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轩大军无故撤离的原因侗皖清心中再明白不过,但其他众人却是不解,正如初时紫轩大军神出鬼没压境不知因由一般,然众人不免放下心中沉重都觉雨过天晴,只是心思细腻的不免察觉自轩辕皇同意将清平郡主赐嫁于华晔太子和亲之后,所有事端仿佛在一夜之间迎刃而解。
安陵子墨和亲之事算已落定,离去时称来年春时一到便择吉日至轩辕将侗皖清迎娶,此一语无形之中将轩辕皇原本的心思给解了去,而此时众人皆认为他已在返回华晔国的路上。
“满春院”后堂的“仙水轩”中,秋色一片,随着薄光流动,轻风清爽一过,树叶层层叠叠沙沙脆响,似金波初潮明明暗暗中夹杂着叶子轻荡的跌落地面,增了几分浓浓的秋意。
“仙水轩”内窗幔束起,泻进了一室秋阳,薄暖却又透着静冷,安陵子墨一身天青长衫衬得他文雅之中多有一丝素冷。
“轩辕事宜交由来人接手,你明日便返华晔。”安陵子墨淡淡道,语气则是清冷。
锦瑟闻言,眸光微微一颤,似是预料到这一日却没想到会这般的快,她这几日因安陵子墨和亲一事心中苦涩夜夜不能入眠,此刻神色多有疲惫更带着一丝怅然的情绪,她未如往日那般直接应下,片刻方道:“主上,属下还未曾寻到那位姑娘……”
闻及锦瑟突然提及他方前一直要找寻的那位仅是在梦中出现的女子,安陵子墨沉眸幽深的墨色一动,已是散于光润之中,“不用再寻。”安陵子墨道。
锦瑟听他这般说,猛然抬头看向他,只因她从未发现主上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原本和亲清平郡主心中也是一番苦楚,然一想这婚约乃主上计策所为,便也将心中沉重情绪渐渐释去,怎奈今日听闻主上如此一说,那日大殿之上她并没有心思注意侗皖清,难道说那清平郡主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竟是文武双绝入了主上的心,若非如此怎会连那女子都不再找寻。
锦瑟当下心中似有不明情绪波动,手中一紧,抿唇道:“主上,属下不想回华晔。”
她乃第一次违逆安陵子墨的意思。
安陵子墨神情平常,道:“原因?”
锦瑟眸光涟涟,回道:“属下,属下想陪伴在主上身边。”
安陵子墨轩眉一拢,眼中波光粼粼闪过,却似秋阳一般温润之中却又清寒,道:“你可知本殿最为厌恶何种人?”
锦瑟垂头未语,她那一贯的清雅高贵在他那般话语之下霎时遁匿无形。
安陵子墨身形未移动半分,眸光轻轻带过锦瑟身上便已离开,即便是刹那,锦瑟也已感觉到那一带而过的眼神中的清寒。
安陵子墨道:“妄想和愚钝之人。”
泠泠清音道来的话语,犹如一颗炙热的心被灌上了清洌的酒,酸辣而刺痛。
再看锦瑟脸色苍白,而后浮上一抹自嘲之色,言语再明白不过,原是自己妄想换来主上厌恶了。
锦瑟身形微有一颤,随之单膝跪地,道:“属下方才逾越,请主上责罚。”
安陵子墨眉峰微微一紧,却是清淡问道:“你可是明白了?”
锦瑟眸光一紧道:“属下明白。”
她知明日要返回华晔,仅片刻让她再次清楚的明白自己亦不过是他手下一枚棋子,即是棋子如何能自己选选,更何况一颗心呈上却遭直白的撕裂。
只是心中不甘,那落入主上心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为何自己的情谊却是如此不堪和廉价,主上竟是连看也不曾看上一眼,便将她的奢望和痴想统统打落谷底深渊。
这样清冷而薄情的一个人,言语如冰峰一般刺痛人心,不留丝毫情面,却也有心仪之人。
东暖阁十分幽静,侗皖清靠在榻上沐浴薄阳,她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配着清逸的曳地飞鸟描花娟裙一直沿榻而下,似是孔雀展屏娉婷而骄傲。
侗鸿寿直接跨入东暖阁便瞧见她如此闲适之情,惜烟见是老爷来了连忙问安,侗皖清闻言睁开眸子便瞧见侗鸿寿神情颇为复杂的看着自己,她即刻起身亦是俯身道了声:“父亲。”
侗鸿寿未以理睬,他径自上了塌岸坐在侗皖清方才靠着榻床的另一侧,眸光略有些晦暗又似是对眼前这个女儿带有一丝深究,片刻方道:“如若不是你身带莲花记,为父亦是要不认得你了。”
侗皖清听出他语气之中存有微怒,想来是为和亲之事。
她斜睨惜烟一眼,惜烟会意向侗鸿寿递上热茶便又退了下去。
见侗皖清神情低敛,侗鸿寿眸光一沉问道:“和亲一事你作何解释?”
侗皖清心道果然如此,因大殿之上侗鸿寿对于和亲之事根本未知,亦是不明轩辕皇怎会下如此一道圣旨,而这几日依着他为人的机敏觉察轩辕皇对自己似有歧义。
侗鸿寿思前想后,猜测许是中秋那晚侗皖清奉旨进宫参加宫宴,闻及华晔太子到访,之后就出现了下旨赐嫁一事,而又逢朝堂因紫轩大军压境等诸多之事一时气氛凝重,更令侗鸿寿不能理解的是轩辕皇本知侗皖清为凤女转世,却仍是下旨赐嫁必是发生了旁人都不知之事了。
其实轩辕皇对侗鸿寿近几日有所不同,其一乃是诸事烦心,正在为如何收复兵权,打压士族门阀如日中天的势力忧心;二是安陵子墨求和亲当晚,侗皖清在长安殿的回复令他十分不满。
因为,依侗皖清对与墨之炎婚约之事曾据理力争,而此番华晔太子和亲却是顺听圣意,轩辕皇又怎会想不到她心中之意呢!而侗皖清为侗鸿寿之女,皇上难免不会多加思测。
侗皖清闻言,神情无异,便将那日长安殿之事告知侗鸿寿,但却是将一些事刻意隐瞒了。
侗鸿寿听闻,眼中一片惊诧,稍后平复之下,道:“早闻华晔太子乃是百年一遇的人才,不想手段竟是如此狠辣。”
他话中意乃是安陵子墨将轩辕困于笼中,依着侗鸿寿为官多年的心智不难联想到周边几国之事均与安陵子墨脱不了关系,想来安陵子墨和亲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
却又是心中一动,眸光紧缩间想到他是否已是知道凤女是何人才会如此所为?不由得又看向侗皖清,眼中带了几分深意,却是将疑虑咽下。
如此一想,皇上之举便心中了然。
“你可知那安陵子墨亲母乃为何人?皇上对侗家似有不满了,可见和亲之事已成为皇上心头之疾。”侗鸿寿道。
侗皖清又怎会听不出其意,只是她却是慢慢道来:“父亲切勿忧心,皇上即便要动也不会是侗家,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依附侗家之力铲除毒瘤,只因已有人不听话在先了,不是吗?”
侗鸿寿知这个女儿心思颇深,真知灼见,心中也知皇上必不会拿侗家先开刀,然之后却是不好说了。
侗鸿寿道:“你莫要太过显人耳目,树大招风。”
侗皖清道:“父亲,如今张开的弓哪有收势之理?再者侗家已是如群鸡鹤立,恐怕想独善其身也无人肯给这个机会。”
侗鸿寿即便如何老奸巨猾,对于侗皖清这几句真言倒是心底透彻的很,原本想着助墨之轩成大事,此时不妨再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月色清朗,一片枯叶飘过窗棂,摇摇摆摆的跌落,花圃内碧草枯黄,众花枯败,萧瑟一片,唯有帝女花姿态万千,花瓣各异,迎风而立,风霜奈何不得,开的煞是欢欣。
侗皖清拿起一支螺丝珠钗将火芯撩拨了一下,那原本将暗下去的蓝蓝烛苗“噼啪——”一声,窜了上来发出红黄色的焰火,屋子即刻程亮了起来,墙壁一道纤袅的身姿不时摇曳,不知是月影晃了倩影,还是倩影衬着月色,柔柔月溶下只觉更为沉寂静宁了。
不一刻风渐起,侗皖清起身将窗棱关合上,而此刻屋里多了陌生的气息,她转头看去只见是墨之炎沉眸如这一片深色的秋夜,寂冷而幽深。
侗皖清淡眉微蹙,说道:“不知三皇子夜临寒舍有何贵干?”
墨之炎凝视她少许,方道:“为何要答应安陵子墨的和亲?”
侗皖清淡眸之中略略微闪,道“三皇子此言诧异,小女赐嫁华晔太子和亲之事乃皇上圣旨,怎可是小女就能决定的?”
墨之炎剑眉微锁,此刻眸心似有火苗微蹿,侗皖清并未理会继续说道:“三皇子今夜到访难道说乃为此事而来,只是小女与殿下已无任何瓜葛,若是无事还请殿下离去,毕竟现已是夜深,更何况小女如今还是华晔太子的未婚妻实在多有不便。”
侗皖清如此一说,似是触动墨之炎伤口一般,只见他眉心拧起,目露幽芒,“你难道就这般憎恨我?”
不难听出他说此话时自有一番苦楚。
侗皖清闻言,道:“三皇子此言怎讲?”
墨之炎只知如她这般性子如若不愿定不会在长安殿那般回皇上的话,只是何须为了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而同意和亲远嫁华晔。
“难道为了与我撇清关系,即然做到如此吗?”墨之炎道。
侗皖清斜挑眼梢,清眸中泛起一丝不屑,心道墨之炎太过高看自己了,“此乃皇上赐婚,怎由小女选择。”
“这么说你并无意那安陵子墨,乃是因圣旨而为?如果皇上撤去婚旨,你便……”墨之炎还欲再言,似是想起那日御花园侗皖清决绝的言语,并未再说下去。
墨之炎心道:他和她怎会变得如此?真的是再无瓜葛。怎会没有交集,难道说她忘记送予他亲手缝制的香囊,忘记了写给他的情诗,忘记了因思慕他而悄悄的跟随在暗处偷偷张望……
原来让她在潼湖淋雨孤等他半夜未至,原来对她极尽讽刺之言让她在众人面前大为出丑……原不知那时已伤她至深,更是亲手将佳人一步步推离身旁。
而眼前女子破茧成蝶,浴火重生,清傲之骨,风华惊才,自己又怎能舍得下,放得下,情何以堪。她原本应是自己的妻啊!
墨之炎悔恨交加,侗皖清并不知他会有这多般情绪,只见他幽黑的眸子沉暗一片,背后是无法撼动的深沉,如碧海无波延伸甚远,沉默片刻方道:“我自会请旨,让皇上收回成命。”
墨之炎离去之前的话语换来的是侗皖清的面无波澜,只因她非之前女子,并不会因他的悔恨如今感激涕零。
此时,夜幕云淡星稀,空旷而荒凉,侗皖清清寂的眼眸也随着这夜色而变的悠远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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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树树在动车上很晚才会到达目的地,五一节后才会回,并非玩乐去了,也是实在不想出门,中间几天有空的话会更新,大家莫等待。
今日稍微更的多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