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
若说冬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纯粹的季节,或许是因为,有四季的存在,若是一年四季,这“季”字,只与冬来搭配呢?
那么久翰大陆上的夏邙,便是最好的证明。
夏邙地处极北之地,终年寒冷,大雪纷飞的奇景,在夏邙,便是家常之事。
雪城为夏邙的国都,靠近南方一些,相较夏邙的其他地方,倒是温存些。
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身穿四五件衣裳,绒帽,皮衣,里三层,外三层,显得臃肿十分。
离雪城城门不远处,有一酒楼名为“踏雪小馆”,虽是个小字,却是一点也不小,两层建筑以奇怪的方式衔接着,第二层以斜三角的构造突出一节,两寸有余。
大厅中人来人往,最中央,一个金铜打造的足有一米多高的大铜鼎上面,熊熊的火焰向上喷着,使整个酒楼暖哄哄的。
客人很多,为了暖和些,桌子都离铜鼎十分近,只有几个桌子没有位置,摆在了较疏离的地方。
那紧紧封闭的窗下,有一桌人显得与着雪国之人略显不同,一桌有三人,一紫衣女子上身套了一件短齐腰身的红色夹袄,颈上围绕的厚毛棉围,将半张脸都遮了去,男子一身棕色的狐裘,里面仅有一件丝绸缎衣,显得单薄异常,头戴白沙遮面沿帽,眇眇忽忽,看不清面貌,穿的最厚的要数那年纪较小的男孩,浑身包裹着厚厚的棉衣,头顶带着厚厚的虎皮棉帽,倒是有点本地人的意思。
齐朗一行人来到雪国已有三天了,鉴于外面一直是大雪纷飞,齐朗硬是不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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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夏邙!”
“不要!”
“师傅,不在你身边,我来保护你!”
“不用!”
“我,我,我想去找杀死婶婶的凶手!”
“这个,听起来还有点意思……”
“我,我在婶婶身上找到一封信……虽然烧的只剩一点点了……”
“哦?”
“可是,那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图案,我问了师傅!”
“?”
“他说,那是雪国傀雪军的标志……”
“所以,求你了,求你了,姐姐。”
“你婶婶身上,有夏邙要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就跟着婶婶东躲西藏,来昭和也还不到一年……婶婶就……姐姐,求你了,我一定要为深深报仇。”
“呵呵,报仇?我喜欢这两个字呢?你的功夫学得怎么样了?”
“师傅说对付一般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哦,那就是问题还很大了……”
“姐姐……”
“不要给我添麻烦!”
“是!”
——
——
哎,齐朗喝着煮的热热的酒,看着像熊一样鼓鼓囊囊仲甫,无奈的摇摇头。
“姐姐怎么了?”仲甫道。
“没什么?我说,小子,你要找仇人,还不快去找,一天老跟着我做什么?”
“那为什么韩大哥可以留下呢?”
“因为我喜欢他呀……”
“你明明说不喜欢漂亮男子的!”
“是呀,可是我喜欢韩青木呀,因为他是韩青木而喜欢啊……”
韩青木的脸被面纱挡住,看不清表情,但是,却听见他微不可微的笑声。
“姐姐真是的!一路上竟和韩大哥在马车里享福,可怜我给你们驾马车!现在是过河车桥嘛!”
“呵呵,我就是拆了,怎么样?”齐朗道。
“不行不行,师傅说啦,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姐姐!”
“不要!”
“姐姐!”
“我累了!上楼去!你别跟来啊!哪凉快哪玩去!”
“哎,姐姐,姐姐,韩大哥,你也走啊,哎哎哎啊……”
齐朗拉着韩青木回到了二楼的厢房里,在经过楼梯口紧封闭的窗前时,有一刻的停留,随即,便“哒哒哒”的踩着楼梯跑上了楼。
这“踏雪小馆”的房间充满了雪国的地域特色,床是用厚厚的动物毛皮制成,房间四个角落各摆放着一个冒着火的暖炉,墙上挂着一张铺的展展死老虎皮,竟叫人觉得温暖。
韩青木摘下帽子,将暖炉里的火,挑了挑。
“青木……别弄了……”
“就好了,不然,晚上会冷的。”
“朗儿?”
“嗯?”
进入雪国,因为要隐藏身份,故齐朗让韩青木改掉郡主的称呼,换为朗儿,为此,在马车上可折腾了他好久好久呢,呵呵呵,想到这,齐朗笑出了声。
“朗儿?”
“嗯?”
“你,喜欢我什么?”
“嗯,不知道,或许……
是因为每次在你怀里都觉得很温暖,又或许是因为,你的感觉和我三哥好像,呵呵,谁知道呢,也许呢,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
“你呢,韩青木,你,喜欢我吗?”齐朗玩着墙上的老虎头,貌似不经意地说,“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呵呵。”齐朗尴尬的笑声,掩饰着微微心虚。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面环绕住齐朗,那男子轻启薄唇,道:“喜欢的,我也喜欢朗儿……”
齐朗一愣,不自觉的留露出娇羞的表情,却随即暗淡下去,“我,该相信你吗?”
韩青木,我该,相信你吗?
韩青木单手转过齐朗的脸,棕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齐朗,他抬起齐朗的脸,薄唇轻启,吻了下去,疼惜,温柔,齐朗突然想起萧墨云那掠夺的一吻,呵呵,不,那个怎么算是吻呢?
韩青木在齐朗嘴中掠夺着,时而温柔,时而强硬……
齐朗整个身子软软的倒在韩青木的怀里,舌尖纠缠。
这个,才是吻吧?
罢了,就这一次,给我们的,就这一次,机会……
两个人仿佛不知疲倦,不用呼吸的纠缠在一起,吻了许久,许久,久到让人觉得是不是该继续些什么?
直到,楼梯间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他们才从彼此相连中红着脸分开,齐朗喘着气,胸前因为长时间的缺氧,一起一伏的,她用手背贴着微红的脸,道:“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呵呵。”韩青木笑了起来,好看的眉眼成了一弯明月,“朗儿……”
“啊?”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好好的接受我的吻。”韩青木倚在墙边,笑容温柔而纯碎。
“啊,我,我出去看看啊!”齐朗抬腿跑出了门外,一把拦住一个大汉道,“你是怎么啦?”
那大汉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却是十分友好,“外来人啊!”
“呵呵,嗯!”
“我们夏邙的雪公子,今天要定亲,下聘礼啦!”
“雪公子?”
“哈哈,外来人,一起去看看吧,这可是我们夏邙第一公子,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上一面,今天他下聘,在苍雪楼,摆流水席宴请呢?”
齐朗还想问什么,奈何大家一涌而下的从她眼前跑过,让她哭笑不得。
“天啊!”
齐朗靠在门沿上,看着眼前一个个跑过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商贾,也有彪炳大汉。
“雪公子?
青木,我们去看看这个雪公子是何许人也,怎么样?”齐朗好笑的转过头询问韩青木,却被那男子一把搂进怀里,狠狠地纠结了一个深深的吻,道,“看热闹,可以,看美男的话,我们还是继续吧……”
“!”
“瞧这话说的,当然是看美男了!”齐朗一捂嘴道,“不不不,当然是看热闹了。”
齐朗拉着韩青木就往下跑,只见后面仲甫的声音号起:“姐姐,韩大哥,你们去哪啊,带我一起,姐姐,姐姐!”
苍雪楼前人山人海,有人在为抢个好位子挣得面红耳赤,有人大声吵嚷着,人们身上厚重的衣服,相互摩擦,发出噌噌的声音。
高高的苍雪楼前,搭起了一座上好兽皮搭建的台子,台子上呈扇形坐着八个人。
其中那中间的一男一女似乎是今天的主角,女的娇羞含放,男的沉着干练。
雪公子么?
那男子一身狼皮制成的棉裘,将他整个身子包裹住,身板挺拔而高大。
“各位!”那雪公子出声,整个乱哄哄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
“先谢过各位来这儿沾沾喜气了!”
那雪公子,抱拳,底下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今天我宋珢要迎娶玉帛姑娘,以这苍雪楼为聘,还望大家给做个见证。”
只见那雪公子拉起身边的低眉浅笑的女子,向大家介绍。
“慢着!”只见一声呵斥!
便有十几二十个身穿胄甲的士兵将人群隔至两道,一个女子身穿金黄色华服,身披上等金豹毛裘,头戴雪兔绒翎,面目消瘦,棱角分明,脚穿翻毛长靴,显得整个人平白高了许多。
而她身后躲着一个年纪看起尚小些的女孩,头上梳着天鸾簪双环髻,上身着青绿色夹袄,下身为浅绛色皱花棉裙,脚上一双白毛低腰镶玉小棉鞋,若隐若现的藏于裙中。
只见道路两旁的人群纷纷单膝下跪,齐声道:“见过苎萝长公主,眛爽公主。”
夏邙,长公主,苎萝。
只见这苎萝长公主,并不理会跪倒一片的人群,直走上兽皮台子,后面坐着的八个人纷纷走上前来,对其行礼。
“滚开!”一声厉吼,众人不敢再言。
苎萝长公主走到那雪公子宋珢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柄处缀满狐狸细软毛发的长剑,尖刃里宋珢的喉咙,仅一寸之遥。
苎萝长公主道:“我说过,你不许娶别人!”
“公主说笑了,宋珢已到娶妻的年龄了……”
“那就,做我的驸马!”
“我说过,不会娶公主……”
剑靠近了喉咙,划出一道血痕。
“那你也不许娶别人!”
宋珢刚想开口说什么,只是一阵天摇地动,台子晃晃悠悠,瞬间“轰隆”一声,伴随着宋珢未婚妻玉帛一声凄惨的叫声,伴随着周围人群四处跑散作鸟兽状,伴随着宋珢紧紧护着苎萝长公主摔下台子碰撞的巨响,那高台瞬间轰塌。
人群如洪水般向四周散去,待眼前渐渐没有那么多人,人也不在四处逃散时,齐朗已经与韩青木,仲甫失散。
齐朗随着散去的人潮,自己走着走着,拐进了一个无人小巷,厚厚的积雪,显示的这儿罕有人迹。
齐朗靠在墙角,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出来吧,跟了那么久,你不累,我都累了……”
空荡荡的角落只有风,呼呼的刮着。
“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一刃冰凉的刀刃架在了齐朗的脖子上,面前一个浑身黑色棉衣裹身的蒙面人。
“呵呵,我说,穿这么多,跑来跑去的很累吧!”
黑衣人没有回答,举刀砍下,齐朗一个轻旋转身,避过一击。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抬手挡掉一阵掌风,避到另一边,道:“我的命吗?”
一阵蕴含着内里的剑锋刺来,齐朗本能的想要抬手出招,却突然想起,萧墨云叮嘱,不可使用内力,一个闪身,厚厚的棉衣被划破,里面渗出血来,此人内力来路怪异,一时没有头绪。
齐朗只得一直躲闪,一掌劈来,这掌仿佛用了那人的全部力气,而受这一掌的齐朗没用任何力气阻挡,嘴角微微渗出血渍。
那人想要乘胜追击,剑尖直刺齐朗,齐朗并没有无意识的闭眼。
只因为一根长长的树枝,将长剑挑飞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