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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灵溪很是急躁,屡次想进宫探望岚妃,却都被一句“岚妃身体不适,无法接见”给挡了回来,她甚至为此去向太上皇抱怨过,太上皇却只点着她的额头,说她无理取闹就把她给打发了。

她只觉得上天无梯,入地无门,心里憋屈得只想尖叫。

这日,好不容易等到赵彦下朝回府,她急匆匆赶到前厅,正想找他商量一下对策,目光扫到厅中与他一起喝茶聊天的那个人时,眼睛顿时一亮,惊讶道:“四哥?”

康珏和赵彦齐齐回过头来,赵彦笑道:“正想派人去通知你,你倒自己来了。”

灵溪顾不得回他话,几步窜到康珏身边,问:“四哥,你怎么来了?”

几个月不见,康珏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他掩着口轻轻地咳嗽几声,眼中笑意明亮,道:“最近一个人在淮南委实闷得发慌,思及上次皇上邀我到都城来看病,我便来了,顺便也来看看你们。”

灵溪闻言,目光微微一暗,担忧道:“四哥,你积寒咳嗽的病,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康珏摇摇头,笑着道:“还是老样子。”

灵溪在他身旁坐下,仔细地看着他,半晌,道:“四哥,你现在的样子,和几年前,真的是判若两人。”说着,眼中泪光闪烁。

赵彦想起以前和康珏康岱一起游落辰湖的情景,再思及现在,一时也难过不语。

康珏看看两人表情,倒笑了起来,叹道:“早知我来了会让你们这般伤感,我就不来了。也罢,还有一件事,我说完便走。”

灵溪抹去眼角的泪,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撅着嘴道:“谁伤感了?你当我卫国侯府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准走!”

“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还这般刁蛮任性,赵彦,你也不管管。”康珏转头戏谑赵彦。

赵彦看看灵溪,道:“蛮在该蛮的时候,也无不可。”

康珏无奈摇头的同时,灵溪倒破涕为笑起来,问:“四哥,你刚刚说还有一件什么事来着?”

康珏喝了口茶,道:“是这样,我接到消息,两个月后,风湟将正式受封,成为龙国的王储,你我和风湟关系匪浅,我想与你们商议一下,准备些什么贺礼给他。”

“什么?”赵彦和灵溪同时不可置信地问道。

康珏看看两人,点头道:“你们没听错,我说的是,风湟。”

“怎么会?上次我们去他还病成那样,龙国的王怎么会突然立他为王储?”灵溪眨着大眼问。

康珏道:“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着人去打听了一下。龙国的三王子窿照又娶了王妃之后,在朝上弹劾景灏在讨伐北戎之战中,与锦荣里应外合,使龙国的大军因为粮食供应不上而死伤惨重,并拿出了所谓的人证物证。祺王大怒,将景灏打入大狱,贤王府一时岌岌可危。一直在家养病的风湟闻讯,赶到宫中去为景灏求情,祺王不为所动,而此时,朝中又有大臣主张立窿照为王储。风湟再立侧妃,在朝上与窿照分庭抗礼。正到胜负即晓的时候,窿照却突然被他新娶的那位王妃所杀,祺王这才决定立风湟为王储。”

“风湟又娶了侧妃?”灵溪惊叫起来,仿佛她听了半天,只听见这一句似的。

康珏点点头,道:“他别无选择,窿照要是被封为王储,景灏只怕凶多吉少。要想和窿照争王储之位,他必须再娶。这样也好,他总不能为了灵儿蹉跎了自己的一生。”

灵溪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赵彦只微微惊了一下,随即沉默,这种事情,到底是他们男人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一些。

“窿照怎么会突然死在自己王妃的手上?”良久,赵彦问。

康珏叹了口气,道:“你记不记得锦荣有一名手下名叫习贺?那名女子,便是他派去的。刺杀成功后,他们护着那女子一路杀出龙国,回到了苍麟,然后,在锦荣的墓前,集体自刎了。”

赵彦怔住,半晌,唏嘘道:“好一帮忠义之士。”

“风湟再娶了,那,灵儿怎么办?”灵溪仿佛刚刚回过神来,自语一般喃喃道。

康珏猛然回头,看着灵溪,问:“你说什么?”

灵溪抬头,目光呆呆地看着康珏,重复道:“灵儿怎么办?”

……

赵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跟康珏说了一遍,看着康珏有些愣怔的神情,道:“我和灵溪本来准备先确认那宠妃的身份,如果她真的是灵儿的话,再设法将她救出,送回风湟身边,不想风湟那边有了如此变化,此刻,我倒有些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了。”

“四哥,风湟新立的那位侧妃是什么来历?”灵溪突然问。

康珏回过神来,突然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气息,道:“听说,只是他书房里一个伺候茶水的婢女。”

“这么说,他可能并不爱这个侧妃,立妃之举,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灵溪眼中又开始闪现希望的光芒。

康珏道:“这一点,我无法确定,但他和灵儿的感情,却是有目共睹的。”

“那,四哥,你要不要助我和赵彦一臂之力?”灵溪问。

康珏抬眸看看她,道:“自然。”

灵儿在宫中挣扎了一天两夜,终究还是决定到漪澜宫去看望沈岚,正如沈岚说的,事实再难接受,也要试着去面对,而她萧灵儿,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之人。

时值深秋,漪澜宫中一片清冷,毫无生气,寂静得让灵儿甫一踏入,胳膊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过黄花梨木雕成的镂空屏风,来到内殿,清瘦的女子素着容颜,静静地躺在窗下的榻上,苍白的脸上一如这漪澜宫一般,毫无生气。

灵儿心中隐隐的痛,抬步走近她。

听到脚步声,沈岚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回眸一看,不由愣住。

“你们都退下。”灵儿对身后的妖妖瑶瑶还有殿中沈岚的两个侍女道,四人奉命退出内殿。

“灵儿,你来了。”沈岚强打精神,坐起身来。

“前天你那一番话,让我受益匪浅,我已彻底想通了,今日,特来向你道谢。”灵儿站在榻边,看着她道。

沈岚抬头,仔细看着灵儿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然而,灵儿那暗含着悲伤却又夹杂一丝谅解之意的眼神却令她看到了希望,虽然,她不知灵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她却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想通就好了,灵儿,前一阵子你送我的那条手巾我很喜欢,你可不可以教我刺绣?”沈岚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好啊。”灵儿应承。

沈岚唤来侍女,很快,手巾和针线都拿来了。沈岚和灵儿并排坐在榻上,“你想绣什么?”灵儿问。

沈岚抬头,一边思索一边透过屏风上的镂空图案扫了一眼外殿的侍女,道:“绣荷花吧。”

灵儿伸手指点着手巾的中间,道:“你可以从这里起针,先描一片荷叶的形状出来……”

沈岚认真地听着,认真地绣着,少时,将手巾递到灵儿面前,左手掌心微微向上,笑着问:“你看是不是这样?”

灵儿低眸,只见她左手掌心血痕一片,用针尖划出了“公主”两个字,她心内微微一震,抬头再看看沈岚那微笑的脸,眼中忍不住泛起泪光。

“皇上驾到!”殿外突然传来的一声通传让两人齐齐惊了一跳,沈岚收回左手,灵儿忙忙地拭了拭眼角,两人刚刚站起,康奕已来到内殿。

“臣妾参见皇上。”沈岚微微行了一礼,灵儿站着没动。

康奕却不甚介意,脸上绽开一抹明朗的笑容,一边走近一边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沈岚低声道:“回皇上,宠妃妹妹正在指点臣妾绣花。”

“哦?”康奕挑眉看了看灵儿,笑着向沈岚伸手,道:“给朕看看,岚妃的成果如何?”

沈岚递上手巾,康奕一看,道:“嗯,荷叶的形状出来了。”

沈岚俯首,道:“让皇上笑话了。”

“哪里,岚妃不用过谦。不过今日可能绣不成了。”康奕说着,转眸笑意盈盈看着灵儿。

沈岚会意,道:“既然宠妃妹妹今日有事,那臣妾只好改日再讨教了。”

看着康奕拉着灵儿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漪澜宫,沈岚的思绪突然飞到了几年前,那一夜,在墨湖楼畔,灵儿也是这样看着康奕牵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去的,那时,灵儿的心中,定然也与她此刻一般的痛苦吧。

她垂下含泪的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方手巾。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吾心宫,灵儿坐在贵妃榻上,康奕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微微有些红润的脸,笑道:“我只当你病体未愈,想不到,你倒生龙活虎起来了,不过这样最好,也省得我整天为你放不下心。”

灵儿垂着眸,低声道:“不知皇上亲自驾临,所为何事?”

康奕伸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看进她乌黑的眸中,柔声道:“非得有事才能来么?我就不能为了想看你而来么?”

灵儿看着他不语。

康奕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看着灵儿粉粉的唇,他缓缓地俯下脸来。

灵儿心中一紧张,挣脱他的手指偏过脸去。

康奕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待把她强行制住,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写了副字,想请你品评一番。”说着,向侍立门外的张良招了招手。

张良行着礼走近,展开怀中的卷轴。

灵儿转头一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儿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是她的“迈陂塘”,想起当初她曾和风湟一起就着琴声赏评这阙词的情景,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疼痛,让她微微咬住了唇。

“灵儿,你看,朕是否写出了你这阙词的情致?”康奕转眸看她。

她松开被她咬得泛白的唇,垂下眸,轻轻道:“皇上,我有些不舒服。”

康奕心中不悦,一并也失了兴致,道:“既如此,你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着,站起身向殿门走去。

迈出殿门之前,他突然又停住,看着殿外,道:“静王新娶了王妃,不日,就要被册立为龙国的王储了。”

灵儿倏然抬起头,转脸去看他,却只看到他的衣角在殿门处一闪即逝。

自从康奕走了之后,灵儿一直思绪昏昏,晚膳也没用就上了床。然而,心中似钻进了一条蛇,不停地翻滚扭绞,让人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默默忍受着那令人坐立不安的痛楚与窒闷。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她终是坐起身来,透过透明的床帐看着空荡荡的殿内。

西墙下有一面书架,她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走到书架旁,抽下一本《楚辞》,信手一翻,眼中映入三个极其工整的楷体小字,凤求凰。

她心中大恸,流着泪,靠着书架,缓缓滑坐在冰冷一片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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