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绝乐宫口,路菲和夙爵二人早早出发,壁立千仞的宫殿自然别有暗道,可夙爵显然不会从那里通过,更不会让路菲知道暗道的位置。
路菲的脸颊已经消瘦的只剩轮廓,若不是眉心那朵血莲平添了几分妖异,她就像是从难民营逃出的奴隶,瘦弱不堪。
夙爵走到她身边,腰身一弯双臂打横便将她抱起,女子过轻的体重让他腰身微微后仰了下,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快。而被抱起的路菲不惊不怒,没有任何反应。
夙爵双臂环的紧了些,足尖一点,几个起跃,抱着女子纵身飞上山巅。
由山谷到山巅,一大段都是空旷的,接近山顶数十米的地方,开始有巨大的植物根结阻碍,夙爵居然能抱着路菲灵巧的从中穿过,像是只敏捷的豹子,凌空飞奔于丛林之中。
行至山顶,夙爵稳稳落地,路菲环顾一周,山顶看得见的僵尸就有近百只,各个面目狰狞,山顶戾气滔天。她俯身向身后看去,望得到的只有盘根错节的巨大植物,若不是亲身体验,很难想象出夙爵的宫殿就建在这茂密枝叶下的山谷中。
安静的山巅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路菲向着发出声音的植物从看去,一个黝黑矮壮的昆仑奴钻了出来,从他身上的枝叶不难看出,他是靠着一双手脚,一步步爬上来的。
早在枭袭一战路菲就见识过阿古的厉害,又因驾车的事得罪过他,这个昆仑奴显然也是小心眼极了,背着个大包袱,恶毒的剜了路菲一眼,闷闷的站在夙爵身后,听从差遣。
冰海雪原位于整个大陆的东北极端,在到达那里之前,他们三人都可用疾行赶路。身体里的经脉打通后,路菲的灵力和内力都上升了许多,白天日行千里,夜晚她还可练习刀法,凌晨的时候睡两个时辰,第二日又能继续赶路。
接连七天,三人疾行万里,却没有任何交流,像是两拨同路却不相识的人。直到第八天晌午,夙爵命令阿古去准备些东西,二人先行到达冰海边缘,才有了第一次语言上的交流。
“冰海雪原内遍地精怪,雪女伽罗就在雪谷之后的矮山上,由此开始我们便不能再浪费功力,等阿古回来,我们步行过去。”
几天没说一个字,路菲似乎都快忘了怎么说话,怪异的应了一声,便望着白茫茫的雪原,不再说话。
到了这里,空气明显低了许多,身上那厚重的裘皮似乎也薄了许多,刺骨的寒风透过一层层的衣物,蹿到人的骨髓中,冷的要命。那风从脸颊上吹过,真就像刀子划过般生疼。
东北部的陆地广阔荒芜,黄茫茫的一片,秃秃的黄土,硬硬的黄草皮,一层一层的延伸,直到雪原与雪原交汇的沧澜江,江面是万年不化的坚固冰面,上面有薄薄的雪层覆盖,平整亮白。
“再看下去你的眼睛就要瞎了。”
夙爵说着话将路菲面向雪原的身子扳了过来,眼睛一离开那片雪盲,便开始有白光交错,路菲揉了揉眼睛,她竟然忘了人长时间对着雪地,是会得雪盲症的。
侧了侧身躲开夙爵的双手,她又将眼睛望向陆地,远远的看到阿古背了一个比出发时大了两倍的包袱,小跑着奔了过来。
阿古和路菲将防雪的马皮高靴换上,又戴上黑纱制的眼罩、厚重的狐皮高帽、狐皮袖筒,夙爵看着路菲一张小脸被围的只剩个鼻子,嘴角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心中更有种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若是那个人,便能自如的和她相拥,并肩而行吧?
司空摘月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脸色突然就黯了下来。
你杀害了的父母,抢走了我的国家、子民,就连这个女人,她的心中也只有你,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路菲也感觉到夙爵情绪的变化,厌恶的皱起眉头,他越是发怒戾气冲天,她就越是想念月亮那纯净安心的气息。
阿古显然也知道主人生气了,快速的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回头瞄一眼主人的脸色,缩着脖子小心翼翼。
雪原在几层黑纱的过滤下显得柔和了许多,望也望不到边,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大鸟,雪白的翅膀映在蓝天之下,美的不可方物,只是叫声奇怪的像是婴儿的啼哭,令空气平白的诡异了几分。
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三人的足印,一阵大风吹过,再回头看时,雪粒便将一切抹平,好像从未有人走上来过,完整如初。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太阳像个只会发光没有温度的小光球,慢悠悠的消失在雪山后面,白雪覆盖的路面却不受夜晚的影响,依旧清晰。
越是往雪原内部走去,空气就越是冷冽,路菲终于明白为何人类从不踏足雪原,现在的她每呼吸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无数看不到的冰刀,顺着空气吸入身体,沿着呼吸道划至心口,刺骨的寒冷一次次经过,留下又痒又痛的感觉。
路菲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瞟了一眼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男子,他的步履却依旧轻松,刺骨的寒风也会从那苍白光洁的皮肤吹过,可除了几缕散落的发丝外,仿佛再不能奈他如何。
夙爵转头回看,目光刚一接触,女子便尴尬的低头躲闪,一个呼吸不畅,被自己的气息呛的咳嗽起来。
男子快步走到她身边,手刚伸出来,便看到女子下意识的躲闪,眸子一凛,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路菲挣扎着想要挣脱,夙爵却低沉的威胁:“不想死就乖乖别动。”
冰海雪原地势高耸气温极低,凡人在这种时候靠的就是强大肺活量的支撑,而平日无大碍的咳嗽,在这里就变得重要起来。如此恶劣的环境,一旦咳伤了肺,性命都难保住。
路菲虽与夙爵接触不多,却也知道他的身体是骇人的冰冷,只是此刻不知为何竟有种带着温暖的清凉从他身体溢出,一圈一圈的将她包围,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如早春的田野,不再冷冽刺骨。
咳嗽止住了,路菲从男子怀里挣脱出来,夙爵这次也不再阻拦,只是在她快要离开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像是禁锢般的用力钳着,路菲怎么都甩不掉。
阿古回头斜眼看了看路菲,气哼哼的扭过头去,走路的姿势也怪异了很多,显然是看不上主人心疼这个讨厌的女人。
夙爵的手依旧冰冷,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冰冷中却带着股可以中和寒冷的清凉,路菲想现在也不是任性的时候,一切都以找到雪女伽罗为目的,既然挣脱不了,就任由他牵着了。
女子不再挣扎,夙爵的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愉快的亮光,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弧度虽不明显,却引得天空飞翔的鸟儿都放慢了速度,盯着这比雪鲛还美艳的男子。
冰面上开始有了一些另类的生物,高大雪白的人熊,会唱歌的雪灵鸟,灵动的雪兔,闪电般的雪豹。这些生物对路菲他们的闯入似乎并无多大敌意,多数只是驻足稍稍观看,感到对方没有敌意,便快速离去。
“这些都是尚未成精的动物,修炼百年的人熊怪有二尺多高,性情残暴,雪灵鸟王有人身鹤翼鹰爪,是人熊怪的天敌,我们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便不会主动袭击。最值得防范的是雪鲛,他们诡诈狡猾,喜食人心,无性别,经常会到交界处幻化出人形,利用幻境诱惑人类。一旦堕入幻境,你就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我救你。”
路菲隔着眼罩看着这些奇特的生物,夙爵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将雪原的凶险一一分析出来,走到一个冰山形成的山谷口,他叫阿古停了下来。
一向彪悍的阿古似乎也敌不过冰雪的摧残,黝黑的脸上已经开始有紫红的冻伤,嘴唇也裂了不少口子。他从狐皮包袱中取出干粮和水,不情不愿的递给路菲,二人吃过东西后,夙爵重新抓起路菲的手,不着痕迹的将一个泛着红芒的印记打入她的手心,牵着路菲,向着深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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