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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满今夜又大醉而归,推门动作之大,让已半寐的柳如眉猛然惊醒。

眼见他脚步不稳,走路东摇西摆,柳如眉只得快步上前搀扶着他,好让他躺到床上去休息。

“娘子啊,娘子,你可知道为夫今日又谈成了一笔大交易?这下可够我们钱家好一段日子逍遥了。”钱满面带得意之色,紧执着柳如眉的手满足地说着醉话。

柳如眉不露痕迹地将手抽出,立时她似乎见到钱满脸带不悦之色。帮他除去鞋,松解衣物,随口附和着他的话哄他沉沉睡去。

揉揉紧蹙的眉心,柳如眉使唤婢女冬梅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放置床边,其后示意她离开。

看着床上烂醉如泥的相公,只听得鼾声大作,柳如眉长叹一声,拧干了布温柔地垫于钱满的额头上,为他释减醉酒之苦。

嫁作商人妇,过的日子倒是大富大贵。

家中小事均有下人打点,大事则有老爷和婆婆决策,闲时无非做做女红,听听戏。遇上哪日婆婆心血来潮,就立于主屋内,乖巧地听她训话。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那些早已倒背如流的三从四德、烈女贞纲。

日子过得像白开水一样,十分无聊。多则时日,她总爱流连别院打发时间。

钱家就是有钱,但是越是有钱的人就越爱钱,所幸的是钱家虽然爱钱,但也愿意花钱,很懂得享受日子。

这不,看她所住这西厢别院造得多雅致就知道钱家并非满身铜臭的粗俗人家。

一曲廊桥筑于水上,半顷湖水覆满盈盈荷叶。夏季初临,坐于亭中并不觉闷热,偶尔清风抚脸,很是凉爽。亭台小榭错落有致,庭院景色独具匠心,花园中常有四季花开,无论是傲雪红梅,或是堂皇牡丹,钱家一应尽有,虽不及皇室之奢华,但也不失大家之风雅。

钱家世代为商,富可敌国,由此可见一斑。

钱家人极爱钱,一谈起钱就两眼发青光,就连相公的名字也给取名钱满。可怜钱满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名字竟如此俗不可耐。

可钱满一点都不介意,说起他的名字就情不自禁洋洋得意。他集钱家爱钱本性于一身,谈起生意快、狠、准。外间人称“商界鬼见愁”,又名“钱砍”,意为见钱就砍、砍、砍!

撇开钱满丰厚的身家不说,单论其赛潘安的外表和潇洒不羁的举止已不知让多少女子倾心爱慕,芳心自许了!然不知为何,他却偏偏相中其貌不扬的柳如眉。

当他托人前来提亲时,柳如眉还记得父母那几近痴呆不可置信的模样,至今想起家中姐妹那忿忿不平、咬巾跺脚的样子还是得意得很。

下聘成亲时的阵势仿如皇亲国戚迎娶那般隆重。长长的迎亲队伍响彻整个长安街道,路人无不停步围观,啧啧称羡。大婚之喜,钱家宴客三日,可见其对柳如眉的重视。

她柳如眉自出生起,从未被人这么瞩目过,而钱满竟视她为珍宝。真不知她这辈子走的是哪趟的狗屎运,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清醒过来,活得如坠梦中。

钱家的丰厚聘礼让本是平民之家的柳家身价顿升百倍。不提其中的嫁娶物品,单是钱家贴送的长安临街十数间铺位已是不菲,柳家上下无不对钱家感恩戴德,甘为其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闹哄哄的迎娶场面为她赢得了众人的艳羡,她本性淡薄,但也禁不住喜上心头。

哄闹过后,日子继续过着。

成亲一年以来,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夫妻间和和睦睦,虽然不至于浓情蜜意,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她是知足的。眼前的相公虽是嗜酒,但这非其本性,常在欢场应酬,哪有不醉客?至今唯一困扰着她的是成亲多时尚未有孕,虽公婆并不追问,但钱家待她甚好,这让她很是坐立不不安。而钱满也没表示出有何不悦,倒常好言相慰。唯一一次触怒钱满的,就是她试图让他纳妾之事。

“相公,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柳如眉细细地思量着,低首便是无语,灭去烛火,躺于钱满身旁酣然入睡。有相公在则,她总觉得安心。

月光柔柔洒进户内,钱满似醉非醉地睁开眼望向身旁的妻子,大手轻抚她的脸。

“娘子,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钱家生意满天下,自然少不了和官商巨贾打交道。这些年钱满厌倦了四处奔波,早早将钱家长安以外的家业交与钱家其他宗族打理。出于感恩,每年族人也送来不少的钱当是红利。

钱家常广派善米,大做善事,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之家。

树大必招风,但奇怪的是,钱家日子过得招摇,也没见有谁来找碴。

于是有人传言,钱家实则是皇家的后备钱库。这话夸张了,但也揭出钱家与帝皇家的深远渊源。当年七公主外落民间,结为姻亲的对象正是钱家太爷钱成贵。

七公主深受太后挚爱,当年外逃皆因太后失势,奸人屡屡迫害,不得已仓皇而出。后于江南遇上钱家太爷钱成贵,遂随之返回长安结为秦晋。

宫中不欲将此事传开命钱家低调处理,后终不了了之。及至诞下钱满父亲钱穆炀,皇帝扫除谗臣,重新统一朝政,得知其中缘由,秘密微服私访钱家。不久钱家声名鹊起,生意蒸蒸日上,传到钱满这辈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普天之下称得上钱满至交的有三人。

一是当今朝中红人上官云燕。明明是个俊朗的硬汉子,却有个比女子人家还秀气的名字。上官云燕成名已久,十岁为武状元,十四岁随父从征,十六岁挂帅,所向披靡,至今二十有三未尝一败。

二是江湖游侠蒋三空。钱满赠他外号:屁通、尿通、屎三通。众人闻之晕绝五台山。钱满居然还有脸说大俗即大雅。蒋三空只得仰天长叹,误交损友,何其不幸!蒋三空身手甚好,个性洒脱,游走江湖四海为家,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

再是皇甫潇然。小时候是个药罐子,十二岁那年万念俱灰跳下山崖大难不死,居然还遇上山外高人打救,为他治好病,并传他一手好医术。由于长期与世隔绝,个性颇为怪癖。

此四人并称长安四杰。钱满嗤之以鼻,什么四杰,分明就是四怪!

是日清晨,听不见鸟儿啼叫,望出户外只见绵雨不绝,钱满懒得出门,便赖于床上发呆。摸及身边席上温度告知佳人早起。每天向父母请安早已成了娘子的头等要事。

钱满纳闷那无什耐性的娘亲什么时候兴起了这样的念头。唤来下人侍奉梳洗。

“少夫人哪里去了?”钱满问道。

“回少爷,夫人在竹林别院。”

钱满“哦”了一声,推门而出。

“娘子,今日又绣什么花啊?”

钱满突然出现柳如眉身后,吓得她将绣花针扎到自己手上。看她痛得皱眉,钱满拾起受伤的手放之唇上。

“娘子休怕,相公为你消毒。”钱满面带戏谑之意。

果不其然,柳如眉霎时面若桃花。

“妾身手拙,相公见笑了。”柳如眉还不习惯钱满偶尔为之的亲昵举动。

“这还手拙?”

雪白的兰花在靛蓝色的上等绣布上展露着清雅脱俗的风姿,朦胧的月色,细长的枝叶,隐约可见的奇石与兰花的柔弱姿态相映生辉,淡淡的竹叶隐约于粼粼秋波之下,雪蝶相戏于花间。

“此绣即使是皇家之绣匠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呢,娘子实在太谦了。”钱满十分欣赏娘子这一新作。

受到相公的盛赞,柳如眉非常受落。

“相公若欢喜,妾身便冒昧赠予相公作手帕用。”

“那就谢娘子对相公厚爱了。”钱满面皮厚,说起甜言蜜语来,可比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相公,见笑了。”柳如眉急急低下头去。

即使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但她还不太习惯那种浪荡的调笑。

虽然柳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一向柳夫人管教甚严。偶有恣意散漫的行为便会遭她训斥处罚。柳如眉个性乖巧,自幼听从柳母的教诲,嫁入钱家后更是谨言慎行,不敢有任何逾越礼节的失态举止。

“娘子,今日天有些阴凉,还有点点细雨,小心别着凉了。”钱满唤来下人取来披风,细心地为柳如眉系上。

“相公,妾身不懂,为何相公待如眉百般宠爱?”她自知姿色平庸,难以明白钱满情薏独钟的原因。

“娘子,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钱满情深地凝望着她。

他爱她与世无争的娴静,从不骄妄刻薄的善良,她是他今生唯一的牵绊。执子之手,誓与子偕老。

“娘子不懂。”柳如眉的眼中仍是迷惘。

“娘子不需懂,只要好好爱惜自己就是爱惜为夫。”钱满笑意满盈,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让她懂得什么是爱。

“相公……”触及那对迷人的眼睛,柳如眉深深的叹息咽息于喉间。

相公的心思似乎深不见底,他要的是什么呢?她真的不懂……

人与人相遇,本来就是一种缘分。而能够修成夫妻,前世又是历经了多少磨难考验,才能于月前成就美好姻缘。

“少主,外面皇甫少爷来府探访。”家丁葛祖光进院禀告有客来访。

“娘子,我先行离开了,小心身子。”

细心叮嘱柳如眉待得她点头后,钱满这才前去见皇甫潇然。

“皇甫兄今日何来的好兴致来探访小弟啊?”

四杰中,钱满排行第三,皇甫潇然排第二,故称他为兄。

“少给我打官腔了。”

皇甫潇然一副恶心样,他跟钱满之间向来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逍遥子今日好闲情,难道天下的贼都死光光了吗?”

钱满不跟他急,使唤下人泡来一壶上好龙井,慢慢地品着。

“圣上欲赐婚于你。”

皇甫潇然不理他的调侃,直接了当说明来意。他知道钱满并不打算再娶,一探得消息,立马向钱府赶来。

果然,钱满闻言脸色铁青,毫无喜悦之色,反有大怒之容。

皇甫潇然不解,区区一个柳如眉就值得他如此上心吗?

半晌,钱满才平静了一些,一出口便话中有刺。

“小的一介草民,生得卑贱何德何能蒙主如此厚爱呢?”

皇甫潇然暗笑,茶都气得溢出来,还跟我装蒜。

他故意刺激钱满:“十三公主十分倾慕钱弟,亲自向圣上提出赐婚的要求。”

“哐”的一声,钱满手中杯坠地。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什么公主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天下这么多男人她不喜欢,偏来招惹他钱满,真是气煞他了。

“三弟,这事十有八九都需你啃下,为兄得知消息甚为着急,所以这厢连忙送消息与你,还望你及早想好对策为是。”

皇甫潇然十分担忧。早前钱满拒不迎娶丞相程文尚,几乎惹得圣上斩立决。如果今番又再次拒婚,可真不妙啊。

“唉,这可真伤脑筋。”钱满苦笑。

“钱家财势过于惊人,圣上忧虑甚重。”皇甫潇然直言厉害。

“可怜我钱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然拒婚必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这就是忠臣的下场吗?

“我想进宫。”

钱满再三思量觉得逃避不是办法。既然无法避免,那就正面迎击。当下找公主聊聊,说不定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改变主意呢。

“希望不大。”

皇甫潇然并无把握。虽然他对钱满的口才很有信心,但这次看来圣上赐婚决心颇大,不容再有人胆敢弗他意。毕竟上次钱满拒婚已弄得龙颜大怒,几欲将其斩首示众。要不是上官云燕和他拼死进谏,钱满可能早就去和阎王做生意了。

“皇甫兄,我并不怕死。”钱满说着说着,禁不住叹气。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甫潇然深明钱满个性,但是钱家上下数百条人命,不是他钱满说放弃就能放弃。

“那就进宫吧。”但愿他能真的说服得了十三公主。

谢过皇甫潇然冒死相告,待他离开,钱满回到别院里头。

“娘子,我回来了,不知娘子是否有挂念相公呢?”钱满嬉皮笑脸地摸向柳如眉的手。

“相公,你不才出去一会而已吗?”柳如眉大伤脑筋,这相公私底下常爱逗弄她。

“真不甘心,为夫可是十分惦记娘子你啊。”钱满低头把玩着她的手,认真地说。

“相公……”

柳如眉吐气如兰,十分温顺,女人就是爱听这些话。

“娘子,我明儿将会进宫。”

瞒不得,只能如实相告。

“进宫?”柳如眉倒是一愣。

上回相公被宣召进宫,几乎丢掉性命。假若这次再要进宫,不知道又出怎样的状况。涉及钱满的安危,柳如眉万般不愿意。

“娘子在担心我?嘻嘻,安啦,相公我可是打不死的蟑螂。”钱满说得口沫横飞,很是得意。

柳如眉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有如晚星璀璨,百花为之失色。这一种与众不同的娇媚,让钱满看得好生着迷。

“娘子,你这一笑可真倾城倾国。”钱满醉倒在她的笑容里。

“相公今日似乎很是反常,是否为明日进宫担忧?”柳如眉很会观颜察色,钱满今日举止尤其温情,但偶尔神情寡寡落欢,似乎满腹心事。

“娘子,我的好娘子。”钱满将她拥入怀中,似乎在寻找安慰。

柳如眉顺从地依靠在他身上。钱满精绣的衣襟上散发着好闻的上等紫檀香,一如钱满儒雅的沉稳气质。上回相公进宫为的是拒婚,为了她区区一介女子,竟然得罪当今最是位高权重的人。他对她的忠贞如一让她惶恐。钱满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是她估量不到的,如果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真不介意与其他女子分享他的专情。只是,钱满并不这样想。就因为他在这条路上一根筋,她才为他担忧。

权衡再三,钱满决定还是将事情隐瞒下去,先进宫看看情况如何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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