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小馆”的生意突然变得格外的冷清,不,准确的说,应该就没有生意,整个“踏雪小馆”大厅内空无一人,甚至连厢房也没有客人,大门紧紧地闭着。
偶尔会有人进出。
小二依旧在忙碌。
门“吱嘎”一声响了,昭和晨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身上的上好狐貂浮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雪花,他匆匆跑上楼,看着门口的裴西南问道:“怎么样了?”
“老样子!”裴西南道,“进去看看吗?”
“不了,我还要回去和苎萝公主商量对策!”
“嗯,这云齐的行动,还真会挑时候!”
“你好好守着她,有什么情况一定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
“那男孩还再来没有?”
“没有,自从那日殿下将他打伤,就再没来过,听说是被苎萝长公主囚禁了起来。”
“嗯,现在,我不想让任何人靠近这。”
“可是,那男孩似乎与纳兰郡主相识……”
“那也不行!”昭和晨道。
昭和晨用力揉了揉头,道:“我先走了,赶快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好带她回昭和!”
屋内,炭火旺盛的烧着,整个屋子暖哄哄的,齐朗靠在床边,双目泛白的空洞的“看着”被密封的窗子。
韩青木跪在床边,细心的帮齐朗修剪着指甲。
齐朗再次醒来后,她就己经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了,毒气攻心,双目失明,武功更别提了。
是的,她知道了,使用内力的严重后果就是如此。
她并不是醒来后就醒来的,她醒来后,又假装昏迷了一天才醒来,她要好好想想,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下一步棋要走到哪……
她不会白痴的认为无心殿和三哥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但如果是一股,那么,究竟谁主导谁?
门外响起敲门声,裴西南的声音响起:“韩公子,饭好了。”
韩青木开开门,接过饭,又把门狠狠地关上。
他看着齐朗空洞的双目,眼中的悲伤显而易见:“朗儿,吃饭了……”
“今天吃什么?”齐朗娇声说。
自从齐朗看不见后,对韩青木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情况,她几乎全身心的在依靠韩青木,浑身上下散发出难得的小女儿情怀。
“青枣玉米粥……”韩青木坐到床边,一口一口的喂着齐朗,齐朗理所当然的张口,还不忘时时摆弄,韩青木的青丝,最喜欢的是把他的青丝放在鼻前萦绕。
有时候会皱眉,有时候会微微一笑,有时候不言不语。
韩青木现在总算有机会好好看她,却又不被担心发现。
现在的她,浑身上下懒散无比,没有身受重伤的悲伤,也没有看不见的迷惘,她怡然自得的享受着生病后所享受的一切,她不像那个嚣张跋扈的郡主,就像个等待人宠爱的邻家妹妹。
她身上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严,仿佛与他站在一起的,对他微笑。
她有时候话很多,说很多很多话,大到国家大事,小到鸡毛蒜皮。
有时候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一整天,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她不说话的时候,空气如凝结了般一样,没人敢说话,她说话时空气中又满是莫名的气息,叫人不敢插嘴。
有种人,她靠近你时,你就像是她的全部,她全心全意的看着你,拥着你,她离开你时,连头都不回一下,仿佛从未来过。
有种人,她喜欢你时,你是天,她不喜欢你时,你连地都不如。
“青木……”齐朗空洞的双眼没有移动,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是一种万物不争,与世隔绝的笑。
“怎么了?”韩青木握上她在空中摸索的手,那个女子就如娇妻般顺势窝在了他的怀里。
“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还在为云齐的事忙着……”
“云齐啊……我就知道,这次的疫病没这么简单,想要拖住太子吗?”声音淡淡的,没有个人情感,就像讨论一件街头琐事一般。
“嗯。”韩青木笑笑,帮她把被子盖盖好,眼中是止不住的宠溺。
“对了,上次给你讲到哪啦?”
“萧墨云偷了你的吃的……”
“对对,那个死萧墨云偷了三哥带回来给我的吃的,我到处追着打他,可是武功没他高,三哥就会看着我们闹,也不帮忙!”
“你都不知道,那个萧墨云多可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甩不掉了就把我来当挡箭牌,要是眼神可以杀死人,你现在早就见不到我了!”
“师傅说,我聪明,是个天才。我真心觉得他在哄我,要不怎么那个萧墨云明明后来来的,却比我厉害?真心后悔救了他!”
“你都不知道,他当初才可怜呢,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被打的那么重的伤,还能突出重重的包围,跑出来!”
“不过,自从认识他,他的性格就乱七八糟,人家不都说,小时候有阴影,会让人性格沉稳吗?一点没看出来,那家伙像有阴影的样子!”
齐朗咽了口口水,韩青木把茶杯吹吹递到她嘴边,齐朗吧嗒两下嘴,又往青木怀里蹭蹭,顺便踢掉了被子,韩青木又替她盖上。
“其实我手上没有真脉图……”齐朗的话让韩青木微微一颤,但很快稳定,随即又看着齐朗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的慌乱,她发现没有。
“干嘛所有人都向我要!”齐朗娇怒道。
韩青木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齐朗埋在韩青木怀中的脸,微不可微的笑了笑。
“你知道,真脉图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过是一张可以掌握天下大势的图纸,那里面有久翰大陆上所有的财富,所有的军队,所有的秘密,可是……”
“……”
“并不是谁都可以看懂的……”
“……”
“黄金令更是可笑,天下人竟然为了一个笑话,你争我抢……”
“……”韩青木看着怀中颤笑的人儿,她就像听到了好笑的话。
“你知道吗?青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
“是谣言,它能让本来不存在的东西变得理所当然,也能让本来存在的东西消失殆尽。”
“……”
“那小子,怎么样了,我听说,太子哥哥伤了他?”
“被苎萝长公主关禁闭呢,伤不重……”
“呵呵,我当然知道,要是伤重,回去就叫皞逐他出师门,丢人啊!呵呵~”
“呵呵……”
“被关禁闭也好,省的惹事,……”
“……”
“青木,你帮我和裴大人的传句话……”
“嗯。”
“耀城。”
“?”
“嗯,我想回明城了,这事越快结束越好……”
“?”
“对了,我跟你讲,葛家那丫头第一次见阿池的时候啊……”
——
——
此时的寿城,有人忙碌,有人安稳。
“阿嚏!”熟睡中的葛兰珠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书还在手上耷拉着,要掉不掉的。
池道韫捡起被葛兰珠折腾到地上的披衣,又披在了葛兰珠身上,想抽出被葛兰珠枕的发麻的胳膊,可是她抱的死死地不肯放手。
池道韫只好一手整理者桌上的文书,情况已经了解了,明日就准备动身回明城,齐皞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听说,云齐开始对夏邙的边地动手,已经有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事,不知道,郡主在那怎么样了?事情进展的还顺利吗?
葛兰珠又拱拱身子,书啪嗒点在了地上,池道韫无奈的笑笑。
——眼光看向窗外,夏邙的方向。
而此时,夏邙的雪城大殿中,苎萝长公主一身绒衣,外披金丝铠甲,头发如男子般高高竖起,对面的昭和晨也是一脸严肃,两人看着前线的密报,和墙上悬挂着的地势图,频频皱眉。
“看来本宫要亲自出战!”
“长公主不可,夏邙国君刚刚去世不到三年,若你有个什么意外,百姓如何?”
“哼!当年本宫不也是如此!”
“长公主,今时不同往日。”
“可是……”
“我们好好想想,有什么地方适合反攻,安插我们的军队,以最少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
“让我想想……”
“报,长公主,裴大人差人送信!”
“呈上来!”
“是!”
昭和晨打开信,眼睛一愣,一把拍到桌子上,“长公主?”
苎萝长公主,看着信上龙飞凤舞的墨迹,突然一醒。
“耀城!”
“可是夏邙城池?”
“不错,边缘小地而已!”
“西南?”
“本宫怎么没想到,这耀城地势奇特,易守难攻,进入十分容易,顺势就能轻易进去,但出来却山路困难,里面冬树极多……”
“公主的意思?”
“是的,若是将敌军引入,再放火!”
“人烟稀少毕竟还是有人!”
“太子殿下?”苎萝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和晨,“你难道不明白舍小利保大利的道理?”
“本宫竟然忘了这里,也是,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又没什么物产,也没什么特点,恐怕,若无裴大人提醒,本宫一时还想不起来啊!”
“西南……怎会想要烧城?”昭和晨微微一愣,诧异着,不想裴西南的作风。
“太子殿下,裴大人连我夏邙的国土布局了解的如此细致,苎萝真是自叹不如!”没有恭维,没有不甘,眼前胜似男子的将军,眼神中是真诚的佩服。
“来人,传令下去,让傀雪军分部,引敌军进入耀城!”
昭和晨看着苎萝长公主兴奋地发号命令,突然想起左相那老头子,曾经对自己无奈的摇头:“如此心软,怎担大器!”
一个城,即使再人烟稀少,若是毁了,也会哀鸿遍野,可是若不毁,现在实在想不出能抵挡云齐大军的更好对策。
昭和晨微厚的嘴唇此刻微微抿着,全不似苎萝长公主的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