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畅所欲言,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相谈甚欢。风湟夫妇和锦荣各怀心事不论,琉旸和倾城却最是开心。
眼看天色渐暗,细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天气愈加寒冷。风湟感觉到灵儿小手冰凉,转头对其余三人道:“诸位,天色渐暗,寒气更重,不如今日暂且散了,寻个暖阳之日再聚。”
倾城看一眼风湟紧握着灵儿的小手,心中顿时明了,不由羡慕道:“四王兄真不是一般的体贴。”
琉旸站起身,看着亭外雪中更显朦胧淡逸的梅林,道:“踏雪而来,偶遇好友,亭中小酌,沐雪而归。人生一大快事也!”说着,便步下台阶。
锦荣看着风湟为灵儿披上披风,眸色一暗,转身随着琉旸的下了亭子。
倾城看着风湟将娇小的灵儿揽进自己的怀中,为她挡去寒风,转身再看到锦荣头也不回的孤绝背影,心中微微酸涩,缓步跟了上去。
风湟右手将灵儿裹进自己的披风中,左手握着灵儿的小手,走在最后面。
走到半山腰,风湟低头问:“还冷不冷?”灵儿仰头,看着风湟深情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道:“一点也不。”风湟这才释然的一笑,抬头,却发现前面三人停了下来,不知正和什么人说着话。
两人近前,却是两个女子,前面那个个子稍高的女子白衣胜雪,乌发如云,雪嫩的鹅蛋脸上柳眉似烟,明眸如星,琼脂瑶鼻,一点小嘴娇艳红润,素洁却华贵的衣饰衬托着她婀娜的身姿,直比九天仙女。
而她身后那个个子稍矮,看起来年龄十七八岁的粉衣女子站在她身侧,居然毫不逊色,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顾盼生姿,小嘴微抿,浅笑着,脸颊上微显两个浅浅的梨涡,在与琉旸等人谈话时,两道细长的柳眉时而微皱时而舒展,表情娇憨可爱却又不失娴静端庄。
白衣女子先看见了风湟夫妇,微讶道:“这,是静王殿下么?”
倾城笑道:“怎么?四王兄太过俊雅,以致王嫂都不敢认了么?”
风湟心知面前乃是窿照的王妃,雪姬。但是自他清醒之后,并未见过她,便装作并不知此人是谁的样子,拿眼看向琉旸。
琉旸一愣,道:“哦,对了,四弟,这位是雪姬,窿照的王妃。”
风湟一笑,道:“原来是王嫂,少礼了。”
灵儿听说是窿照的王妃,便多看她一眼,心中揣测,这样貌美的女子,难道也和窿照一样心狠手辣么?思虑未了,却见那粉衣女子直直地看着风湟。
雪姬笑道:“静王这样丰神俊逸,与之前委实判若两人呢。身边这位,是灵妃吧?”
灵儿微笑点头,向她微微行了一礼,雪姬道:“耳闻已久,今日方得一见,幸甚。”说罢,微笑侧头,道:“雪婧,怎的不来见过静王与王妃?”
粉衣少女猛的一颤,知自己失态,小脸绯红,忙低头行了一礼,道:“雪婧见过静王殿下,见过静王妃。”
风湟笑道:“请起,赏梅之地,本无需如此多礼的。”
雪婧闻声,又看风湟一眼,眉角已然含羞。
琉旸对雪姬道:“今日既然迟来,日暮风冷,不如明日再来赏梅。”雪姬看一眼天色,道:“二王兄言之有理,雪婧,我们也下山回去吧。”雪婧点头,当下挽着雪姬的胳膊,与琉旸等人一起下山。
来到山下,诸人作别,便各自在府中丫鬟侍卫的搀扶下登上自家马车。
雪姬上了豫王府的马车,久久也不见妹妹上来,不由撩开车帘向外一看,却见雪婧站在马车旁,呆呆地看着静王府的马车消失在一片雪尘之中,空留下两道车辙印,犹自回不了神。
“婧儿,你在做什么?”雪姬问,雪婧回身,忙道:“没想什么。”说着,钻入马车之中,神情却仍然有些恍惚。雪姬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她,唇边却泛起一丝飘忽不定的笑。
静王府的马车里,风湟仍然握着灵儿的小手,问道:“梅山之行,可还开心吗?”
灵儿点点头,随即垂下眼睑,“在想什么呢?”风湟抬起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问。灵儿摇头,道:“我只是觉得,雪姬那样的女子,嫁给三王子窿照,真是可惜了。”风湟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尖,道:“自己的事情还没忙活过来呢,倒替别人担忧起来了。”灵儿被他一语道中心事,心中愁思顿起,竟也忘了去想风湟口中“自己的事”指的是什么。
风湟见她又出神,便一把把她抱到膝上。灵儿一惊,挣扎不是,坐着又不太好意思,不由抬头看向风湟,不知他意在何为。
风湟无奈道:“为何今天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有何心事不能跟我说吗?”灵儿微微摇头,她心中所烦之事,无非是锦荣此人与他今日下午提的两件事情,这些,要她怎能开口向风湟说?
风湟也不追问,反而笑道:“你可想听听我此刻有何心事?”灵儿点头,风湟又笑,道:“你倒是实在。”灵儿偏首,故作赌气道:“我又没有逼你。”风湟叹一声,道:“我是在遗憾,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却被二王兄破坏了。”
闻言,灵儿不由转过脸来,还未问出一句“什么事?”风湟的气息便突然逼近,而灵儿的唇上也感到温温软软的,是他的唇。
灵儿一紧张,小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襟,脑海里纷乱地闪过很多康奕吻她时的影像,抓着他衣襟的小手不由攥的更紧。
风湟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双臂温柔地环住她的腰,轻轻吻了一下她稍显冰凉的嘴唇,便离开一点,看着灵儿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轻声问道:“会害怕吗?是我太急躁了。”说着就要放开灵儿。
灵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她在祺王与清怡王妃面前要求嫁给他的画面,他牵着她拜堂的画面,他恢复清醒以前两人静静的相依相偎的画面,他恢复清醒之后,对她百般呵护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信念上:她是他拜过天地、温柔疼惜的妻,而他,是她决心终身相守的爱人啊。
“不会……”灵儿下意识的喃喃道,风湟一怔,灵儿松开了紧抓他衣襟的手,看着他。凝视之中,两人的呼吸都渐渐急促,很自然的,风湟的唇印上灵儿嫣红的唇,或许是出于青涩,也或许出于柔情,轻柔地轻吻着。灵儿小手渐渐攀上他的肩,醉倒在他的温柔中……
晚膳过后,风湟向晟啓宫走去,林辅跟在身后。
换完衣服,屏退所有侍从,风湟一脸冷峻深沉,丝毫也没有半分白天温文尔雅的样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地狱王者一般迫人的气势,对身旁的林辅道:“有几件事情你必须马上去办。”
林辅颔首道:“请殿下吩咐。”
“第一件,你马上通知祁阳(风湟委任的霆门副门主),让所有霆门中人撤出长天城,除了要注意窿照的人之外,也不要与琉旸的人接触。”林辅不解地眉头微微一皱,颔首答应。
“第二件,派出霆门中刺探消息的一流高手,不管是在龙国还是去苍麟国,一定要找到锦荣的弱点。”林辅称是。
“第三件,密切注意豫王府和将府赵家最近的动向。天色已暗才上梅山,其意定不在赏梅。”
“殿下是在梅山碰到赵雪姬了么?”林辅问,风湟点头。林辅道:“赵雪姬也算是一个痴情女子了,否则,以将府的实力,她完全不必在豫王府受冷落。”
“各人自有各人缘,无需旁人担心。”风湟毫无表情道,“是。”林辅低头。
风湟修长的指节轻击着桌面,半晌,缓缓道:“最后一件,去查一下景灏的近况。”林辅默记于心,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你先去办这几件事吧。”风湟单手撑住额头,似乎有点累,林辅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退了出去。
寝宫里顿时一片沉寂,风湟来到窗前,打开窗扉,看着窗外。雪下大了,片片雪花在风中交缠着,有的落在枝上,有的落在地上,消失了轻盈的身影。寒风吹进来,拂动他肩头乌黑的发丝,风湟眯起乌黑的眸子,嘴角勾起冷笑,表情本应是冷酷的,无奈因为他绝世的容颜,生生多了几分邪魅,抓着窗棂的手指指节苍白。少时,他松了手,转身离开。楠木制成的窗棂上却留下十个清晰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