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夫的胡天或许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颤颤悠悠的替来人医治,他的医馆里拥拥挤挤的站着一堆人,使不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狭小。
齐朗靠在椅子上,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屋子的某一处。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了肃杀之气。
陈冀守在门口,防止有人进入。
韩青木站在齐朗身边,看着床上的眛爽公主,眉头微微蹙着。
仲甫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跪坐在齐朗的脚下,有些害怕的说:“姐姐,眛爽会没事吧!”
“不知道!”齐朗的声音如千年不化的冰雪。
“姐姐……”
“小姐,这个,这个孩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就是失血过多,行不行来说不准呐……”胡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说。
“仲甫,扶我过去!”
“嗯”仲甫站起来小心的扶着齐朗,走到床边。
“大夫,是吗?”齐朗温温的问道。
“是是”
“为什么有患者在门口避而不见呢?”
“这个……这个……”
“陈冀!”
“郡主!”陈冀走上前,询问用意。
“可否将你佩戴的剑借我一用?”
“是!”陈冀从身上取下随身长剑,恭敬的递到齐朗手中。
“小姐~小……”胡天满脸是汗的跪着移动着。
“仲甫?”
“姐姐?”
“拿着剑!”
“哦……”仲甫不知所以的接过剑。
“过来!”齐朗笑了,语气像是哄自己的孩子。
“嗯”仲甫绕道齐朗面前,让她可以摸到自己。
猛地,齐朗一把掰过仲甫,推着仲甫的手腕,一把将长剑刺进了胡天的左胳膊中。
“啊~”胡天一声刺耳的尖叫。
“师父,师父!”小徒弟想上前阻止,却被陈冀拦住了。
“姐姐?”仲甫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疑惑不解的看着齐朗。
“为什么不医治他们,我相信作为一个大夫,你一定有其他的理由,才会人都倒在门口了,还闭不出门吧?!”齐朗的声音平稳,一点没有把胡天的哀嚎放在眼里。
“姐姐……”仲甫却看着眼前哀嚎的男人,小心脏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从来没有伤过人,就算是打架,也从未如此将一个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
“仲甫,下一剑刺到哪呢?”齐朗笑了起来,在仲甫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有一剑刺进了胡天的肩胛骨。
“啊~啊~小姐,饶命啊!”胡天痛的脸色发白!
“小姐,小姐,你饶了我师父吧!傀雪军怎么是我们这种小民得罪的起的啊!”
“闭嘴!”胡天喊道!
“哦?傀雪军啊!”齐朗了然的笑笑!
“可是,我还想知道的更多呢?怎么办呢?”
、齐朗抓住仲甫的手,却使不上力。
“姐姐~都是血……姐姐……我……”仲甫的小脸也有点发白,他也是第一次伤人,这么多的血出自他手中的这把剑,他有些不敢相信。
“哼!”齐朗一声冷哼,想强制压着仲甫的手,却被韩青木的手挡住了。
“够了!”韩青木呵斥道,语气中是从没有过的严厉。
“他还是个孩子!”
“那又怎样?”齐朗一把推开仲甫,仲甫一个酿跄,剑落到了齐朗手中,“放手!”
韩青木依旧抓住齐朗的手腕,不动声色。
齐朗一个转手,剑在韩青木白皙的手背上划下了常常一道血痕,韩青木依旧不为所动。
“怎么?看不过去?”
“仲甫还是个孩子……这大夫也是被他人所利用……”
“所以都应该被原谅?”
“够了,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齐朗笑了,妖媚万千,“陈冀!”
“是!”陈冀一把打掉韩青木的手,韩青木的手反射性的想做什么,终究颓然放下。
“大夫,你也看见了,我是个瞎子,所以,刺到哪里,也请你见谅!”
“啊~”长剑穿透胡天的腹部,又抽出,胡天手捂着腹部,可是身上的伤口,都不停的往外冒着血。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蒙着面,只亮了傀雪军的牌子,就交代了不让给受伤的小孩看诊!”
胡天的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
“好,我相信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胡天不停拖着满是伤口的身子磕着头,小徒弟见状想上前为师父治理伤口,被又被陈冀制止。
齐朗扔下剑,坐回藤木大椅,慢悠悠的品着已经凉掉的茶。
“朗儿,够了,这样下去,他会死的……”韩青木道。
“仲甫,睁开你的眼睛看着!你要学会怎么看着害你的人一步步下地狱!”
仲甫瘫在地上,对于这血腥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眼齐朗,微微撇着头,看着垂死的胡天。
“朗儿,仲甫还是个小孩子,你不应该教他怎么杀人!”韩青木站在齐朗面前,俯下身,面对着齐朗,一字一句的说。
“不会杀人的人,留在我身边有何用处?!还是你想让他和你一样?”齐朗戏虐的说道,轻吐到韩青木脸上的气是温润的,话却是寒冷的。
“朗儿!”韩青木牵起齐朗的手,把她的手在自己的衣袍上来回的蹭,“这不是你,醒醒!”
“呵呵,韩青木,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这就是我!还是……”齐朗把唇蹭到韩青木脸上,“你爱上我了?”
“……”韩青木没有言语,只是直起了身子,徒留香吻在空中。
“不要爱上我,游戏这么轻易结束,不好玩……”齐朗拉着韩青木的衣角,语气娇柔的像是对情人诉说爱意。
韩青木浑身一震,眼中是一抹比雪国的冬日更寒冷的颜色。
“救救我!”胡天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眼神期望的扫过屋子中的人,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小徒弟几次想冲破陈冀的阻拦,可是都失败了。
“我叫纳兰齐朗!”齐朗幽幽的说,“下了地府,记得和阎王告状,午夜梦回,想要找人报仇,也尽管来……”
“昭和的纳兰家……”胡天用游丝一般的气息说道。
“敢动我的人,不管你是下棋的人还是棋子,都会让你痛不欲生!”齐朗喝口水,茶也不怎么样,水也是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一壶凉茶已经空了。
久到所有人都平息凝神。
久到胡天在血泊中流血过多而亡……
“师父……”小徒弟跪了下来,掩面流泪。
“我想,现在他现在肯定知道流血过多是个什么概念了……”齐朗自语道,“茶没了……”
齐朗站起来,自己摸索着往前走,韩青木上前扶她,被甩开,仲甫默默的跟在后面。
“仲甫……”
“姐姐,我……”
“你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吧!”
“明白!”
“不,你不明白……”
“?”
“等你真正明白的时候,再回来找我吧!”
“姐姐!”
“若是一直不明白,就不用回来了!”
“姐姐,姐姐……”
“陈冀,将这个眛爽小公主送回皇宫去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点!”
不只是仲甫,陈冀和韩青木都想上前,却被齐朗呵斥住:“都不许跟来!”
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
齐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出屋子,辨别着大街上熙攘的声音,却还是撞到了货摊上。
“你不长眼睛啊!”老板一脸不愿,大声骂着。
“是呀,你没有看见,我是个瞎子吗?”
“你,滚滚滚!”
齐朗继续往前摸索着,谁也没有告诉她,前面有个水坑,里面参杂着没化完的雪,齐朗腿一曲,整个身子跌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熟悉的味道,“皞……”
“郡主!齐皞来晚了!”
“什么时候来的?”
“今早,‘踏雪小馆’没有人,我想着来街上看看,听人议论这边出事,害怕是郡主……”
“一直在外面等着?”
“嗯,我听见屋里有人叫,相信郡主没事……”
“呵呵,你在等我出来?”
“是!”
“是,齐皞来晚了,脏了郡主的手!”
“不晚!”
“郡主,可还有要处理的人?”
“留了一个给仲甫,就不知道那小子下不下的了手!”
“仲甫?”
“若他下不了手,就当那个人运气好!不过,你也少了个徒弟……”
“是!”齐皞扶起齐朗,却意外发现怀中女子眼中的苍白,和手上的摸索动作,“郡主你?”
“哦,你发现了,我现在是个瞎子……”
“谁干的?”齐皞的声音充满了嗜血的味道。
“回去再说吧,我累了!”
“是!”齐皞一把横抱起齐朗,“刚才冒犯郡主的人,需要处理吗?”
“回去吧,累了……”
“是!”
齐皞抱着齐朗消失在街的尽头,医馆门口,韩青木没有披上狐裘,一袭青衣上血迹斑驳,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齐皞与齐朗离去的方向,衣袖下的手背血还在滴,而手心,也被自己弄得出了血,一滴滴从指缝中渗下来。
陈冀看着齐皞的到来着实吃惊了一把,那就是黄金军的首将齐皞吗?那个传闻中铁血战神?整个昭和的神话?
跟着齐朗郡主这样一个主子,这样一个主子……小小年纪,竟可以看着一个人在面前痛苦哀嚎,一点点死去。
陈冀知道,这甚至不算是齐朗郡主的手段,那她的手段呢?会不会更加阴毒?
如果是这样,如果她与太子为敌,太子胜算有多少?
仲甫还在屋中,看着在血泊中抽出而死的胡天,和在他身旁哭诉的小徒弟,仲甫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姐姐真的会不要他,姐姐真的会不要他,真的会的!
不要,他已经没有婶婶了,不可以再没有姐姐,他木然的捡起地上沾满血的长剑,双手紧握着,一剑穿过了小徒弟的脖颈,屋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呵呵,姐姐,我做到了……姐姐……”小小的身子,握着长长的剑,屋里再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