，胸口血气疯狂上涌，心脏像被人一把狠狠掐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唯剩空洞的麻木。
我冷笑着后退，不肯放松一丝戒备，紧盯着楚月白：“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吗？”
楚月白点着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记得，我曾向你保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为止。”
我笑，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这话听着真好，我当时就说，你对我承诺的那些好听的誓言，说不定今后，就是害死我的毒药，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他眉心微蹙，向前一步：“写意，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信我……”
我打断他：“我不信！你让我怎么信！”我一指面前那六个黑衣高手：“他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背叛了我？”
他摇头，还想朝我接近：“写意，你不懂，这些……”
我抽出匕首，阻拦他朝我靠近，在刀刃出鞘的同时，那六个黑衣人同时向我袭来，我可以同时躲避开他们四人，却不能同时躲开六个人，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攻击我，哪里都是死角，我冲不出去，只能拼着被打伤的后果，朝其中一人扑去。
他的掌风，击中了我的肩膀，我的匕首，却划破了他的喉咙。
高大的人影，应声落地，受了我致命一击的人，是绝对不会有生存希望的，虽然对方已死一人，但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那个人的内力着实深厚，击中我肩膀的那一掌，差点就将我的内脏震碎，我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迹，勉力站直身子：“还有谁要来应战？”
楚月白的脸色有些苍白，单薄的身躯，看上去竟比我这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要虚弱，他扶着一旁屏风，嗓音略有暗哑：“写意，求你了，别打了，束手就擒，好不好？”
我强忍心口漫上的剧痛，冷冷盯着他，这就是曾经那个，对我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叛我离开我的男人吗？我为什么总这么傻，总是被人一次次出卖背叛。
上一回被傅玉珩出卖，我心痛难抑，而此刻，我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楚月白，你果然不够了解我啊……”我吃吃地笑，手指把玩着小巧锋利的匕首，任鲜血沾满手指；“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给任何人下跪，我有我的尊严，至死也不会丢弃。”
他还想说什么，可一旁那五个黑衣人，却已经开始不耐烦，我刚才杀了他们其中一人，不但没有让他们心生恐惧，反而激起了几人潜在的嗜血本性。
五个人再次一起出招，招招狠辣，容不得我有半点疏忽。可即便如此，已经受了重伤的我，又如何是这五人的对手，其中一人，将手中的暗器，钉入了我的心口，还有一人，手中的大刀，在我的脊背上，开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明明应该很痛，那一次，傅玉珩将长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我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差点就哭出来，可这一次，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些狰狞骇人的伤口，是别人身上的一样。
更奇怪的是，浑身是血，明明体力不支的我，竟然越战越勇，又两个人死在我的手下，剩下的三个人，亦重伤濒死。
“写意，求你了，不要再战……”在一旁观战的楚月白，脸色苍白如天边的霜白月色，半跪在地，显然也在忍受某种钻心的痛苦。
我艰难的喘息着，身上的血水，一滴滴落在地上，仿佛朵朵绚烂的玫瑰花。我想，我是明白了，为什么楚月白这么不愿我死，我挪动着脚步，朝他靠近：“好，在我死之前，我将我的血……给你。”
他沉痛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惊愕：“你都……想起来了？”
“是，都想起来了。”本来，我对楚月白还抱着深深愧疚，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我什么都不欠他了，“趁我还没死，把毒解了吧。”我伸出手，指尖源源不断有鲜血滴落，我笑，平和地看着他：“我不恨你，哪怕你出卖我、伤害我，我都不会恨你，因为……你在我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再带着有你的记忆。”
他突然疯了一般地扑向我，将我抱在怀里，拼命地摇晃。
“写意，写意，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让我即便死了，也还要惦着你楚月白吗？
我不是这么痴情的人，你也不值得我痴情。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这混蛋！”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努力辨识，却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