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虹……”我伸手，欲抓住最后的这一抹剪影。
他却只是笑，没有感情的笑，但眼中的依依不舍，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到底是我不够信任他，还是我太自私了？看着他胸口渗出的鲜血，我几乎迈不出步子。
凌霄在身后拖着我，拼命按住我疯狂朝前冲的身子：“写意，不能再逗留下去，这里有埋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可是，飞虹他……”
凌霄紧紧抱着我肩，在我耳边道：“他是为了救你，你别辜负他的好意。”
“我知道，可是……”我转过身，“凌霄，我怎可以丢下他一个人！”
凌霄目光坚定看着我，口吻不容置疑：“你必须丢下他一个人！”
“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这么做！”他根本一点选择的权利都不打算给我。
我推他：“凌霄，你放开我，我必须救飞虹……”
他死死拽着我，就是不松手，我急了，狠狠打他一掌，趁他踉跄后退的空隙，挣脱他，朝飞虹的方向赶去。
飞虹的伤势不轻，我自己射出的箭，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如果承我一箭的人不是飞虹，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
“你怎么这么傻！”我扶起半跪于地的他，急急地用手想去捂他心口汩汩而出的鲜血。
他看着我，先是诧异，然后眼眶一红，“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正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他脸色更为苍白，仿佛蒙上另一层死灰般怵目，他勉力站起身，“写意，快走，我帮你断后，快！”他焦急地看向凌霄，对他道：“凌将军，快带陛下走！”
“飞虹，不要……”颤抖的指尖，去抓他的衣袖，然而，我这个没有受伤的人，竟还没有他的力气大，他睁开了我，将我推向凌霄。
我双腿一软，颓然倒地。
凌霄将我横抱而起，我再也没有力气去推开他，眼睁睁看着飞虹独自一人迎向那千军万马，用他自己的生命与鲜血，为我筑起一道生的高墙，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不能，我们曾经有过约定，如果有一天，他为了救我而起，那么，我必须留下命来，为他报仇。
是的，我要留下命来。
找出那么幕后主使，为他报仇。
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我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被抽离出躯壳。
谁想杀我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上，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太多，我只是有些愧疚，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也拉进这场残酷的战争里。
飞虹，飞虹，终究是我欠他一命。
“皇宫是暂时不能回了，我们回边关，好歹我现在手里还握有军权。”凌霄将马匹拴在树上，在溪边蹲下身来，将水壶灌满。
我仰头，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回去？你以为，对方能让你我平平安安回到边关吗？”
他走过来，将水壶递给我：“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不论如何，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要护送你平安回去。”
一听到拼了命这三个字，我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挥手打落他递来的水壶：“我不要你们这样，是我龙写意欠了你们的，你们何必要对我这么好，我心里难受，很难受！”
他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水壶，只冷冷看着我。
现在的我，一定丢脸透了，身为帝王，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可我忍不住，一想到飞虹为了救我而死，那种绝望的疼痛，就如蚕食心肺的剧毒，一寸寸将我湮没，吞噬。
我怕得浑身发抖，已经不在乎什么帝王形象。
良久，他慢慢走上前，将我用力揽进怀里：“写意，你是皇帝，要有作为君主该有的气魄，还有不得不付出的牺牲。幸好，你不是孤独的，还有我们陪在你身边，不是么？”
听了他的话，我竟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可你们却都想要我死。”
他拍着我的肩背，轻声说，“以后不会了。”
我还是泪流不止：“可飞虹不在了，他死了，你也要学他，我不准，不准。”
他不禁莞尔：“陛下，您怎么耍开小孩子脾气了。”
我瞪他：“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况且……”我的声音低下去，嗓子像被烈酒烧灼过一样，嘶哑粗嘎：“说不定，从今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是皇帝了，你也……不用再称我为陛下。”
他身子一颤，猛地将我推开，目光瞬间凌厉：“你在胡说什么！这天下是你的，只能是你一个人的，只有你，才配的拥有这个天下。”
我笑：“凌霄，你在安慰我吗？虽然这话我很爱听，但我有自知之明，京城……那里或许我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那么辛苦地在战场上厮杀拼搏，多少次处于生死边缘，却依然坚持着活了下来，你以为我这么拼命，是为了谁！你难道要让我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吗？”他的声音严肃且沉痛，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抱紧：“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我靠在他肩膀上，没有说话。
天色暗下来，我们不敢住客栈，生怕遭遇偷袭，只能在京郊的密林中歇息。
为了避免遭遇野兽偷袭，我们之间，必须轮流守夜。
我仰面看着硕大的月亮，想起今日貌似又是十五。
十五，那么楚月白的毒……
我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抱着剑静坐的凌霄，悄悄坐起身。
虽然他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我不想再让悲剧重演，是我欠他的，没道理最后却让他来还债。
我捡起一颗小石子，对准他后腰的昏穴，用力弹出。
“咚。”闷闷的倒地声。
我取过他手的剑，将他扛到树上，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有危险后，才提气朝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