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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视纷纷而来的探寻目光,林小满缓步踱在祁家大院的曲廊小径上,曲曲折折的路没有消泯此刻她悠闲的心情。

路过祠堂前面的宽阔拱桥时,林小满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河面从远处看金光粼粼,从近处看又宛如一块没有瑕疵的璞玉,澄澈的绿玉上印照出她白色的模糊影子。

景色依旧,心境却是大不同。

“满儿?”通玉见此趁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期望她无意间应答下来,便坐实了她的猜想。

岂会不知她的想法,林小满远眺的目光并未收回,只是唇角轻轻溢出一抹淡笑,又站了数秒,这才回过身来,轻松道:“姑娘继续带路。”

朝华阁。

宫莲今日一身盛装,妖艳似火的礼袍在袖筒和裙尾上绣上了大朵大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腰身被细细地勾勒出来,梳着慵懒又妩媚的坠马髻,缓缓地落座在丫鬟们布置的珠帘后面。

“二夫人,您今天这身装扮真是太美了!”碧荷露出一副由衷赞叹的表情,内心却一阵叫苦,天没亮就起来忙活,现在真是困得要死。

仔细拨弄着手指甲的宫莲嘴角撇过一丝蔑笑,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说:“这还用你说?本夫人天生丽质,只希望这个林大画师不是个徒有其名的人,只要能还原本夫人十分之一的美貌那也算他本事了。”

“是是是,夫人的美貌哪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两三笔描绘出来的。”碧荷眼神痛苦,嘴上清甜。

“哼,这画师怎么还没来?赶紧去催催,竟然要本夫人如此好等!”

领命正准备向外走的碧荷一眼便看到了正疾步而来的通玉,顿时心下一定,再抬眼望过去,顿时生生地顿住了。

跟在后面那正缓步而来的可是林满儿?

那举手投足间的儒雅风范,眉宇间流露出的洒脱飞扬,步伐迈的沉稳悠然……似乎又不是她。

可是真的再也寻不到与她如此相似之人了。

肚子里顿时填满了疑问,但是面上却扬起了笑脸,迎了出去,福了个礼便拦在路口,问道:“来者何人?女子闺阁院落岂容男子随意进出。请速速报上姓名!”

林小满好笑地看着她。

碧荷心中一动,冲口道:“你真是林满儿?”

“好久不见,碧荷。”林小满客气道。

通玉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随即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你……你竟然还有脸回来?”碧荷瞪着她,腮帮子鼓鼓的。

要是有把扇子在手,林小满还真想扇扇风去去燥。这会儿没有道具在手,只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做忧郁状,悲伤道:“碧荷,你这么说话,就真的太让我伤心了!好歹我们也是姐妹一场共事过夫人,哎!今朝花落去,故情已不再啊!”

碧荷张了张嘴,有些哑然地看着她,林满儿可从来没有用这种戏谑的语气跟她开过玩笑,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板着的脸也缓缓柔和了下来,说道:“谁跟你这蹄子有故情了?你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我们都还以为你死了呢!快跟我进来吧,二夫人都等了好久了,说不定待会儿二夫人还有话要问你呢!”

刚回府的祁天祥走在去东升园的路上,一路走来看到下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眉宇间顿时皱起一些不悦,疲惫的步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她竟然……!”

“不信你们去朝华阁看看去,我刚才亲眼看见的。”

“朝华阁这会儿可热闹了!”

“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最重要的就是——林大画师竟然就是她!”

“啊?真的假的!”

……

祁天祥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锋利地扫过躲在暗处的下人们,下人们顿时被这冷气压冻得闭上了嘴。

脚步一拐,踏上了朝华阁的青石板路。

远远地,便看见朝华阁的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众人,天祥身后的小厮赶紧大声地咳嗽了一声,众人顿作鸟兽散。

院子里围了一群的丫鬟,都好奇地站在林小满的身后看她作画,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她那扎个男髻的脑袋,头顶的青丝带随着她不时地抬头、低头,像个海藻在水里微微摇晃。

对面的宫莲此刻一脸不耐,显然让她从暖阁站到寒意凛冽的院落让她很是不爽,但是仍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偶尔还能献上几秒僵硬的假笑。

二娘这是倒是挺配合的。看着宫莲的表情,祁天祥紧绷的唇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

身后的小厮不忘提醒道:“少爷,您还是赶紧回东升园休息下吧,晚上还有和城南各大商家的晚宴呢!”

“那几家装裱店和画纸店也请了吗?”祁天祥望着那个动来动去的脑袋,凝神道。

“少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通知了。”

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缓缓向自己的东升园走去。

淹没在丫鬟堆的林小满似有所感,疑惑地转头看向朝华阁的门外,被众多丫鬟挡住视线,只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视线扫了一圈,没有人。

难道是她的错觉?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呢!

“喂!死丫头,你赶紧给我专心点画!姑奶奶我站得腿脖子都快酸了,你还有闲心情东张西望?!”一直隐忍的宫莲终于爆发,“你要是敢把夫人我画丑了,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林小满扭回头,轻笑道:“二夫人,如果您只是把我当丫鬟看,那您呈现出来的气质就是盛气凌人、面容严峻的。如果您想要展现出您娇媚可人、笑颜如花的姿容,您就得把我想象成老爷!把您心中的爱意全部地流露出来,让我深刻地感受到,这样我才能如实地画出来啊!”

众丫鬟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呛到,再看对面气得脸色铁青的宫莲,一致都噤声、缩肩、向后退两步,然后悄悄分列两旁。

让夫人对她展露爱意,那她们这些站在她背后的人,不是要一起承受夫人的爱意了吗?

丫鬟们集体打了个寒战。

这个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宫莲现在已经深刻地后悔自己偷偷下帖请“林大画师”这个举动了。隐在袖袍里的手掌攥得紧紧的,也不知道她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会画那些特别的画像,要不是看在这点上,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小贱蹄子!

清了清嗓子,宫莲脸色不郁地吩咐道:“院内的闲杂人等,一律都去院外守候!”

几个丫鬟都静静地站在那,一时还没明白自己就是那“闲杂人等”。

“还站那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宫莲的脸终于狰狞了。

几个倒霉丫头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哈哈……”林小满干笑两声,赶紧救场,“夫人,我先给您讲给笑话吧!”

宫莲白了她一眼,不过心想自己一时还没法脱离河东狮吼的状态,确实需要转换下心情,便默许了。

“有个将军在沙场上战功彪炳,但私下却很怕老婆,他的部下很为他不平。有一天,他的部下把军队全副武装起来,战鼓擂得震天响,由将军压阵,向将军府前进,打算借此壮壮将军的胆量,挫挫夫人的气焰。”  “夫人正在房中歇息,忽然丫环进来报告:‘老爷今天带着军队回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夫人听了走到房外,果然见丈夫骑着马迎面而来,立刻喝问:‘你要做什么?’将军慌忙滚鞍下马,拱着手,毕恭毕敬他说:‘请夫人阅兵,请夫人阅兵。’”

宫莲瞪着她,死丫头,想隐喻她其实也是个彪悍的夫人吗?不过再细细回味一下,宫莲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点。

林小满再接再厉。

“夫妇俩一起去参观画展,当他们面对一幅仅以几片树叶遮挡的luo体女像时,丈夫立刻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幅画,过了半晌仍不想走开。妻子叫了几声,见他毫无反应,于是就狠狠揪住他的耳朵吼道:‘喂!你是想站到秋天,等树叶落下来才甘心吗?’”

宫莲依旧瞪着她,不过脸颊却是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啐了她一口,神色中竟然有了一丝羞恼,“别贫嘴了,赶紧画你的画!”

等的就是这个表情!

林小满听了她的话正求之不得呢,这一时半会要她再想出能让她露出羞涩的笑话还真没有了。

空气中只听到唰唰唰的挥笔声,还有间杂的一两句话。

“哎对了对了,表情再柔和点,嘴角放松、放松。”

“对对,下巴再低点……”

等到林小满被家丁领取吃饭后,宫莲才在众丫鬟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半天起不来。

“二夫人,要不要先看看那两幅画再用膳?”看着被林小满卷起来的画卷,一众丫鬟都充满了好奇。

宫莲无力地点了点头,站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食欲?

碧荷和通玉先拿起一张,合两人之力缓缓展开画卷。

画中的宫莲端庄又不失妩媚,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含情带嗔,嗔中隐恼,恼中含怨,脉脉温情,似语还休。犹如绽放在寒风中的黑色曼陀罗花,孤寂而绝美,让人心醉的沉溺。

一屋子的人都鸦雀无声,心神震撼。

看着画中神似的自己,宫莲久久不能回神,自己早已过了那二八年华的娇羞,也早已学会用火爆的脾气压制那些午夜梦回孤寂的心思,其实心中不是不恼、不是不怨,可是她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原来自己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夫人,还有一幅,要不要看?”心里的震撼过去后,碧荷对下一幅更是充满了期待。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宫莲随意地摆了摆手,直到一屋子丫鬟的抽气声猛地响起,才循声疑惑地望去。

哄——

宫莲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到了头顶。

只见画中的她未着寸缕,只是揽了一缕轻纱,轻纱飘逸,遮住了她丰腴曼妙的身材,但是若隐若现的曲线却更加引人遐思,还有那一低头的娇羞,让人越看越觉得气血旺盛、面赤耳烫。

想起自己一开始对她说的话:“这画画好后,我准备送去给远在边城的老爷,你可得用心点画。”宫莲又想到刚才林小满给她讲的笑话,顿觉脸上臊的厉害,刚才的愁思早已不知道飞到那里,拍着软榻上的矮桌,一怒而起。

“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敢如此侮辱本夫人!碧荷,把画给我收起来,看我怎么去收拾这死丫头!”

正在吃饭的林小满心里一直在扼腕,那两幅可真是绝世好画啊!

可惜,不能供众人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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