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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女子妖艳不可方物,但她知道,其实那根本不是她,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而已。

自打被押入天牢,她就没想过还能有机会进宫,但现在不但是进宫,从今往后,还得住在这里。

没错,皇宫的规模以及设施,还有华丽程度,都远超六皇子府,但她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丢在了一个陌生的冰窟里。

无来由觉得心烦,挥退了那些在她身边伺候摆弄的宫女,正打算把门关起来一个人静静时,外面冷不丁响起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她一惊,手里的梳子“啪”的掉在了地上。

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皇帝来做什么?

不是她喜欢胡思乱想,而是眼下的境况使得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想起楚越漓对她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在暗处保护她,念及此,她慌乱的心境终于平静下来。捡起地上的梳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静静坐在妆台前。

正在思考如果不行礼的话,皇帝会不会降罪于自己时,一道明黄身影已大步而入。

鉴于她实在对皇帝没什么好感,她干脆装傻装到底。

面对她的无礼,皇帝倒是毫不在意,一撩龙袍下摆,便在她身后的红木阔背椅上坐了下来。

“对这里可还满意?”

她不痛不痒道:“还行吧,比起六皇子府,也就那么回事。”

皇帝听她拿皇宫与六皇子府比,似乎有点不高兴,口吻却依旧如初:“这里与六皇子府不同的地方多着呢,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她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是吗,但愿如此。”

眼看气氛冷场,周围伺候的侍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但两个当事人,却压根毫无察觉的样子。

片刻后,皇帝突然问:“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朕吗?”

要说问题,她还真有不少,但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所以懒得白费口舌,直接回绝:“没有。”

皇帝却不肯罢休:“你的不解,你的疑惑,通通可以向朕提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日后若是后悔了,想再从朕这里得到答案,只怕是难于登天。”

秦向晚犹豫了一下,到底问还是不问呢?事实上,她对于皇帝的举动,确实挺好奇的,如果他真的不想回答自己,大可不必提出,或许自己的那些疑虑,真的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解答。

她挺直了脊背,看着镜子里反射的皇帝:“我想知道,您究竟是否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皇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

“是,您只需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其他的,自会揭晓。”

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果真与她很像。”

秦向晚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她最讨厌的就是拿自己和这个身体的母亲相比,那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却因枉信小人,而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一切,潜意识当中,她很怕自己会像她,不但外表,连命运亦是一模一样。

“皇上不是答应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苏正义此刻正守在门外,里面的对话,他多多少少也能听见一些,秦向晚这种态度,他至今还从未在哪个女人身上见识过,哪怕是恩宠正盛的玉贵妃,也不敢这般放肆无忌。

他在心里冷笑,皇帝的脾气,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温厚的背后,藏着的,其实是不容挑战的冷威,秦向晚这是往枪口上撞呢。

但出乎他意料,皇帝并未觉得自己有受到冒犯,当真回答起秦向晚的问题来,“这世上没有哪一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朕也一样,只不过,朕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他们是朕的孩子,同时也是朕的臣子。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朕的地位再高,权利再大,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做不到事事兼顾。要想做好一件事,就要懂得取舍,有取有舍,不舍不取,小舍小取,大取大舍,这万里江山,自然是朕的大取。”

秦向晚顺势接道:“这么说,您的子女,就是您的大舍了?”

皇帝没有否认:“你若想这般理解,也无不可。”

收回目光,她静静道:“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了,皇帝那番话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最重要得东西,为了这个心中之最,可以付出一切,抛弃所有。就像自己,认为这时间的温情暖意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便她是一只向往蓝天的苍鹰,也愿意为了这心中之最,而甘心折翼。她与皇帝之间的区别,说白了,就是这心中之最的区别,所以,他可以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筹码,拿去赌江山这盘棋。

仔细想想,她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他既然能那般无情地对待蝶樱,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可即便她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但皇帝却不认为她是在真的明白。

“朕这一生,有过无数女人,子女亦是不少,但最让朕在意的,就只有第六子楚越漓了。”

秦向晚不说话,只静静听着。

皇帝知道她在听,于是也不需她的回应,继续说道:“朕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所谓的诅咒之说,全部都是杜撰出来的,朕之所以没有拆穿他,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也亏他心思缜密,用鬼神一说做掩护,这才平平安安度过了数十年,否则,在这权势倾轧的皇宫,他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听到这里,秦向晚忽然有些愤怒,皇帝竟然什么都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给于自己亲生骨肉该有的庇护?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皇帝口吻中带了几分挪揄和嘲弄:“一个连基本的生存都要靠父亲庇护的皇子,还有什么价值活在这个世上?”

秦向晚下意识反驳:“人的价值,不是拿这种事来衡量的!”

皇帝眼中挪揄之色愈发重:“老百姓就该过老百姓的生活,皇室之人就该过皇室之人的生活,没有道理皇子公主拥有比百姓们优渥奢侈数倍的生活,却还想要过与他们一般悠闲随意的生活。享受了什么,就要承担什么,朕一直认为,老天是公平的。”

这话秦向晚赞同,收获永远和付出是成正比的,但她却不赞同皇帝最后一句话,老天若真是公平的,那他还怎么会活得好好的与她说这些?

皇帝轻咳一声,语声渐渐变得低沉起来:“朕最在乎老六,不是因为欣赏,而是厌恶。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般厌烦他,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太不简单了,你知道身为一个统治者,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他手下的人,比他还要出众。”

妒贤嫉能,这不是某一个皇帝的专利,事实上,历代的君王当中,完全开明大度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忧,秦向晚越发地不安了:“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还要提拔他,甚至不惜给他亲王的封号?您不怕他羽翼丰满后,反过来对付您吗?”这种话,她原本不该问,也不能问,但如今一切已经说破,没有再继续遮遮掩掩的必要。

皇帝直言道:“朕自然有这方面的担忧,但凡事都有双面性,朕的这个儿子,就像一把双刃剑,只要用好了,也能成为一把极为称手的武器。”

呵,原来楚越漓在他心中,只是他手中的一件工具而已。

“但您怎么就能确定,这把双刃剑不会伤到您自己?”

皇帝掸了掸袍子,笑得很是和蔼,但那笑容落在秦向晚眼中,却诡谲得令人汗毛倒竖:“世间万物,都是其天敌的存在,有吹毛断发的宝剑,就有坚不可摧的盾牌,朕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秦向晚看着皇帝那淳淳善诱的笑脸,浑身的血液,都似在瞬间倒流。“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个盾牌,并非坚不可摧。”

皇帝赞同道:“朕明白。”随后话音一转:“但对于老六这把利刃来说,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坚固。”

她一点点扯开唇角,觉得脸颊都僵硬成了石头:“真不希望会有领您失望的那一天。”

“朕也是这么想的。”说着,皇帝站起身,目光淡淡自她脸上瞥过:“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派人找苏正义。”走了两步,忽地回过头来:“这座明曦宫,原本是为朕的一位故人建的,可惜空置了许久,如今得你入住,朕很欣慰。”

直到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秦向晚这才疲惫地瘫坐在榻上。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浓。

皇帝一向不问政事,如今却突然认真起来。很明显,他是打算拿自己来制衡楚越漓,可问题是,楚越漓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让皇帝对他生出这样强烈的防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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