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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丁家人中,最不待见陶静冉的莫过于海瑞的妈妈李素珍了。要说刚开始那会儿,老太婆对这个媳妇还是挺满意的,不仅模样俊俏,还有一份教师的正式工作,这以后要是有了孙子什么的,一家人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不用操什么心了。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静冉在家勤快,在长辈面前温良恭顺,见到人也是笑脸相迎,就是拿个放大镜,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大的瑕疵。李素珍满心欢喜,当时小两口买新房,李素珍还出了大半的钱呢!可是,人无完人这句话好像就是专门针对陶静冉这样的人来说的,要不,这好好的一个女人,咋就生不出个孩子呢?

李素珍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这女儿家生的儿子毕竟不姓丁。小儿子海明倒是生了个孩子,可惜是个女儿,说让他们再生一个吧,所有费用自己出,人家根本不领情,说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切,什么政策不政策的,现在这个社会,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找关系给孙女儿办个残疾或是弱智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反复提了几次,见海明两口子都无动于衷,李素珍也只得偃旗息鼓了,成天在家唉声叹气的,转而把希望寄托在海瑞夫妇身上。可惜媳妇陶静冉那肚子也忒不争气了,结婚好几年都没见动静,最后得出个不能生育的结论。

老太婆那个气哟,真不知往哪儿撒才好,成天憋闷着,一逮到机会,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冲静冉撒气。什么“养鸡不下蛋啦!”“中看不中用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啦!”……也亏得陶静冉教养好,不跟她来气,也不争辩,只是笑笑,尽量避开她。这样一来,更是助涨了老太婆的嚣张气焰,欺负这媳妇似乎成了习惯,还有上瘾的趋势,目标无非一个:让儿子离婚再娶!

说起这儿子海瑞,李素珍也是一肚子气。你说这媳妇脸皮厚撵不走就算了,连儿子都跟着不拿她的话当回子事儿。暗示多少回,明明白白摊牌又多少次,可是儿子都跟鬼迷了心窍似的装糊涂,依旧跟那狐狸精贴得紧紧的。对,就是狐狸精!当老太婆意识到儿子没有因为不孕对媳妇有丝毫的疏远,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顺理成章地对静冉的态度变本加厉更加恶劣,连带着见了静冉娘家人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傲慢样子。

陶静冉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己受委屈也就罢了,连家里人都跟着自己受气。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可是,一想到海瑞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深情,怎能不让她感动、感激、贪恋。毕竟,自己深爱的、能陪着自己到老的人是这个男人,而不是他的妈妈。于是,她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才决绝地离婚并离开。

她办好离婚手续的当天,回了妈妈家,在饭桌上跟家里人宣布的时候,一家人都很难过,但是却没有人意外。毕竟大家都不是聋子瞎子,这些年静冉在丁家的处境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这次意外,离婚是在所难免。

“离了也好,你也不必再受那李素珍的气了!”奶奶叹口气,安慰她。

“是啊,冉冉你一定要好好地过,只有你好,我们才会好!”妈妈红着眼圈,有些哽咽。女儿的遭遇,女儿心里的苦,只有做母亲的才能真切体会。现在,女儿是一家人唯一的希望与依靠,若是女儿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一家人怕是活不下去了。

“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活!”静冉语气坚定,这让家里人放心不少。

几天后静冉提出要去支教三年,爸爸妈妈表示理解与支持。镇子这么小,熟人也多,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特别是海瑞一家人,见了只怕静冉别扭。只有奶奶坚决反对,这一年半载的都见不到自己的孙女,家里就三个老东西,跟住在养老院似的。再说了,孙女才经历了这么些窝心的事儿,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一家人好说歹说,奶奶才好不容易松了口,但是心里还是有气。直到这次国庆静冉回来,奶奶看她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才总算消了气。

明天就该回学校了,静冉心有不舍,想趁走之前帮家里多买些菜,就跟奶奶说了声,拎着篮子上街了。

买了满满一篮子新鲜的蔬菜、水果,静冉又买了些牛肉和猪肉,篮子变得很沉,她有些后悔,该骑自行车来的,那样就可以再多买些东西了。

走出市场,将篮子放在路边歇歇脚,还没起身,就听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哟,不是说已经走了吗,咋又回来了呢?”

静冉抬头,只见李素珍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无耻的入侵者。她那点心思静冉岂能不懂,不就是怕自己跟她的儿子旧情未了、死灰复燃嘛!她做梦都想着要让儿子离婚再娶,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当然得防范严密才是,恐怕在心里更是巴不得自己永远别出现在他们面前才好。

看着走到跟前的李素珍,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静冉也盯着她,冷笑一声抢着道:“你以为你是皇太后啊,你一出巡别人就得避开或者跪拜啊!这大街也不是你们家的,我想在这儿走就在这儿走,你管得着吗?我见过无情的人,可是像你这么自私冷血的铁石心肠我倒是第一次遇见。我已经离婚了,跟你们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请你以后对我客气点!你若欺人太甚,我定叫你难堪!”

噼里啪啦,一阵夹枪带棒的抢白,让李素珍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好半天回不了神。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还是往日里那个温良恭顺让自己欺负惯了的媳妇吗?这才多久不见,咋跟换了个人似的呢?刚想发作,又想起似乎不妥。这大街上熟人多,若是这女人发起飙来,看刚才的架势,自己恐怕还真不是对手,到时候丢脸的指不定是谁呢!毕竟人家说的也对,已经不是丁家人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死心眼儿,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并未死心。据说离婚也是这个女人坚持要离的,就凭这点李素珍觉得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也是对她仅存的一点好感。这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惹急了,她改变初衷,反过来缠着儿子,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李素珍讪笑着说:“我不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吗?你用得着……”

“对不起,我跟你不熟,以后见了面也当不认识吧!”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断伤害自己、几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老太婆,陶静冉没有什么好心情,她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提起菜篮往家走。

“你……哼……谁稀罕似的!”身后,传来李素珍不屑的声音。

静冉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心情难以平复。她是怨恨李素珍的吧!以前碍于海瑞的面子,加上她是长辈,也懒得跟她计较。可是现在不同了,她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礼尚往来,这也是最基本的做人之道。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倘若倚老卖老、为老不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静冉走得很急,似乎潜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看来自己决定去支教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将以往的一切埋葬,也包括她曾自以为甜蜜幸福的爱情。她曾天真的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可笑的是,命运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她开玩笑,难道就是为了证明她的幼稚与肤浅?静冉想,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时不时的还要跟这个老太婆碰面斗嘴,自己即使不会疯掉,也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从这个怪圈里走出来。突然地,她竟然有些期待明天的离开了。

“吱……”一辆摩托车在静冉面前停下,“冉冉,上车!”方家二哥回头笑着冲静冉喊。

“好!”静冉答应着,坐到了摩托车后座上。摩托车“呼”地一声往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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