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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瑞士,是明媚的阳光和耀眼的积雪共同编织成的银色世界,美得就像童话里的水晶城堡。

白雪掩映的村舍、古堡、教堂,无处不在的滑板、雪橇、赏雪看冰,临近圣诞节,空气中都弥漫着烤栗子的香气和滑雪者欢快的笑声。

只是,这一切都与俞千雅无关。

又一次来到了Weggis,依然是Schneider先生的旅馆,依然是那间挂着印满蓝色玫瑰窗帘的房间,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旅馆老板Schneider先生也看出了Annika的变化。几个月前的她,沉静悠然,虽然有些淡漠,却像一泓碧波粼粼的秋潭,令人神往;现在的她,则像一沟绝望的死水,什么风也吹不起半点涟漪。

她整日足不出户,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晨昏对她似乎无所谓。

她经常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不远处白雪皑皑的瑞吉山发呆;或者从早到晚睡在床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

她很少点餐,送进去的食物经常原封不动地撤出来,旅馆服务员忧心忡忡地对老板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才几天,她整个人瘦得快脱形了。”

Schneider先生心疼又无计可施,他猜想这个美丽的东方女孩一定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只是不管怎么问她,她总是微微一笑,“谢谢您!我没事。”

这一天, 俞千雅从清晨起床后便觉浑身酸软无力,昨天她恶心了一整天,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连一口水也喝不进去了。于是,今天的早餐也就免了。

倚在窗边,看小镇一点点热闹起来,正是滑雪季节,三三两两的男女背着滑雪板笑语盈盈地从街巷走过。

这时,旅馆前台打来电话,一位自称姓谢的东方男人要找Annika·Yue。

谢赫见到俞千雅的第一眼,几乎认不出她来。苍白的脸,瘦得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颚;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黯淡无神的眼睛,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她依然很美,一种破碎的、凋零的美,凄楚又哀艳。

看着谢赫一脸震惊又痛惜的表情,俞千雅淡淡地问候,“谢先生,好久不见!来度假吗?”

谢赫艰难地开口:“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俞千雅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找我?有事吗?”

“……范娆跟你联络不上,很担心,每天哭个不停,她怀孕了,亦枫愁得不得了……”谢赫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说了一堆,也没敢把最重要的原因“我担心你”说出来。

俞千雅还是一脸淡漠,“那麻烦谢先生转告范娆一声,我很好,让她不用牵挂。”离开巴黎后,她就扔掉了手机,删除了网络上的一切联络方式。这样,应该没有人能找到自己了吧?

很好?这样也叫很好?谢赫想起两个多月前在上海见到的她,虽然冷淡疏离,却如同水晶花瓶里的一枝兰花,娇艳无比。而现在的她,苍白憔悴得成了一片薄薄的羽毛,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谢赫没再说什么,却在Schneider先生的旅馆住了下来,就住在俞千雅隔壁的房间。虽然多半时间她总是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但能够守候在她身边他也觉得略微放心一些。

十多天前,刚从美国回来的谢赫一下飞机,便从唐重口里听到了傅东辰要结婚的消息,婚期就定在本月二十号,而新娘是大家已经传了很久的曾家大小姐。怒气冲冲的他马上飞到北京找傅东辰算账,“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好好珍惜她,这就是你珍惜她的方式?”

傅东辰冷冷得挥开谢赫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眼睛里的冰冷掩盖不住心底的伤痛,“你先搞清楚情况再发飙,是她甩了我好吧?”

待到从何正扬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谢赫实在是不知如何安慰只在一旁一杯一杯借酒浇愁的傅东辰。

返回上海后,池亦枫找他诉苦,刚刚怀孕的范娆因为彻底与俞千雅失去联络整天以泪洗面,自怨自艾,“都怪我!要不是我请千雅来上海参加我的婚礼,她就不会认识傅东辰,又怎么会伤心得躲起来不跟任何人联络。”又捶打一边的池亦枫,“都怪你!为什么要请那个傅东辰来做伴郎!”池亦枫只能苦笑,温言细语地安慰情绪不稳的范娆。

范娆是无论如何不相信俞千雅会跟骆子涵旧情复燃的,而且,据她从台湾的亲友那里了解,千雅根本没有回台湾。

谢赫请了私家侦探调查俞千雅的行踪,十多天后才得到了确切的回报。她和骆子涵一起从巴黎戴高乐机场转机曼谷回台北,却在到达曼谷后独自一人改签飞瑞士。

得到她现在的居住地址后,谢赫马上赶到了Weggis,却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一个失魂落魄、憔悴至极的俞千雅,看得出她根本是心如槁木,完全没有了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谢赫心中疑惑重重。他打电话给池亦枫,商量要不要告诉傅东辰。

池亦枫叹气:“老兄,东辰的婚礼后天就要举行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听说政治局常委一个不少全都要出席婚礼仪式,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想傅家和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如果出什么差错谁担待得起?”

又问谢赫:“你是不打算赶回来参加东辰的婚礼了吧?我也不去了,范娆闹得厉害,不肯让我去,说我要是去了就立马跟我离婚。”

话虽这样说,谢赫只是为俞千雅担心。她是爱着傅东辰的吧?否则,又怎么会憔悴如斯?

和池亦枫通过电话的当天下午,谢赫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俞千雅的房门,告诉了她傅东辰要结婚的消息。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谢赫暗自心痛,“北京和这里时差有七个小时,如果你现在打电话给东辰,我相信他会为了你取消婚礼的。”

俞千雅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慢慢走到窗边,背影却抖动得如一片寒风中的落叶。过了好久,才听到她用极力抑制的声音说道:“很好啊!他要结婚了,你不回去参加婚礼吗?如果去,别忘了替我给他送上一声祝福。”

当天晚上,俞千雅蒙在被子里哭得昏天黑地,眼泪无论如何也流不尽。哭到累了,也就睡过去了,如果明天不再醒来是不是最好?

可惜,没睡多一会儿,一天没有进食,饥肠辘辘的难耐就让她再也无法成眠。她起身想先喝一杯牛奶,却只喝了一口就翻肠倒胃地呕吐起来,吐到最后只觉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瘫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瑞士的冬天真的好冷,虽然房间里暖气很足,但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根脚趾,全都嗖嗖冒着凉气。

一个月前刚回到巴黎那一天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重演……

圣日耳曼教堂对面的花神咖啡馆里,傅东辰的大姐傅东君,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虽然俞小姐的家世足以和东辰匹配,可是,我们家和曾家早就有婚约,楚楚是我爷爷和三叔三婶早就认定的傅家媳妇。”

一旁名叫曾楚,静默无言的温婉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惆怅,哀怨的眼神让她不由心生愧疚,愧疚自己抢了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俞小姐,如果东辰要跟你在一起,不仅可能要跟傅家决裂,跟曾家反目,还必须放弃他的人生理想,你既然喜欢他,忍心让他抱憾终身吗?”傅东君咄咄逼人的质问让她更是无言以对,韩霜的话又清晰地响在耳边。

“我可以放弃法国国籍,可以定居大陆,不再出国也可以。”不是没有争取过,“所有不合规定的我都可以放弃。”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没那么简单。听说俞小姐的外公曾任职台湾总统府首席经济顾问,俞小姐的舅舅定居美国后,和美国军方一直有密切的商业合作,这些因素都不可能通过大陆军队的政审,这些俞小姐又怎么去改变呢?”

……

还有什么?想不起来了,总之,只要自己不离开他,他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事业没有亲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背信弃义遭人唾弃的人。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滚落下来,自己又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呢?这一生,从来都是高傲地仰着头,即便心如刀割也从不曾向人哀哀乞怜,可是为了他,那一刻即使要她给人下跪她也是肯的吧。

傅东君叹气,眼里瞬间滑过的是怜悯还是鄙夷?“俞小姐,喜欢东辰的女孩很多,他喜欢过的也不少,情正浓时非你不可的感觉,时过境迁之后往往也就是那么回事。可事业,是男人立身的根本。”

最后促使她下定决心的还是曾楚的一句话:“俞小姐,你应该听说过,‘既便是情投意合,海誓山盟的爱情,也可能在岁月的侵蚀下土崩瓦解的。'那时,今天的心甘情愿,可能就是他日的相互怨怼。”

除了放手,她还能怎样?

“笃笃……”好像有人在敲门。俞千雅挣扎着想起身,却像掉进了一个棉花堆,身子软得实在站不起来,眼前金星银星乱冒,头一阵阵晕眩,天花板开始旋转……

等俞千雅在Weggis小镇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依然是蓝得透明的天空,远处积雪的山峰在耀眼的阳光下娉婷玉立,水绿色的窗帘,映着床头一束火红的天堂鸟,她却还在尘世,上不了天堂也入不了地狱。

谢赫一脸忧郁,“千雅,你……怀孕了。”却没告诉她,昨晚从医生口中确定她怀孕后,他马上拨通了傅东辰的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曾楚,“谢赫啊,有事吗?东辰正在洗澡呢。”而那时,北京时间正是早晨七点。

圣诞节过后,谢赫启程回国了,到底没有把那句“以后,我来照顾你”说出口,只是把新办好的一只手机放在她手里,“照顾好自己,需要时给我打电话。别忘了,我和范娆都牵挂着你。”

谢赫离开后的第三天,又一个东方男人来找Annika,旅馆前台,金发碧眼一脸甜美的Anna小姐一脸艳羡地对Schneider先生说:“这个曾先生比前两天那个谢先生还要帅呢!”又不解地摇头,“身边有这么多帅哥,不知道Annika小姐愁什么。”

俞千雅见到曾驰的第一感觉,竟是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自己都已经躲到天涯海角来了,他们还不放心吗?

“曾先生,你姐姐不是已经嫁给傅东辰了吗?你千里迢迢地又来找我,不嫌多余吗?”

曾驰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皱着眉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

其实,这两天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自从知道怀孕后,就像昏黑的世界里突然投射进一缕阳光,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燃起一粒火种。她开始努力进食,吐了就再吃,能吃一点是一点,又每天到医院去静脉滴注加强营养,她不想九个月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一个不健康的宝宝,不想这将是自己此生命之所系的唯一出什么差错。

看曾驰沉默不语,俞千雅披上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委婉地逐客,“曾先生,失陪,我要出去散步了。”

现在她谨遵医嘱每天坚持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呕吐状况果然有所减轻。当然,她也特意叮嘱过旅馆的人,不要泄露自己怀孕的信息。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接近你的呢?”曾驰发出无奈的叹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

一再想要接近她,也许有为姐姐着想的意图,但让她离开傅东辰,办法有很多,他堂堂曾家二公子也犯不上使用美男计吧?一个多月前,傅家上门提亲,他心里最先涌出的竟然不是为姐姐终于得偿夙愿而生出的喜悦,而是“她怎么样了?”的忧虑和关切。

所以,婚礼一结束,他就跑来找她,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想试一下,争取一下。只是一见到她,他的心就彻底凉了,他确定她爱上了傅东辰,否则不会把她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看着曾驰俊美的脸上交织着怜惜与无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俞千雅的脑海里蹦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够恶毒,就应该缠住曾驰,然后趾高气扬地回到北京去,看看傅家和曾家的那些人是什么反应。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心机和手段,更不屑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跟别人赌一口气上。

“曾先生,不管你因为什么接近我,我想你应该知道,这辈子我不会愿意再见到傅家和曾家的人。”

她早已下定决心,今后无论是傅家还是曾家的人,都将是她生命中永远的避而不见者,她希望和他们永远不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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