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了普通病房,陶爸心情开朗了很多,静冉惊奇的发现,平日里男子汉气十足的爸爸,对妈妈的依赖居然令人大跌眼镜。
刚出来那几天,手脚还不是很灵便,吃饭都是陶妈喂的,偶尔换了静冉姐妹,爸爸似乎都不爱吃了,总剩下许多;进个卫生间,非得妈妈帮他拎着输液的吊瓶才行,若是换了静冉姐妹,他憋红了脸也不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什么的,静冉姐妹在场也会让他极不自在,最后还得念叨一句“让你妈来!”;每天都要输一种对脑部康复极好的药,但是却非常疼痛,每次,爸爸总是咬紧牙,用另一只手握紧妈妈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疼痛,而看在静冉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撒娇。
原来,山一样沉静、伟岸的爸爸,也有柔弱的一面,而他只想把这一面展示给妈妈看。静冉忍不住鼻子发酸,就因为自己是女儿吗?爸爸只想为女儿们撑起一片晴空,却不愿依靠她们,拖累她们,即使在自己脆弱的时候。
自从爸爸转入普通病房之后,许多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来探望。姑妈一家、同村子的许多乡亲、爸爸的朋友……
老方一家人也陆续来医院看望陶爸,说着宽心的话,都说盼着陶爸早点康复。方百川也来了,没怎么说话,临走的时候,给了静冉一个厚厚的信封,静冉推辞不要。
“拿着,算哥的一点儿心意,好好照顾他!”方百川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这家里唯一的男人病倒了,剩下一群女人该怎么办?奶奶和妈妈年纪大了,两个女儿各自有自己的生活,现在,可真是乱了套。
“谢谢你!”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静冉唯一能表达心意的词汇。从小到大,百川哥为自己和家人帮了多少忙,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看着他担忧的眼神,静冉微笑着说,“爸爸已经好了很多,医生说恢复得非常好,过段时间就能回家休养了。你别太担心!”
“嗯,这就好!”方百川似乎也轻松了些,“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送走了方百川,却迎来了丁海瑞,静冉心情复杂。前两天,静冉去医院缴费,才知道入院时已经预缴了两万块。静冉打电话问妈妈,妈妈说当时她都急昏了头,哪里还顾得上缴费啊,应该是丁海瑞帮着缴的吧。
静冉从卡上取了两万块现金,想还给丁海瑞,但是一直没机会。
静冉拿出钱,递给丁海瑞,说:“谢谢你帮我爸爸缴的入院费。”可是,丁海瑞说什么也不收。
静冉急了:“你这算什么嘛?有借有还啊,就算你对我们家人还有些情分,但是事实上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钱这东西最好还是分清楚的好。”说着把钱硬塞给他。
“既然你都说我们之间还有情分,那就算我的一点心意,不行吗?”丁海瑞眼里盛满恳求,想要推开静冉还回来的钱。
“不行!”静冉一口回绝,“这么厚的礼,我是绝不会收的。”静冉坚持。
“静冉,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你看不到我的悔恨吗?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丁海瑞眼神晦涩,捧着静冉的手,“即使你真的跟陆子铭有什么,我也不会介意!”
“呵呵呵,”静冉冷笑出声,“对不起,我介意!”
静冉使劲一推,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说:“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已经决定嫁给陆子铭,我就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爸爸现在只认我这个女婿,你说该怎么办呢?”丁海瑞轻轻抖了抖手里的两叠人民币,微低着头,不看静冉的眼睛。
“你……你知道了?”静冉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太吃惊。妈妈早就告诉她爸爸入院的一切事宜,都是丁海瑞一手张罗的,医生也是丁海瑞找人联系的,他知道了也很正常。
“嗯。静冉,我们都忘掉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吧!像爸爸一样,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好吗?”丁海瑞近乎哀求。
静冉脸色苍白,心里痛苦不堪:“这怎么可能?明明发生过的事,我们又怎么可能自欺欺人。即使我愿意忘掉那段回忆,但是我们又怎么可能抹煞之后这两年的经历?我们都没有站在原处,我们都在随着时间走远。所以,你说的,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根本没结婚啊,等你支教期满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丁海瑞憧憬着未来,“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呵呵呵,丁海瑞,你是个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结没结婚,不就是一张纸的事儿吗?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不同;相反,对于不再相爱的人来说,那反倒是束缚,是累赘。”静冉又好气又好笑,“我要跟陆子铭结婚的,你就别耗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以后别再来医院了,还是早点去找寻属于你的幸福吧!”
“我的幸福就是你!”丁海瑞固执地说。
“随你便吧!我话已至此,你却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利用我爸爸失忆这件事儿做文章,否则,我将鄙视你!”静冉一字一顿,盯着丁海瑞的眼睛说。
“即使被你鄙视,也好过彻底地失去你!”丁海瑞在心里默默地说。
丁海瑞的眼里满是悲伤,静冉不忍直视,撇开目光。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对另一个男人太不公平。陆子铭有什么错,那么诚挚地爱上一个受伤的女人,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抚慰着她的伤口,还决心要陪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那么执着、热烈、义无反顾。自己怎么能辜负了他?
静冉郁闷地跟在丁海瑞身后,走进了爸爸的病房。
爸爸刚输完液,精神很好,见到丁海瑞笑着说:“海瑞,你来啦!”
“嗯,爸爸感觉好些了吗?”丁海瑞笑容满面地说。
“好多了。要是不用输液了,我都想回家去了,免得你们大家跑来跑去的,多麻烦。”爸爸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听医生的才好。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我就接爸爸回家。”丁海瑞亲热地说。
陶妈若有所思地望向静冉,静冉气恼地将头扭向一边。
这天傍晚,静冉刚刚吃过晚饭,陆子铭的电话又如期而至。
接通了电话,静冉没有出声,想起今天与丁海瑞的对话,她非常担忧。
似乎感应到了静冉的心情不爽,陆子铭也沉默着没说话。
终于,静冉忍不住了,问:“怎么不说话啊?”
“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你爸爸有什么事儿?”陆子铭憋不住问。
“没有,没什么事。”静冉有些难过,“就是想你了。”
静冉说的是实话,今天她无数次地想起陆子铭,想起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是多么开心。可是,现状却让她感到茫然,这乱糟糟的一团,让她如何理得清啊!
“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陆子铭笃定静冉遇到了烦心事,他从静冉的声音里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静冉从没主动说过想他的。
“真没有!”静冉答得有些力不从心。
“你现在在哪里?”陆子铭问。
“和妈妈在医院里。”
“表哥来找过你没有?”陆子铭突然问。
静冉沉默了。丁海瑞经常来医院,倒不是来找她,而是来看爸爸的。她不想撒谎,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来找你了?”陆子铭语气冷然。
“他来看爸爸。”静冉实话实说。
“若是我不问,你永远都不会说,是不是?”陆子铭恼怒地低吼。
“我……”静冉一时语塞。他生气了吧?自己该早点告诉他的,“我可以解释……”电话那边儿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断线了。静冉赶紧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静冉呆呆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出神,陆子铭和丁海瑞的脸交替着在脑海闪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爱丁海瑞了,但是,现实却让她很为难。
她再次拨打了陆子铭的电话,对方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吧!静冉紧紧地握着手上的戒指,脸上挂着淡淡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