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的,静冉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种莫名的失落深深攫住了她的心。连解释都不需要了,岂不是省事儿?大不了,就像丁海瑞说的,当做梦一场,醒来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世上,特别是在中国,什么都紧缺,就是不缺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离开了谁,地球都照样转,日子都一样过。没有了自己,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甚至过得更好吧!
自己么,无所谓了,一心一意守在家人身边就好。
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地,静冉睡着了。因为睡得不熟,所以当手机铃声一响,她就弹簧一般坐起来,抓起手机,眯缝着眼睛,摁下了接听键。
“我要见你!”手机里传来陆子铭熟悉又霸道的声音。
恍惚记起傍晚时通话的情景,静冉瞥了一眼已经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妈妈,悲哀地叹口气,压低声音说:“对不起!”
“我要见你,立刻,马上!”陆子铭低吼着,“我在医院楼下!”
静冉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这县城人民医院可不就这一家么?陆子铭找到这里似乎并不难。看了一眼时间,差一刻凌晨两点,静冉嗫嚅着:“哦,那你等我一下!”说着,挂了手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干嘛呢?谁的电话?”妈妈坐起来,小声问。
“一个朋友,顺道来看我,我出去招呼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静冉简单解释了一下,用手拢了拢蓬松的短发,起身走了出去。
医院门口,清冷的路灯下,陆子铭吸着烟,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静冉下了楼,急急地朝他走过去。
陆子铭一抬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静冉。只见她身着一条烟灰色的宽松棉麻连衣裙,细细的带子随意地系在腰间,似乎比半个月前清瘦了少许,脚上穿着一双黑灰色的人字凉拖鞋,头发有些蓬乱,眨着惺忪睡眼,说不出的慵懒与魅惑。
“静冉!”陆子铭低喊一声,扔掉烟头,奔过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浓浓的烟味儿呛得静冉忍不住直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你干嘛吸这么多烟?”静冉小声埋怨。
“因为太想你。”陆子铭小声嘀咕着,把头搁在静冉肩上,使劲嗅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洗发水的香味儿。
他听说丁海瑞去了医院,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都顾不上听静冉解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任谁也抢不走。
一路上,他马不停蹄,为了提神,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静冉伤感地说。
“想都别想!”陆子铭把静冉搂得更紧了,“就算有一天,你想要放手,我也绝不会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静冉急着问。
“我死!”陆子铭咬着牙,一字一顿。
静冉一震,虽然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听到自己那么在意的人,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心里还是觉着堵得慌。
“呸呸呸,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你就是成心想让我难过!”静冉推开陆子铭,更伤心了。
“傻瓜!”陆子铭低笑着,再度搂紧她,用脸贴着静冉的脸,轻轻蹭着,“我是想说,无论什么情况,我都绝不会放手的!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静冉吸了吸鼻子,在陆子铭的胸前蹭了蹭眼泪,嗔怪道:“说得好听,人家解释都不愿听。”
“谁说我不愿意听了?我这不是专程来听的吗?”陆子铭松开静冉,拉着她的手说,“现在,我就听着。你说吧,说什么我都信!”
望着陆子铭认真的表情,想起他连夜开车来看自己,静冉非常感动。看看冷冷清清的医院,人们都还在睡梦中呢,静冉有些心疼地说:“你还是先去找家旅馆住下吧!开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好!”陆子铭爽快地答应了。
静冉带着陆子铭,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开好了房间。打开门,静冉没有进屋,只是站在房门口,小声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吧!”
陆子铭一把拉着静冉进屋,随手关上房门,一低头,吻上她。
静冉没有挣扎,伸手环上他的腰。那带着烟草味儿的热吻饱含着陆子铭深深的思念与渴望。
“别走,留下来陪我!”半晌,陆子铭沙哑着嗓音说。
“我也想!”静冉亲吻着陆子铭的下巴,那浅浅的胡茬扎着嘴唇麻麻的感觉,“可是,我不想让妈妈担心。”
陆子铭再次吻住她,唇齿间溢满难以诉说的款款深情。静冉仿佛再次飘上云端,自由自在地随风飞翔,而心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没有一丝彷徨不安。
“好吧!我送你回去。”陆子铭放开静冉,抚着她手上戒指,望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笑了,“明天,你就带我去看望咱爸!”
静冉沉默片刻,说:“好,但是得委屈你,暂时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出现。”
“没问题!”陆子铭不以为意,“不过你得抓紧时间把我们的事跟家里人说,我都等不及了。”
“嗯!”静冉口头上答应着,心里却如一团乱麻,她寻思着该怎样跟陆子铭解释,“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吧,你好好休息!”
“好!我送你!”陆子铭拉着静冉的手,往外走去。
静冉轻手轻脚回到病房,妈妈躺着还没睡着,小声问:“回来啦,你那朋友是谁呢?这么晚了还约你出去,我认识的吗?”
“认识,去年暑假来过我们家的。”静冉怕妈妈把陆子铭与扎西搞混了,特意补充说明,“陆子铭,带着儿子那个。”
“他好像是你的同事啊,这么远特意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吧?”妈妈有些担心。
“他不是我同事,是邻居,他爸爸是我们学校的退休教师。也没什么重要事儿,就是听说爸爸病了,顺道来探望。走岔了道,又遇到塞车,所以来晚了。”静冉一边思索一边回答,为陆子铭的半夜来访找借口。
“哦,也难得他有心了,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妈妈说。
“嗯,明天他来医院看望爸爸。”静冉趁机说。
“哦,睡吧,天都快亮了。”妈妈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静冉满腹心事,经过这么一折腾,更没有一丝睡意了。既然陆子铭已经来了,静冉就没打算再隐瞒他,明天就对他实话实说吧!可是爸爸那边呢?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据实相告?
希望陆子铭和丁海瑞千万不要碰面,否则,大家该有多尴尬啊!当着家人的面,自然是不能再当成表哥的,若是给两个人做个正式介绍,该怎么说呢?说这个是我前夫,那个是我未婚夫?呵呵呵,真是要多搞笑,有多搞笑!何况,暂时还不能让爸爸知道,不然,爸爸又该头疼了。无论是失忆本身,还是静冉已经离婚的现实,对爸爸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否则,爸爸也不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要不要先跟妈妈通通气儿,把自己的决定明白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是,万一妈妈支持海瑞呢?从近段时间海瑞与自己家人的相处看,静冉猜想妈妈可能已经知道海瑞离婚的事儿了。昨天海瑞提到等爸爸可以出院了,就来接爸爸回家,妈妈还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里有打探,还有期许。
虽然一家人对海瑞妈妈颇有看法,但是就像爸爸说的一样,谁让自己没能为丁家生个孩子呢?似乎是情有可原的,而大家一直对丁海瑞本人是满意的。结婚七八年,无论是对静冉本人,还是对静冉家人,丁海瑞都做得无可挑剔。特别是爸爸生病这件事,更是把丁海瑞孝顺、懂事儿、有责任、有担当的优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口一个“妈妈”、“爸爸”,叫得那个亲热,叫得爸妈心里那个舒坦。若是知道丁海瑞对自己还一往情深,且为了自己已经离婚了,正准备重新追求自己,妈妈会不会欣然接受他?
静冉有些头疼,紧紧闭上眼,努力想抛开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可是,那些想法就像调皮的精灵,无孔不入,搅得她不得安宁。昏昏欲睡间,走廊里已经响起了早起的人轻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