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盘碗跌落在地的清脆声音从房间里穿出,稍后便爆发出杂乱的喊声。
跪在地上,野蛮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见。眼中只有刺目的鲜血,浓稠而又腥涩的液体在自己的眼中开了花。那妖娆的血莲盛开在桌上、地上、老夫人的衣服和自己的眼中。
直到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家丁押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摁在地上,野蛮才从呆愣中清醒过来。此时的她才想起要辩解,要撇清关系。脸被狠狠地贴到地上,一开口不仅说话模糊不清,口水还会淌出。
身后猛然传来一阵阴戾、狂暴的气息,席卷着惊天动地的杀气扑向野蛮,勉强抬头却看见一双仿佛万年寒冰雕刻而成的眼睛。那幽幽的冷光比自己没有棉被缩在衣服堆成的被子中还要寒冷,冻彻心扉。
单并没有看野蛮,而是先走到老夫人的床前。床上,高贵美丽的妇人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双眼,脸色微微发白。大夫跪在一旁,有些颤巍的发抖。
“老夫人怎样?”
“回……回将军的话,老夫人……老夫人是中了毒。”
冰冷的目光射到野蛮身上,后者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头顶飘来地域丧钟似的声音:“什么毒?”
“微臣……微臣才疏学浅,不……不能够洞察老夫人的毒。”那大夫的脸俯得更低了。
单正欲开口,门却开了,良玖儿带着一脸的泪痕闯了进来。风一般飞向老夫人的床,扑在床边嘤嘤噎噎。不得不说良玖儿真的是个美人胚子,一举一动都是纸上才有风韵,瞧瞧那哭泣的模样,简直堪称艺术。
似蹙非蹙两叶眉,梨花带雨柔中媚。珠儿凝露挂眼角,悲伤一扫划流睫。
单皱着眉,却不打断良玖儿的哭泣。后者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欲哭得肝肠寸断却又折道而返。眼珠就像被泪水洗涤得异常明亮,却又清晰的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悲戚:“单哥哥,姨母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莫要伤心,我会揪出真凶。”单说出此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野蛮,后者愣了愣想要开口说写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只是心里没底、害怕。
娇娇柔柔点了点头,良玖儿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姨母美丽的脸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她不满。不满单没有第一时间除掉野蛮,要是放在以前,以前就算是有人对姨母不敬他都会让人拖出去杖责。南宫府谁不知道单是出名的孝子,可是那个女人他却没有下手除掉。
心渐渐地沉下,这个结果是良玖儿最不想看见的,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除掉。这种女人,就算以后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可是留着也是碍眼。
良玖儿的心中哪里知道,单不杀野蛮是因为野蛮是陵希要的人,他需要陵希出个主意击退边疆的蛮子,所以他必须留着野蛮。陵希这个人固然是自己的好友,正是如此他才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古怪。他感兴趣的东西别人一定不能够碰,否则绝对没有好下场。明明是一个平民,可是却那么的聪明,况且他身后站着傅姜儿。傅家富甲天下,而且朝野中也有不少傅家人,个个能力非凡欣慰的是忠肝义胆。吕陵希得罪不得,而且自己也不想得罪。
转过身,单现在不想理会野蛮:“来人,拖下去,送到阴牢。”
阴牢?那是什么地方?
心中抱有怀疑,可是野蛮知道现在挣扎可不是个好决定,顺从的跟着他们走。欲言又止的转过头想要看一看南宫单,可是野蛮却正要看见良玖儿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和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
心不禁骤然紧缩,狠狠地跳了一拍,野蛮被两个高头大汉腾空驾着。这个姿势让她极为不舒服,可是此刻她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脑中全是良玖儿那些怪异。女人的第六直觉告诉她,这个良玖儿有古怪。而且她的古怪跟自己有关,跟躺在床上的老夫人有关。
后悔了,野蛮后悔了。早知道自己要进这种地方,进来的时候就算是发泄或者抵抗般的拼命挣扎。
空空如也的牢房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视剧中的稻草,没有木头做的栏杆和窗子,甚至没有人里面把守。有的只是四面墙壁和阴冷潮湿的空气,伸出手看不见五指的黑。被人推了进来,周围十分的安静,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模糊的认知让野蛮害怕,壮胆似的叫了一声,竟然有回音。那空旷的声音在这种感官得不到解放的空间中显得异常诡异,没有减弱野蛮的恐惧反而加深了她的惊慌。
想叫又不敢叫,想走又不知道改朝哪个方向走,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静的连自己血液奔腾的声音都异常清晰,寒气从脚底板上升上来直冲脑门儿。有一阵眩晕感,摇晃了两下,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撑住什么。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真的找到了支撑的东西,一面墙。只是这墙为什么粘糊糊的?野蛮疑惑着,找回了一些理智。把自己湿淋淋的手伸出来,凑到鼻尖,腥臭的味道钻进鼻腔。
血液一下子就凝结了,野蛮惊恐尖叫的往后退,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手上的液体正好是刚才她被老妇人喷了一脸的鲜血,那种粘稠的触感和腥涩的味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纵然野蛮是个混混儿,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偷小摸、坑蒙拐骗的小混混儿。大场面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帮派火拼不是没见过,可是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什么都不会,只能够靠老爸交给自己的那套功夫过活。上学要钱,自己没有;打工要学历,自己没有;想要投靠亲戚,可是骨子里面那股小倔强不允许野蛮去投靠他们。狗眼看人低的生活不是野蛮想要的,风光红火的生活也不是野蛮想要的,那种平淡的滋味就够了。只要平淡就够了,可是只是这样上天都不肯给,是自己要不起不够资格吗?
野蛮不知道,她只想走一步是一步。
缩在黑暗中抱紧了自己的双腿,野蛮此刻脆弱得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但事实她的确是无家可归的。弯曲着自己的身子缩成一个球,野蛮蜷缩了自己所有的恐惧和悲哀,此时的她好恨南宫单。这是什么鬼地方?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不是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