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安目色浓重,“悯娘嫌弃我了?”
我了个去?他竟……,萧悯微喘着,“萧悯才是不洁之身,哪敢?”
“悯娘一直都是最好的。”李济安浮出苦色,“济安一直要救回悯娘,可天不从我愿,每每与悯娘失之交臂。自灭了窦建德那狗贼后,我就一直想接回你,可那萨仁跟乌蒙都不肯放你回来。可恶,可恨至极!”
萧悯被他的杀意吓得一颤,被他觉察到,连忙安抚地顺顺她的背,“济安一直没忘,当初在辛殿后答应悯娘的话。莫非悯娘从不曾信过我?”
此时的萧悯是真真的体会到了萧山的未尽之难。她紧抿了唇,想了想才道:“现在的日子,萧悯已经觉得很好了,其它的不敢多想。济安是个做大事的人,定能成为千古一帝,萧悯不能任性让你背负上不名誉……再者说,我一向视你为子侄,如今又是你的岳母……”
“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也不在乎。”
萧悯被他的直白吓到了,“不,别,我……我都老了,比你大十五岁呢,你忘了吗?济安若有心,就让我在此养老吧,别让别的男人再……再……”
她说不下去了,尽管有过真心的萨仁,但其余几个,都不是她真心想从的,那样的日子,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李济安看着萧悯慢慢浮出来的晶莹揪痛了心。“不会,不会,我再不让那些脏男人动你分毫……”他眼中利光一闪,“乌蒙也是逼迫于你的?”
萧悯震惊地仰着小脸看着他,脑子里嗡嗡地,他想杀了乌蒙?虽说对乌蒙没有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但她也不想乌蒙死了。毕竟是自己劝乌蒙投降的,怎么能让济安做出尔反尔之事呢?
“他待我也是极好的……”萧悯才开了头,便被腰上的大手勒得似要折了一样,连忙说:“你弄疼了我。”
李济安的妒火顿时一收,松了些力气,还轻轻揉了几下,“可好些了?”
萧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搂住:“悯娘不用如此小心地跟我说话,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连你都那样,我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济安,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可是这里不是突厥,突厥人可以子承庶母,弟承兄嫂,咱们这儿却是礼法所不容。你能接我回来,我就已经知足了……”
唇被他抬指压住,“我已经做过了,你现在才说晚了些。”他得意地一笑,“我早就做足了准备,只要我坚持,没人敢怎么样的。”
萧悯却担忧地皱眉问:“你做什么了?”
李济安却挑起双眉,“反正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心……与我相同,一切交由我来就好。”
萧悯越发的不安了起来,“你别乱来,千万别。当初杨珖也想做个好皇帝的,可是因为在女色上犯得错太多了,不止纳了自己的庶母,还把长嫂接到宫中……以至于错处越来越多,想改都改不回来了……”
“我不是他!”李济安突然生起气来,一个两个的,为什么她要提那些男人的名字?“我广纳妃嫔不只是满足……那个,一来是平衡朝廷各方势力,二来也要他们知道,我不会对一个女人专宠以至误国的,三来……”
萧悯却被他的专宠,误国这样的字眼刷白了脸色,“别……别说了……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跟我没关系……我是红颜祸水,你离着远些就是。”
李济安被她突然的脆弱吓到了,“悯娘,悯娘你别哭啊,是我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悯却瞪起了泪眼,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出门去,随后关紧,“你走,你走,再不要来!……相见不如不见……我不能再害了你……你走……”
李济安毫无防备地被推了出来,直到听到门里的低泣才回过味儿来,“悯娘,悯娘你别哭了,你开开门呀,乖,开门,我们好好说……”
萧悯多日来的不安,以及常年所受的委屈终于化为泪水,汩汩而出,浑然不觉李济安正在门外柔声哄着她。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人世间的不如意,便是如此了。只要你能做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从此不再有战争就好,去吧,去做个好皇帝,别让我失望……”
李济安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劝开那道门,不由心灰地靠了上去,却听到了那似肝肠揉断的十个字,情不自禁地也红了眼眶。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是吗?……她凭什么不许自己靠近?难道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都白费了不成?
想到此,他退开一步,沉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的心意不变。你只管看着,我能不能做到,我若能,你就不许再拿年纪什么的来说事儿!”
萧悯感伤够了,有些口渴,抹了把脸,打开门叫人沏茶来,被阳光晃得眼睛刺痛,这才觉得竟是哭得太狠了,怪不得眼皮挑着都沉。门外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让她多少有几分失落。
萧山一进来便见姐姐失魂落魄地立于门前,双眼肿得跟水蜜桃似的,不由一惊。双眼一利,扫向那几个不安的侍女,才欲开口询问却又话题一转:“姐姐,我有些事不甚明了,亲自过来请教了。”
萧悯恍惚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竟来了。看了眼跟在旁边小鸟依人般的冰凝,“鸡汤可喝了?”
萧山心中暖意一涌,就是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关心自己的身体,若真有人让姐姐受了委曲,自己绝不能姑息了他。
只一闪念,他便明白了,除了皇上,大概也不会有谁能让姐姐这么激动了,所以他才没当面问。
两人进了书房,冰凝亲自沏了茶送来。又用帕子包了干净的雪攥成团给萧悯敷眼睛后,冰凝就退了下去,却没走开,而是守在门外,不许人接近。
萧悯虽被他俩发现了自己哭过,不过胸口郁结一散,倒没纠结好不好意思,反而沙哑着嗓子说:“我看冰凝就随你去吧,她对你,可比对我上心多了。”
萧山没想到姐姐会拿这事来打趣自己,咳了几声才道:“姐姐身边更需要她。”
萧悯挑眉,一只手还托着雪团帕子贴在眼皮上,“那是说你也需要她喽?放心吧,我身边丫环婆子的一大堆,谁不敢用心服侍着?你就把她带回去吧,铺床暖被的,比在我这儿实用多了。”
萧山再次不敌姐姐的直白,红着老脸不哼气了。
萧悯轻笑,“我瞧着她也是对你有意的,虽没姐姐这般花容月貌,也是个大美女,便宜你小子了。”
萧山窘得几乎……却又心喜,嘴角也翘了起来。
这事定了下来,萧悯就又把话题拉回正事上,姐弟两人在书房居然密谈了一个来时辰,萧山才带着红着脸的冰凝回去了。只不知那红,是在外面冻的还是因这么快就……而羞的。
日子又消停了,萧悯每日绣绣花,赏赏梅,偶尔下下厨,消磨着难得的平静日子。她想好了,天一暖,就在后院里种上菜,还有甜玉米,嗯,葡萄架也得利用上。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体验生活的小情趣。
年底,红玉终于进了京,还带了好几车的礼物。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让库房一下子就被堆满了。当然,那些真正值钱的,都在萧悯屋里放着呢,珠宝玉器,琳琅满目。
萧悯也不跟她客气,连个谢字都没有。瞧她一脸的贵妇相,脸都圆盘一样了,瞧着倒喜庆富贵,可见这些年过得还算顺心顺意。
红玉非要与萧悯同榻而眠,倒不因分离了这么多年而有半点儿疏离,让萧悯没办法拒绝。于是两人聊到后半夜,萧悯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却不知红玉悄悄搂上她,认真地看着,一直看到天色发白……
过了两天,红玉缓过乏来,就带着萧悯出去串门了。她说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窝在这屋子里,闷死个人了。
萧悯说不过她,笑着任她亲自给换了衣服,就被拉出去了。她还不让坐车,竟是手拉手地步行。好在冬日大家都穿得厚重,萧悯那帽子又大,遮去大半张脸,除那雪豹大氅让人觉得身份不简单外,倒也没惹来什么麻烦。
其实她是不知,李济安派给她的暗卫都小心地在不远处跟着呢,寻常百姓也过不来……
萧悯还真是没这么出过门。以前没做皇后时倒能出府,可也是马车侍卫的围得密不透风,入了宫后更是难得出来。这样与闺蜜走在街上,可是前世的经历了。只是当时从未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拐过一个街角,却见前面围观了不少人。萧悯好奇地看过去:“那是什么?”
还未等跟随的人去打探明白,萧悯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谩骂以及皮鞭抽打的卟卟声,讨饶声却不见,只有闷闷地痛哼。
萧悯一往前凑,自然有人在前面开道。顺利地进了圈子里,萧悯才发现竟有人在抽打一个脸黑得似墨的人。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头发卷卷地贴着头皮,却只能无助地蜷缩着,任凭那人挥舞着鞭子。
“你住手。”萧悯冷声喝道,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再这样打下去,那个黑得透亮的人就会被打死的。
红玉在一旁解释道:“那黑脸的是昆仑奴,因力气很大,所以很受贵族们的喜爱,常常一运到这里就被卖光了。”
萧悯听了,心里顿时不好受了起来。虽然那人瞧着不怎么好看,可也是人命一条呀?
那抽得正起劲儿的人没想到会有人阻止自己,一脸不悦地转过脸来,满嘴酒气地瞪着牛眼:“你谁呀?敢管大爷的事?”
萧悯掩鼻后退一步,“你再打,他就快死了。”
“死了怎么着?他是我买来的,打死也活该,怪他命不好。”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悯,别的不说,那身雪豹毛的大氅就让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人身份不低。虽说多喝了几杯,但还是看得出来,她身边的人也都不简单,尤其有几个侍卫一样的人,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即便是你的奴仆,你也不能草菅人命!”萧悯寒气一闪,“你可知他也是他父母生养的?他已经如此不幸地被你买到手里,做不成自由人了,你还这样虐待他?你可知被突厥人抢去的那些汉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照你的话来说,那也是活该吗?”
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向她。
萧悯四下看了看,“汉人被突厥贵族当畜牲一样地对待,男人做最苦最累的活,还吃不饱,女人则被随意的羞辱,是他们想被突厥人抢去的吗?”然后又看着那人道:“你现在有吃有喝,可以随意鞭打你的奴仆,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自己或你的儿女成了别人的奴仆,会是怎样的下场吗?不要以为你现在有些钱势就如此不把别人看在眼里,早晚有你吃苦受罪的一天,因为你自己作下了孽缘。”
周围的人一听,也都纷纷指责那人的不是。他虽不服气,却也知众怒难犯,只好骂骂咧咧地带着那名昆仑奴走了。
萧悯叹了口气,“居安不思危,孰知祸从天降在哪日?”
这一幕被人群外的李济安看到了,他不由扭头跟身边人说:“看来得制定新律法了,不得随意打杀奴仆,违者依律严惩。”
旁边的中年男子一脸欣慰地抚着胡须点点头,“您说得对极了。那小姑娘说得也好,不知是谁家的女子?”
李济安呵呵一笑,“不是小姑娘了,随朕过去,为你引见。”
萧悯伤感完,才欲走,便见一群人朝自己走来,为首微笑而来的竟是李济安?
她突然就红了脸,自上次那件乌龙过后,两人有近一个月未见了。
“朕……真是巧了,我也不常出来的,竟与悯娘能遇上,可见是缘份深的。”李济安扶住萧悯弯下的腰,顺势探进大氅中,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没带手炉呢?”语气中带着点点不满。
萧悯吃惊地吸了口凉气,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如此大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才发现周围的人皆面朝外站着,竟无人敢看。
萧悯咬了牙,再瞪他一眼,用力地把手抽出来。
李济安也知道不可太过,只是贪恋着她脸上的丰富表情而不舍松手。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任的吏部尚书魏正,你弟弟极力推荐给我的。”
萧悯被李济安搭在肩头的大手一揽,踉跄了一下,才对上魏正的打量……“魏大人的官声,我虽才回来,却也是听过的,私下里很是佩服。”
这就是那位美艳的萧皇后?魏正好好地打量着她,虽然大半的脸都隐在帽子的阴影中,但一双如电的美目还是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那眼底如此清澈,面容如此皎洁,声音也清脆悦耳,却又是糯软的江南口音,哪像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分明就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魏正清了下嗓子,“臣……在下也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才知什么是名不符实,传言不足以形容您的十之二三。”
于魏正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评价了。李济安与有荣焉地笑了笑,然后垂眼问萧悯:“悯娘这是往哪里去?”
“红玉来了,我们正要去看秋染跟冰凝。”萧悯不着痕迹地脱离开他的掌控。这感觉很不好,太过暧昧。
李济安虽不满意萧悯的举动,却也知不好太过,便笑道:“正好,我们也想去探望一下萧山,也不知道他最近窝在家中弄出什么东西来了。”
萧悯一愣,“他没上朝吗?”
“可见你这个姐姐不关心他。”李济安随意拉起她的手走了起来:“他说要在家静静心,跟我告了假,都有五天未上朝了。不过他上回弄出个义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各地的义捐名单都已经上报到朝廷了,灾民也大多得到了安置,正在做最后的统计。”
萧悯想抽回手,他却攥得更紧,只好与他尽量走得近些,别让人看得明显。
“果然萧山还是做户部尚书更合适些,不亏那招财童子的美名。”李济安面现笑容。
“我看是招财老头子吧,都老成那样了。”萧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惹得李济安哈哈大笑,“今天果然是出行的吉日,连悯娘也活泼了不少。”
萧悯回首瞧了瞧跟在后面五六步远的众人,压低了声音,勾了勾他的手心,示意他低些头,小声问道:“那魏大人跟着干嘛?”
李济安被掌心的微痒勾得心花怒放,自是无话不说:“他说要跟你弟商讨一下,看看哪些人动了后,能有备选顶上。毕竟年节在即,总要过了年再动。”
萧悯翻了翻眼白,“妇人之仁,那些贪官污吏做坏事时,可曾想过给别人留余粮?难道蛀虫养肥了吃起来更香?”
李济安又放声笑了一通,才歪头小声道:“确实有些道理。那就养过了年,说不定还真挺肥的,我正手紧着。”
萧悯危险地眯了眯眼,“原来最腹黑的就是你了。”
李济安有听没有懂,但也知这决不是什么好话。想了又想,他有些夸张地凑到萧悯的帽子边,紧贴着她微凉的脸蛋,“我肚皮挺白的,要不,你亲自查看查看?”
这是……红果果的挑逗啊?萧悯红着脸,猛地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唰唰地,走得正来劲,就听后面说:“错了。”
才知道错了?说那话之前想什么去了,晚了,哼~!
“走错了,应该拐弯了。”
萧悯猛地收住脚,犹豫着要不要回头。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正咬着唇迟疑着,身后靠上来一人:“没关系,悯娘走远了也没关系,自有我把你找回来。”
萧悯猛地回身抬头看去,李济安一脸的郑重,眼底却是浓浓的怜惜。手上一暖,竟又被他拉住了,“曾经恨自己,怎么就松开了你的手,让你一走就是十多年……这回抓住了,是再也不会放开的。你别想用那些大道理困住我,因为我不会在乎的。”
萧悯看着他那得意的表情,心底那根弦,叮地一声,被轻轻拨动了……
李济安很努力地压抑住想要当街吻住她的冲动。哪个男人被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么看着,也会守不住的吧?他尽量不动声色地拉着萧悯往回走,手心却紧张得出了汗。他知道,就是方才那一眼,萧悯已动了情,默许了自己。只是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只能再等等。
红玉担忧地看着……虽然看上去,两人的背影是如此的般配,但……她担心娘娘会受到伤害,毕竟这里不是突厥。娘娘与皇上可是双重身份,其一是表婶,其二是岳母……尽管不是真正的岳母,但名分在呀?
她憋了前自己一步的魏大人,虽只能看到一小片侧脸,却也看出了那紧咬的牙根,绷紧的神色……这人向来刚正不阿,眼里不容一粒沙,能容得皇上做这样备受争议的事吗?皇上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真能一心护着娘娘?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娘娘再次被男人伤害了。
来到萧府,萧山匆匆迎出二门,一见这两人竟手拉手地来了,就是一愣。他以眼神暗示姐姐,莫不是真成了事?萧悯含着薄怨,白了他一眼,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你们男人家有正事,我们女人就自行去聚了。”
“也好,等孩子们下学回来,我带他们去找姐姐。”萧山领会了姐姐的意思,连忙让秋染,冰凝护着姐姐往后面走去。
李济安有些不舍地看着萧悯拐得没了影才随着萧山进了书房。做明君真是束手束脚,哪有杨珖活得快活?他不由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做明君,自己也要做个不被臣下挟制住的皇帝!什么狗屁名节,伦常,人家突厥还不是越来越强悍?可见那些东西都是这世上最无用至极的。
他惯有城府,自然不会在脸上带出来,含笑端坐了,接过热茶:“你捣鼓出什么来了,给朕看看再说。别跟我说你在家是乐不思朝,瞧你这小眼神,可是水润润的了,方才那人是冰凝吧?什么时候办喜事呀?”
萧山被他打趣得脸上一热,“还不是姐姐心疼我?”
“哼,她倒是为你谋划得周全。”李济安有些不满自己还在努力中,萧山这小子却已经美人在怀了,酸酸地哼了一句。
魏正连咳数声,把话题拉回正事上。
萧山把自己花了数天的心血捧给皇上看,然后陪着魏正聊起了吏部的事。两人年纪虽相差个十来岁,做事方法也截然不同,但都有一颗为民之心。一番深谈后,魏正对萧山大为改观,不由直白地说道:“以前总以为萧大人圆滑扯嘴皮的能耐挺足,今日方知大人竟是忍辱负重,是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哪里哪里,魏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萧山连忙客气,“皇上初登大宝,自然得先平衡各方势力,有些人,我不是不想动,而是时机未到,否则动摇了国之根基就得不偿失了。如此皇上圣德已经天下皆知,下一步得罪人的事,就得由魏大人来做了,萧山讨了个巧。”
魏正摆手:“萧大人谦虚了,魏某只能做个直臣,似萧大人这般卧薪尝胆,魏某做不来,就只能做些直事了。”
魏正偷瞄了眼皇上,凑近萧山小声道:“只是魏某须提醒萧大人一件事,……皇上与你姐姐……萧大人心中有数就好。”
萧山摸了摸鼻梁,他自是明白人家这是好意提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地应了句:“咱们皇上想做的事,可有没成的?”
魏正想了想,拧着眉头,“这事不同,决不能让皇上走偏了路。”
萧山在这事上不能随意发表意见,只好端起茶杯喝水。
李济安虽说看着萧山写的招商法规,但耳朵也没错过他们之间的谈话,虽心喜萧山的懂事,也苦恼着魏正的耿直。看来任重而道远哪,……不由更是羡慕起萧山的好运来。有姐姐替他操心就是不一样,这才几天哪,就满面春风的了?唉,自己这个皇上,倒不如他了。谁让自家的姐姐早早的去了呢?这样一想,心情又黯然了。
萧山眨了眨眼,明明刚刚看得还喜形于色的,怎么一转眼就……
“皇上,可是臣哪里思虑不周?”
“呃?啊,挺好的,就这么办吧,朕看可行。”李济安回过神,看向魏正,越发的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只是这人确有大才,德行没的说,对自己又是忠心耿耿,当初为了收服他可是没少下心思……“魏爱卿,你的事都谈妥了吧?”
“……是,都谈好了,臣对萧大人佩服得紧。”魏正虽是直人,但眼力见还是不缺的,只要不犯到他的道德底线,他还不是那么木讷的。“臣就先告辞了,还有些要务需要处理。”
“嗯,爱卿辛苦了,朕就不留你用饭了。”李济安眉眼舒展了,表情也和谐了。
魏正走了后,李济安抖着手上的数页纸,“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萧山眉头一挑:“皇上的意思……?”
“朕可是听说,那日朕走后,悯娘哭肿的眼皮,之后爱卿与她在书房密谈了好久。再之后,爱卿就有如神助地写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很神奇吧?是否过于巧合了呢?听说沈齐沈万富当年可是一穷二白地来到京城,他的夫人正是红玉,也是你姐姐凑合的。当初你姐姐为晋王妃时身边还有个盏香,后来就到了你身边……”
萧山眼底一冷,恭身而立,“皇上这是怀疑姐姐什么吗?若有疑问,不妨亲自问姐姐好了,相信以皇上与姐姐的交情,姐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李济安看着一向以圆滑为名混迹于官场的前朝国舅,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居然一脸的威武不屈,富贵不能淫的正义凛然,不由苦笑。“你这是干嘛?快坐下说话,真是的,朕拿刀逼你了吗?”真是的,这臭小子居然拿他姐姐来威胁自己,可恶~!
萧山脸色一缓,立即变成往日的温顺和气,“皇上,臣的姐姐受尽万般苦楚,若皇上再疑心于她,还让不让她活了?臣只能说,姐姐是个奇女子,只是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的懂她,知她,护她,爱她。臣自知能力不足,但也不愿姐姐再受到什么不好的事。为了姐姐,臣也敢豁出这条命去,以报姐姐多年维护之心。”
李济安眯了眯眼,这臭小子是在威胁朕吗?先硬后软又再硬,怕朕不是那个真正懂悯娘的男人吗?……慢着,他这是在暗示……这纸上的,还有沈齐那全国首富……都是悯娘的手笔?那怎么悯娘这些年会过得如此飘零?
“臣也只能说这些,想来姐姐是有苦衷的吧。”萧山又追了一句。
李济安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当年便是自己一句话,她就让李家远离了京城,远离了朝堂,这才有了自己的崛起。说是父亲打造了大兴王朝,实则都是自己一点点打下的江山。若悯娘真如萧山所说,那当年,她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或是想法帮自己的呢?那时的她,已是身处窘境,是用什么换来了自己腾飞的机会的?可是为了自己又忍受了屈辱?
萧山瞥着李济安变幻不定的神色,暗道:姐姐,小弟能帮你的都帮了,虽不知结果是好是坏……但小弟实不能再让你只做以色侍人的后宫女子了。就算你现在再美艳,毕竟年纪在那儿呢,他那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女子,早晚有新鲜过去的时候,到那时,姐姐你还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的打击吗?
书房中一时静默,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怕是他俩自己也知道,所思所想,不过都为一人耳。
“正事都谈完了吗?”书房门被推开,萧悯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
李济安正心头翻滚,微合的眼底水光隐现,便见那梦中之人正俏生生地立于眼前,背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令那小脸如梦似幻,如此的不真实。
他突然好想抓住她,不愿每次梦醒都要再失望一次……
“啊~”萧悯吃惊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萧山一见,悄然退出并将房门带上。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但姐姐明显对他也不是无意,既然早晚……那就早些定下。男人的新鲜劲儿一过,只怕当初立下的海誓山盟都似大风吹去,只盼姐姐能用自己的魅力抓牢他。
“悯娘,悯娘~”李济安再难掩心中的激动,将怀中的人,搂了又搂。这般的真实,……这回不是再做梦了吧?
“济安,怎么了?”萧悯被搂得莫名其妙,慌忙去寻萧山,被他看到了多不好呀……咦,人呢?
李济安轻轻扳过她的脸,动容地垂眸凝视着她,“悯娘,悯娘,我恨不得一时半刻的都不离开你,你可知?知你被宇文逆贼掠走,我心急如焚地带兵在后追赶,却在关键时刻被父皇调回。最终被窦建德那贼厮占了便宜,你可知我是怎样悔青了肠子?可为什么,我总是慢一步,总是追不上你呢?好不容易把窦建德灭了,才又得知你竟被送去了突厥……”
萧悯看着他眼底终于涌出了豆大的泪滴,不由动容地伏于他的怀中。“我每次听到兴兵的消息,总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你领兵呢?会不会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原来……原来你真的在。”
“我一直都在,都在的。”李济安动情地抚着她的背,渐渐攀上她的颈间,细细地感受着指腹间那似能揉出水的润滑,“悯娘啊悯娘,你让我想得好苦~”
萧悯脸上渐渐涌上潮红,双眼微闭,仰起小脸,用额头轻轻蹭着他那刮得光滑的下巴,“以为这世上只我一人独行,所以再苦再累,也不敢放弃这条残命,坚信只要不放弃,总会迎来属于我的光明。却原来,那光明竟是追在身后的,我总是弄错了方向。”
李济安再也忍不住了,一低头就吻上了那自六岁后便再无缘碰触的香唇……他自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轻音,这一吻,盼了多少年?只吻得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传来轻轻地叩门声,“皇上,姐姐,再不出来吃饭,菜又要热一回了。”
安静相拥的两个人如梦初醒,萧悯顿时不好意思了。
李济安有些恼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就继续热!”
萧悯红着脸推开他,看了看自己,还好,衣襟未乱,只是唇上有些肿胀。“我们就来。”才一出声便被自己的娇滴滴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李济安,无助得如初尝甜蜜的小女孩。
李济安抬手扶正她头上的发簪,“有我呢。放心,等了这么多年,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拉着她的手,走出房门,对偷偷审视着自己的萧山轻哼了一声,“你当朕是你呢?”然后得意地看到萧山红透了老脸,这才沉声道:“还不引路?”
萧山快速与姐姐对视一眼后,赶紧走在前面,耳朵却支得老高,不放过身后一点可疑的声响。
还好,两人的衣服都没乱,不然一想到皇上跟姐姐在自己的书房……那日后这书房也用不得了,想想都尴尬。
萧悯也对李济安的表现很满意。尽管她被顶得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美目含羞地转向身边的人,竟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又热,缓缓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颈子,晃得李济安一颗心又呯呯地乱跳起来。
李济安只觉整颗心都似飞扬了起来,终于,终于她可以属于自己了吗?真像做梦一样。若是梦,他想长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