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冷如霜。
黑衣素裹,青墨纵身跃上房顶,几个落点便进入豪华而精致的殿宇群。身子一侧,若凌燕倒伏般坠落,双脚陡然勾住房梁,无声无息的下腰,她如灵蛇般缠绕在房梁上。
纤细的指尖戳破天窗的窗户纸,幽暗的瞳孔将里头的一切尽收眼底。
烛光摇曳的正殿辉煌而靡丽,金光银色让人叹为观止。
青墨不顾其他,只关心衣着华丽的两个女子。
一个身着金丝绣凤黑罗衫的当朝太后,一个衣衫华丽,珠翠绫罗绕玉身的后宫玉妃——蓝玉。
蓝玉是蓝大将军府二小姐,与其长姐蓝岚并成为京城双花。可谓花容月貌,当年多少人趋之若鹜,奈何两姐妹一朝入宫,尽数陪王伴驾。
“姑母?”蓝玉面色娇嗔,“姑母怎就答应选秀?”
“后宫独一个皇后两妃子,自然也是垢人话柄,哀家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司天监那阉人……”蓝沁说到这里,原本风韵的面孔瞬时黯淡下来,透着冰冷如霜的寒凉。
若不是萧东离,她是断不会让陌生的女人踏入后宫。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她都不可以放松警惕。若然那些女子不受自己的掌控,一旦钳制了前朝,势必会让韩国公府有机可乘。她可不敢忘记,如今韩国公——纳兰敬的女儿还稳坐皇后的位置。
蓝沁虽然有心拿住执掌六宫之权,奈何后宫已经是皇后的天下,哪有太后掌权的道理。故而很多事情,蓝沁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她这才让自己的两个亲侄女入宫,为的就是能将皇后之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皇后毕竟是韩国公府的,蓝沁再怎么迫切,也不能操之过急。
偏蓝玉是个急性子,而蓝岚……
“又是司天监?”蓝玉冷然跺脚,吊梢眉微抬,眼底的光凶狠无比。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杏眸宜喜宜嗔,眉心绘着一朵分外妖娆的凤凰花图案。蕴意自然清楚无比,她素来恣意张狂,凤凰花开落凤凰,一鸣梧桐谁堪比?
“姑母,表舅之死尚未定论,为何姑母还要听信阉贼的花言巧语。如今可好,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的女人,皇上势必会分心,到那时玉儿如何还能完成姑母所愿?”蓝玉好一通抱怨,却让蓝沁的面色愈发沉冷。
青墨冷笑,果然是好戏一场。
姑侄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如今忙着对付那些新入宫的妃嫔也该手忙脚乱。只听得蓝沁冷冽谩笑,“你当哀家这么多年是如何走上这太后之位的?玉儿,你忘了姑母如今是手握朝政大权吗?后宫不过是女子之争,前朝才是关键。”
这意思青墨听得心知肚明,想必这老妖妇看样子另有所图。
只不过这蓝玉虽说泼辣狠戾,但是在心思上却只得蓝沁的皮毛,“姑母这是何意?”
蓝沁斜睨她一眼,带着几分不屑与嗤冷,“女子入宫无非依仗家中在前朝的权势,只要哀家牢牢捏住朝堂,晾这些贵人娘娘都不敢轻举妄动。而你,只需在后宫挑几个合适的,好生对付纳兰素便是。”
蓝玉恍然大悟,当即笑逐颜开,“姑母英明。玉儿明白。”
见状,蓝沁这才稍稍心安,“听说兵部侍郎杜峰的女儿杜兰月被皇帝册为才人,此人那是你父亲的旧部,你好生用着。”
“父亲早已来信,玉儿记得。”蓝玉颔首。
“后宫之事哀家不便明着插手,你尚需睁大眼睛,务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蓝沁最怕的就是众多势力染指后宫,这宫里的女人若是太多,定然要出大乱子的。
蓝玉心领神会,“姑母放心。”
青墨敛了眉,脑子迅速回忆白日里的秀女们,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兵部尚书之女杜兰月的身影。
原来,是她!
唇角微咧,青墨如振翅黑影,忽然飞身半空,几个落点便消失在夜幕中。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青墨如鹰隼翱翔在漆黑的夜里,鬼魅般忽隐忽现。
快速转回房间,重重合上门。
眉色陡然一沉,青墨嘴角勾勒出一抹清淡的冷笑。取下遮脸布,漫不经心的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
“不请自来,想必不是做客之道吧?”指尖突然一挑,烛火瞬时跃上她的指腹。随即旋身,火光如飞射而出的利刃,绽放着冷戾的火光直逼床榻上的黑影。
火光突然消失不见,却在消逝之前的那一秒,她看见一双幽暗生冷的瞳孔,那是恶魔的血瞳,阻断前世今生的轮回。只一眼,足以噬魂。
身旁骤然寒风阵阵,青墨心头一惊,对方来势汹汹,她只能自保为上。伸手便去夺门,谁知突然如幽冥鬼爪般的阴冷扣住了她的手腕。只见那人长袖一卷,她如作茧自缚的蚕宝,被生生困在某个坚硬的包围圈之内。
身子毫不受控,跟着那人凌空翻转,而后狠狠的撞击在床榻上。
脊背上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她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气血陡然涌上喉间。
强忍住体内翻腾的真气乱窜,她陡然施展缩骨功。
谁知对方似乎早已看穿她的举动,五指陡然发作,扣住了她的左手腕脉,将她体内的真气瞬时散去。
说时迟那时快,青墨一掌击中自己的左肩胛骨,生生脱离让胳膊脱臼移位。体内的真气霎时提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反掌推出。
对方身子一怔,显然因为她狠绝的举动。
倔强抵抗,不惜让胳膊脱位,这样的疼痛与迅捷的反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自然,她原就不属于寻常的女子。
掌风化为无形,消弭无踪。
右胳膊处一声清晰的脱骨之音,青墨的右手无力垂下,真气霎时溃散无踪。
耳边,是萧东离低狠的声音,“你这女人果真够狠。”
一道指剑弹出,桌案上的烛火瞬间燃起,明灭不定的烛光让原本幽暗的世界,呈现出诡异的昏黄。
她抬头,额头满是密布的冷汗,一副胳膊悉数被脱骨,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烛光下,她依旧冰凉的眸子,死死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眼角眉梢间的墨色层层递染,浅墨色的唇,抿出凉薄而阴冷的弧度。那双血瞳般的阴鸷眸子,正牢牢锁定在她泛白的容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