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晨的记忆中,童年的玩伴很少很少,就是偶尔有了,也不会太过长久,因为母妃很凶……
昭和晨的亲生母妃不爱笑,也不像喜贵妃般温和,更多时候,她会训斥昭和晨。
昭和晨的母亲,是昭和的慈涅皇后,在小小的昭和晨的心里,母亲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对于昭和晨,没有慈母的关怀和爱,她并不喜欢昭和晨和其他的人玩耍,比起父皇的那句有失身份,母后的会被人陷害,倒是叫昭和晨惊悚了一阵子。
那段岁月里,昭和晨就只有商千秋陪在身边,至于裴西南,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由于慈涅皇后的关系,后宫中,很少有人与昭和晨熟络,一方面自是因为昭和晨高人一等的身份,不过,更重要的是,慈涅皇后的手段,她几乎可以处理掉所有接近她儿子的人。
后宫的人在当时,都是十分畏惧慈涅皇后的,就连喜贵妃,现在提来,还是一阵后怕,在昭和晨的印象中,母后对父皇总是嘶嘶嚷嚷,她总是对小小的昭和晨说,他的父皇根本就不爱她的母后,母后常常的向父皇发着漫天的怒气,奇怪的是,父皇很少恼怒,很多时候只是抱着歇斯底里的母亲,不说话。
母亲常常就当着昭和晨的面,对父皇嘶喊,似乎在母后的眼中,父皇的眼中,心中,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叫做朱鹮的女人,后来昭和晨才知道,那个叫朱鹮的女人,嫁给了纳兰家的主事。
母后如此闹腾,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期待着父皇给她一个解释,可是父皇什么也没有说,任母后将后宫弄得血雨腥风,鸡飞狗跳,也从不过问,后宫的女人对母后即使嫉妒,又是嫉恨,只是,母后却是认为父皇对她已经不甚在意,由此更加暴怒了。
昭和晨曾经问过父皇,是不是爱上了别的女人,那时的他还小,不明白男人的心有时很大。
所以,他没有明白父皇的那句话。
父皇说:“身为皇家中人,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感情如果放在第一位,那么这个国家,就离败落不远了……”
那时的昭和晨和现在的昭和晨,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昭和晨一个人站在山顶之巅的时候,才深刻的明白,父皇当时抱着母后时,眼中的痛惜与无奈。
昭和晨是太子,也是整个后宫第一个出生的皇子,按理说,弟弟妹妹的数量,足以让他的童年过的很热闹,只是,他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玩,他并不想这么冷冰冰的像个局外人,可是,他也不能任性的因为自己,而使得母后去迫害那些弟弟妹妹,他不想今天还甜甜叫他太子哥哥的弟弟,在第二天,就成了幽魂,今天还拉着他的手的妹妹,第二天,就成了在湖上的浮尸。
同样的那些因为惧怕皇后的人,顺带连着太子一起惧怕,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昭和晨不怨母后,身为皇室中人,他知道母后的担忧与警惕,况且,他也是有几分害怕的,母后生气起来,连父皇都不敢靠近的,后来,商千秋出现了,母后拿他没辙,并不是因为惧怕商千秋背后的商家,只是,母后的多次下手,都被商千秋笑嘻嘻的躲过了,母后终究无奈。
那一晚,母后又从父皇那大闹一场后,回来,在昭和晨的身边呆了许久,才幽幽地说:“或许,那个小家伙,可以陪你走下去……”
第二天,商千秋的确陪着昭和晨,陪着他,在母亲的灵位前跪着,他俩常常一起在佛堂,大殿,正厅一起跪着,这次在母后的灵位前一起跪着。
那天清晨,慈涅皇后病逝,举国大哀。
只有昭和晨知道,母亲是自己离开的,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父皇苍老了,瞬间的,没有征兆的,那日之后,父皇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他很少去后宫了,最多就会去喜贵妃哪里,更多时候,只是呆在母后生前的房间,看看书,披披奏折。
昭和晨想问问父皇,究竟有没有爱过母后。
却是终究没有问口,有些事,光是看,就已经明白,可是母后看到了什么,难道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吗?
那之后,母后没了,没有人,再去迫害后宫,在喜贵妃的带领下,后宫一片平和,只是,昭和晨已经习惯冷眼看待每一个人,已经不习惯微笑的和别人去打招呼,只是,早已忘记了,怎么去当一个好哥哥,怎么去拉起弟弟妹妹的手,他的生活中,只有最木讷的说辞。
“太子哥哥安……”
“嗯”
“参见太子哥哥……”
“嗯”
如此以往,周年反复,似乎,自始,昭和晨,就没有过,兄弟姐妹。
——
——
——昭和晨从梦中微微醒来的时候,脑海中残留的还是,齐朗挡在他面前,血迹模糊的样子,这阵子,他几乎天天梦到,每次齐朗在前一刻都会笑着叫他太子哥哥,下一个,就满脸是鲜血的到在他的怀里,刚开始他总会惊醒,次数多了,就渐渐也是明白是在做梦,只是还是不可能在入睡了……
昭和晨点起烛灯,微厚的嘴唇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披上狐裘,将屋里的暖炉又加加旺,眛爽公主,已经昏迷很多天了,苎萝长公主封锁了整个皇宫,防止刺客,好像是眛爽长公主出外遇到了刺客,身后重伤的回来了,听说是陈冀送到皇宫的,可是自己竟连陈冀的面也没有见到,如果,陈冀牵涉其中,那么齐朗呢?陈冀不是一直保护她的吗?难道刺客在的时候,她也在?
她的眼睛都那样了,怎么还一刻不得消停……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昭和晨的思路。
“谁……”
“太子,我看你房间亮了,过来看看……”裴西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喔,西南啊,进来吧……”
裴西南打开房门,一阵阴风刮进,使得昭和晨打了个冷战,待门关上,方才好点。
“太子,怎么醒了?”
“睡不着……”
“太子殿下在担心纳兰郡主?”
“有这么明显?”昭和晨把桌上的暖炉往裴西南那里推推,好笑的道。
“从那日,陈冀将眛爽公主送回来,殿下就一直愁眉不展的,殿下总不会是在担心眛爽公主吧……”
“呵呵,西南,本殿是不是有些儿女情长了……”
“殿下说笑了,郡主为了殿下,身受重伤,虽说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可是郡主的眼睛……”
“西南,似乎从一开始,你对朗儿印象不错?”
“我只是很佩服她……现在,郡主恐怕是三大家族中,最年轻的主事了吧……”
“呵呵,是呀,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昭和晨看看被风吹的吱吱作响的窗户道。
“在我看来,她就是个任性,胡闹,厚脸皮的,皇妹而已……”
“太子殿下,是说纳兰郡主么?”裴西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裴西南总是拿给人如此单薄虚弱的感觉,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不能改变这种感觉。
或许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
小时候的西南……
昭和晨想到这儿,笑了笑。
“殿下,可是第一次和西南说起皇妹这个词呢……呵呵,西南一直以为,太子对于这些都是不承认的……”
“呵呵,”昭和晨尴尬的笑笑道,“谁叫她一天到晚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叫啊!”
“叫着叫着,太子,就有了个皇妹?”裴西南道。
“西南!你在取笑本殿么?”
“不是的……”裴西南突然正色道,“我在替太子殿下开心……”
昭和晨摇摇头,深邃的眼睛中充满了笑意。
“不知道,她的眼睛怎么样了?”昭和晨道。
“听说她不仅拒绝了苎萝长公主的侍卫兵,还拒绝了御医的诊治?”
“是呀,说什么,有齐皞和陈冀就够了,那么信任那两人个人么?”
“殿下,正所谓,用人不疑,郡主做得很好……”
“呵呵,哎,可是不要侍卫兵就算了,连御医也不要,我可不知道,齐皞与陈冀会医术!”
“郡主,应该自有打算吧!”
“她小小年纪的,能有什么打算,哎,长公主如今不让任何人出宫,本殿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殿下,你别忘了,纳兰郡主,可是纳兰家的主事,不用太过于操心的……”
“呵呵,是呀,我怎么忘了,她是纳兰家的主事啊,是父皇特意找进皇宫的……”
“国君的意图,西南始终不明白,国君如此栽培太子,难道不是为了太子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吗?可是为什么有要招郡主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牵制纳兰家么?”
“是呀,父皇的心意,其实那么容易猜得到的,母后猜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猜了进去……”
“殿下……”
“呵呵,西南,本殿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没事了……”
“是呀,喜贵妃娘娘待殿下犹如亲生……”
“呵呵……”昭和晨走到窗前,天空微微地有一点亮,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是个好天气……
“西南啊,你说夜韶这个老匹夫打的什么注意?”
“殿下,左相大人,一直以来,都对齐朗郡主很感兴趣,不仅在朝上处处维护齐朗郡主,而且明显的站在了齐朗郡主的一方……而且,我听说,齐朗郡主一到明城,夜水镜就去过府邸。”
“水镜?他可不像对这种事感兴趣的样子,一定是夜韶授意的……”
“西南,也这么想……”
“你说,他是想拥立朗儿么?”
“眼下看来,给朝中之人这种感觉……”
“西南……”
“殿下……”
“你说,朗儿,想要这皇位吗?”
裴西南被昭和晨的问题,问得一愣,道:“西南不敢妄断……”
“随便说说就好……”
“西南只能说,现在还不清楚郡主的想法……”
“哎,不知道吗,哎……她的眼睛怎么样了……赶快结束这里的事,回去吧,让御医给她好好看看……”
“嗯……不过,郡主,为什么会来到雪国?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我们追查真脉图的地方?”
“我也这么想过……疑问有些,不过都无碍,这里的事完了,自会向她问个清楚……”
“哎,不知道,明城的情况,昭和的情况,怎么样了,疫病有没有再扩散……”
“有消息么?”
“前几日,倒是有消息,只不过,不是疫病,是四皇子……”
“玄啊……”
“四皇子动静频繁,趁最近朝中都在忙着疫病之事,对于四皇子没有过多的关心……”
“夜韶能不知道?!这个左相大人,看来是决定不管玄了……扔给我么?”
“左相大人最近在为疫病奔波,想是没什么精力吧……”
“他没精力,谁信……”
“殿下,国君的病加重了……”
“嗯……”昭和晨微微叹口气,自从母后死后,他就知道到,父皇的身子好不了了,只是,希望父皇可以亲眼看到,自己接管昭和,这样也算让父皇安心……
“太子殿下?”门口响起敲门声,细细地侍女声响起。
“有事?”
“长公主请太子去大殿……”
“长公主?”昭和晨与裴西南对视一眼,道,“请回长公主,我这就去……”
“是……”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空中微微的飘起了小雪,阴沉了几天的天空,有些透明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