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远,寒意犹犹,一片晴朗。
云朵清浅,丝丝如缕,以淡然无声的姿态勾勒在青空,一抹淡薄斜阳遗落,看似越发的猩红,似是冬季花朵颤抖的颜色,那红醒目却又单薄。
距离轩浩京城百里之遥,侗皖清下令众人歇息片刻再行上路,却见安陵子墨与其车夫耳语几句,那车夫走至来时运送粮草的民众之中说道了几句之后,但见千人的队伍即刻的三三两两的推着架子车自行离去,不久便分散各处越行越远。
众人此时即便对安陵子墨的举动感觉差异,却也没有心情深究,只因几人已是通过各自的渠道得了消息,朝堂之上轩辕皇正因六皇子意图谋逆,篡夺皇位而大发雷霆,且已将六皇子拘禁交由宗人府查办。
皇子谋逆,不得不说是为大事,其中事情曲折,详细情形当下几人未至京城还并不清楚,只是一路人马劳顿大事已出,即便要弄明白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然而,几人均是嗅出了异样的味道,可见原本暗自动作的皇子们极其身后的各路辅佐之臣和势力,此时因着朝堂举荐太子人选的沸扬之声,争斗已是越发的白日化。
当墨之昊的近身侍卫将此事告知他时,只见他一贯波澜不惊、喜怒不显的面容忽而一暗,仅是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瞬时恢复常态,方才的异样如蜻蜓点水般烟消云散。
侗皖清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只是她想着这火方才烧起,未殃及自己此时观望看戏不失为上策,乃是一派的淡然之色,装作没有听闻的样子。
夜飘凌一时至了恬躁,忽而变得安静起来,若按以往他必会缠着侗皖清说西道东,只是方才得了消息夏家一再与自家老爷子说联姻之事,更是在他无故外出游玩之际将此事提到了明面上,夜老爷实在不好再予拒绝便松了口,而那联姻的当事人正是他自己,夜府正等着他人回了府就择了好日子成亲,他此时必是无心再胡思乱想,嬉笑玩闹。
但见他桃花眼敛去了一贯的邪魅妖艳,妩媚的娇容因突然变得深沉反而增添了几分硬朗之情,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此刻暗藏锋茫,心想着夏家竟敢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周边几人均想着心事,只有南宫玉淡淡扫过众人,眸光停在侗皖清身上时,见她正背对着很是随意的抚捋马鬃,微一勾唇撇过头去,眉清目朗一如往常,漫声道:“京城将至,眼看大家神伤,想必是思家之情已深,这一路行来彼此肝胆相照,咱们也没有一场散伙酒真是遗憾啊!”
话一出口,到真是几人不约而同向他望来,侗皖清却是没有理会,心道:“想来一进京城,南宫玉必会快马加鞭将在边关到手的东西呈交给皇上吧!”
思及,不由得撇唇露出不屑,然而想起那晚因南宫玉之举被滞留在仓库片刻,且受了那人不轨之举,虽并非刻意,想想,她亦是淡眸一眯,脸上寒冷一片。
墨之昊望向南宫玉神情幽深,辩不出其中意,只是他深知四大世家的人均不似凡人,更加不会被他的阴阳怪气,以及夜飘凌的放荡不拘所蒙蔽,思及母妃令其表妹与夜府联姻,必是考虑到夜家的地位和财富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冷眸光彩一放继而沉寂,冷声道:“如南宫公子所言,众人往返将至一月,想必已是思念家人,日头即将西下,我等还是继续行路,许是还能赶回府吃个团圆饭……想必,比之散伙酒会更有滋味。”
墨之昊话落,南宫玉附和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此次,诸事已解,顺利而返,想来皇上定会因夏将军麾下军心已安而龙颜大悦。”
在场几人心知金銮殿那位,想必已是勃然大怒,满朝阴霾,只是细品南宫玉所言只单举边境粮草军饷一事,却未提赈灾只字片语,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另有深意。
墨之昊冷眸一转,翻身上马,大喊一声:“赶路!”
暮色黄昏下,众人再次驰骋,深沉浑厚的铁蹄声令清旷寂寥的郊外尘埃旖旎,烟云轻舞。岁月的潮汐似冲刷着愁肠百转的人生,万缕烟尘,世间浮云,都将给生命里带来无疆的视野。
侗皖清与安陵子墨驰马当前,从后看去二人衣袂飘然,身姿俊拔,清华如仙,渐远的背影似是要腾云驾雾,融入素花雪飞之中。
独留身后几人心思辗转。
临近城门外,突然一阵尖刻慎骨的笑声缭绕四际,只是闻其声人并不在附近,侗皖清暗忖百里传音,可见来人内力深厚,不是泛泛之辈。
笑声渐进,萦绕回荡,引得铁甲军坐下战马似受惊一般,纷纷双蹄蹬扬,响鼻不止,好在铁甲军出身的将士们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受惊大乱,而是即刻制止了马匹的异常躁动。
侗皖清在闻声之时,已是提高警惕,她黛眉一蹙,却是垂首细闻辨别来人反向,本想着上次对方一举未成,返回之时未遇刺客,没想到却是在临近京城之时谋害朝廷钦差,那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气息渐进,笑声已不同之前,而是清锐尖细,仅是不稍片刻功夫人已从百里而来,侗皖清再次眉峰紧蹙,一旁传来安陵子墨的声音:“你何时惹到了阴山老人?”语气淡淡,随意一问并不见慌张。
侗皖清向他看去眸光一片澈明,紧蹙的眉峰舒散,素颜淡眉之间似是流云长天,忖度着来人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阴山老人,当下收起心弦却是想到另一事,阴山老人是毒尊,施毒与无形,杀人不眨眼,乃是阴毒之人。
正当思忖之时,却见安陵子墨突然卷起一道真气,将自己与他二人包围,而后掌心向外一推真气膨胀散去,一招一式间殊不知已是解去阴山老人施下的无形无味之毒。
侗皖清见状,眸光淡漠之中透着冷锐,轻功飞身向阴山老人方向而去,起身之时道:“不必担心。”告知安陵子墨不必跟随。
不远处有一丘陵之地,只见一人身穿黑衣裹敷全身,正站在丘陵之巅,那人身形瘦小略有佝偻,只露双眼,然而双目极为有神却流露阴毒之光,像是夜幕之下恶狼看见猎物显现的捕杀之态。
正在侗皖清审视他之时,却听:“没想到我阴山多年不下山,江湖竟是人才辈出。”此时再听他声音,虽为尖刻犀利却含着丝丝沙哑。
“敢问何人想要我性命?”侗皖清看他目光直接,并未有一丝胆怯之情,正因此加之方才安陵子墨出手,阴山老人才有江山备有人才出一说。
只听阴山老人又道:“旁人闻我阴山之名无不闻风丧胆,遇之恨不能逃之夭夭,没想到你一个乳臭味干的女娃竟有这般胆量与我对视,更是胆大一问……”他顿了顿又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想知道的只能等到地府再问了,可惜,可惜。”说着,竟是腾空而跃,向她袭来。
之前有安陵子墨避毒之举,侗皖清已是警醒,待阴山老人临近身前之时,只见她侧身一避,轻身一退,一个腾空翻身向阴山老人袭去一掌,然侗皖清猜测这阴山是毒尊,看他一身打扮想必浑身上下必是毒物缠身,因此那一掌并未近身,仅是内力过去竟也震得阴山连退数步。
阴山老人脚下连退数步,站定之时看向侗皖清目露惊诧,那眼神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娃武功高深,竟是探不出深浅,刚才下毒被她身边男子解去,若是要赢必得再次施毒,想来他阴山出手向来一次即可要人性命,没想到此次却是心中没底。
侗皖清心知若论功夫可与之一搏,自己虽也识得毒物但极少使用,并比不得阴山的出神入化,且其施毒的手段更是是防不胜防,她一人前来本就无意与其单打独斗,若不是得闻他乃阴山老人又怎会独自相见,想着那人为了除掉自己,竟是连如此避隐之人也请出,此次若不能令其返道而回,日后反而麻烦。
不待阴山老人再次出手,侗皖清恬淡不惊道:“不知阴山老者那南海碧灵珠可是好用?”她语气笃定,神色无异。
阴山老人闻言,再次目露诧异,原本双眼发出的阴毒之光微有收敛,片刻方道:“原来如此,也罢!也罢!”
侗皖清还不知他此话何意时,阴山老人已是飘至百米外,道“此次,放你一马,你那徒弟已受我真传。若是有下次,老夫定不会手下留情。”
听着阴山老人话,侗皖清正当思虑,没有在意他人离去之后又道的那句:“难喽!难喽!”想着若是有下次那下地府之人也不会是她,更是冷眸闪过一丝凌冽。
侗皖清再次落回马背时,安陵子墨并未寻问,亦没有对阴山老人不战离去表露疑问,倒是她一副冷漠幽清。
安陵子墨催马续行,眸色一片遥远深灿,那淡然地水色双眸永远都似蒙了一层烟色,却是洞察人心,从无遗漏,更是明清如镜,“有人已将郡主视为绊脚石了。”
日暮晚烟,安陵子墨玉容明润,睿智翩然,听他这般说侗皖清亦是一派闲适飒飒,策马奔驰,在长安殿显露身手时已知再不得安宁了,她远眸所见的岁月峥嵘,四季轮回,似拢在眼底的幅幅片段,在心底渐渐缠绵成一川烟雨,一树琼花,风吹即可散,雨雾即迷离,真实幻影错落着清晰。
身后马蹄声急促,几人之前感觉异样即刻奔来,神色紧张,待近了见侗皖清并无不妥才算放心,减速缓缓进了轩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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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是卷三:九霄龙吟惊天变
七月方可以稳定,事情还未办完,这周末又要驾车长途,今儿抽个空,感谢大家伙还没把树树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