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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随着李威的回忆再次回到1999年……

  时近晌午,李威悠悠地从睡梦中转醒。

  带着宿醉后的头疼,他“咿呀”口申口今了一下。

  “艾昕!”

  李威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猛然做起来。

  身边的枕头早已冰凉,昭示着人早已离去。

  难道昨夜的一切皆是一场春秋大梦?

  不,床单上还盛开的红梅花儿还在证明着这一切的存在:昨晚的事,是那么的真实的存在过。李威不愿意、也不甘心相信,若是昨晚的一切皆是一场梦魇,那他……该有多失落啊?还好,床上雪白中的那抹嫣红告诉他,这不是梦。

  但是……倘若这真的不是梦,那么……艾昕她……

  她去哪里了?

  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她……会不会恨他?

  惨了惨了……

  她一定会恨他的!

  会恨死他了的!

  这是他最不愿预见的!

  “艾昕!”李威猛然爬起床,慌忙穿上衣裤,四处寻找那个消失的倩影。

  “哗啦啦……哗啦啦……”

  他愣了一下,静下来,站在床边仔细聆听:浴室里传来不断的水声……

  “艾昕!”

  李威紧张地拉开浴室的门。

  就在这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无数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冒泡:见到她,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是怨恨、愤恨、伤心……还是绝望?她会歇斯底里地哭闹、撕他、抓他、打他?还是……那是他最不愿意预见的可能情况之一……她已经在浴室割腕自尽……

  “艾昕!”

  李威拉开浴室的门,一股阴凉湿气就扑过来,从莲花雨篷里洒出的水浇了他一身。好冷!是冷水!

  飞洒的自来水淋得他湿透了大半身,也喷得他睁不开眼睛。

  感觉浴室里有人。他抹掉脸上的水珠,努力睁开眼……艾昕蜷着身子,蹲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闹,双目无神,像个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就这么蹲在那里,任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她已经这样淋了多久:头发、身上早已湿透,一张脸冷得发白、嘴唇已经乌紫。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一定就会生病的!李威连忙把毫无生气的艾昕抱起,远离那冰冷的、似乎要一点一滴吞噬掉她灵魂的冷水。

  她的身体,已经失去正常的体温,冷得像是太平间的尸体;她的皮肤,已经被水泡得发皱发白,像是注了水的劣质猪肉;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紫,活像中了苗疆秘毒;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像是魂魄被巫师招走……

  李威害怕极了。

  他心里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慌!

  他害怕,怕一个不留神,她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他后悔,悔自己犯下的错误,会害了她一辈子……

  他妈的,他真想骂脏话!他干嘛干出这等沉猪笼的事儿来?虽然一清醒过来,想到和她有过一个难忘的一夜,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慰藉,但若是会给她带来困苦,他真他妈的想去研制后悔药!

  李威小心翼翼地用浴巾将艾昕包裹起来,拿干毛巾擦拭干她湿漉漉的长发。隔着浴巾,他试图用自己的提问去温暖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冰得他心碎。

  她的裙子,早已被血渍污染得不好意思穿出门去。李威只得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暂时穿上。他的衬衣对她来说,太宽大了,即便是把所有的衣扣都扣上,领口仍然会沿着她是锁骨滑下,半遮半露出一片春光……

  李威用被子裹好她僵尸般体温的身体,然后去厨房煮姜母茶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喝点这个来暖暖身子。

  煮姜母茶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也就15~25分钟。等李威煮好茶,端进来,艾昕早已离开,穿着自己带血的裙子,悄无声息,连招呼也不打地走了……

  后来的几天,艾昕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她是在躲着他。

  艾昕在躲着他,李威心里明白。

  他不敢有太多妄言。

  毕竟,有过错的一方,是他。

  但关于她的消息还是能通过种种渠道断断续续地被他打听到耳中。

  比如……

  那天下午,艾昕就退还了头天韩幸送她的求婚戒指。曾在校园里传诵一时的美丽童话,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就夭折。像泛出七彩光的肥皂泡沫,绮丽却又短暂,瞬间就破碎,消失不见,只留下隐隐的肥皂幽香……

  再比如……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就有人看见,韩幸带着满脸怨恨,愤怒地登上了飞往欧洲的航班。而他的送行亲友团里,没有艾昕的身影……

  又比如……

  毕业的时候,艾昕不明所以地跟李俊吵了一架,之后,两人不欢而散,从此不相往来。

  之后……

  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

  一个月……

  李威在焦虑不安中惶惶度过了一个月,直到暑假的某天,他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艾昕打来的,约他出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那天,李威慎重地沐浴更衣,仔细地打扮了一番。他站在梳妆镜前,吹着口哨,打着领带。心情好极了!就像负罪多时的忏悔者,由于终于赎罪有望而释下心中的重负,感到无比的轻松。

  艾昕约李威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厅见的面。

  李威去得早早的,甚至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到那里的时候,艾昕早已在那里坐着等候他了。

  毕业后,艾昕跟她在校读研究生时候实习的那家生化公司签了正式合同。可能是步入社会的缘故吧?她现在的打扮,比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成熟了许多,人也似乎变得更加妩媚。但……

  比起一个月以前,她显得憔悴了不少。

  坐在那里,她眼神木然。双眼无焦距地看着杯中的咖啡里的冰块儿一点点地溶化。

  如果说,一个月以前的她,是开在枝头、带着朝露的白色栀子花,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夜幕降临后,呆在枝头没精打采、垂拉着头的金合欢……变化太大了!

  “艾昕……”李威想找点话题,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课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近过得可好?”

  “无所谓好与不好……”艾昕双手捧起咖啡杯,感受杯中咖啡的冰凉,“人生一场虚空大梦,聚散离合,不过转瞬……”

  她说话的语气活像看破红尘的尼姑,听着,叫李威打心底里发憷!

  “我怀孕了。”她在小抿了口咖啡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们结婚吧。”

  “啊?”李威傻愣了。就着一时半会儿,他接连受到好的坏的刺激,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反应过来、冷静地去思考。

  “怎么?不愿意?”艾昕波澜不惊地问李威,似乎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噢,不……”听说她怀孕了,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欣喜若狂,再加上她愿意嫁给他,他简直高兴地不知天南地北。可是……流程似乎有点问题。“提出结婚这种事,一般男的做的比较多。”

  “那你是同意了。”艾昕一口气饮下杯中剩余的咖啡。“你要是没有意见,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办手续。这是我现在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打这个号找我。”她留下名片,付好钱,直接走了,留下李威在那儿对这空空的咖啡杯傻傻发愣。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第二天,两人沉默地办理了结婚手续。

  两人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通知、并邀请亲友吃饭、庆祝,更没有出去旅游游玩——度蜜月……因为这是艾昕的意思。李威虽觉得这样做不太合理,而且对妻子来说是不是太委屈,但既然是艾昕的要求,他也就没有多问,依了她了。

  其实,只有艾昕才知道:她那天醒来,发现事情已经发生,脑子里万分混乱,通过冷水的浇淋,她冷静后仔细回想头天发生的事情,并从枕头是闻到残留的伊兰伊兰的味道,她就猜出是谁在搞鬼——伊兰伊兰有催情的效果,这还是她教飞李俊。艾昕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和李威发生关系后,她觉得已经残破不全的自己,已经不配做韩幸的喜娘了,于是,她退还了韩幸的求婚戒指。后来,她当然找过李俊对峙,当然,结局可想而知……再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也不是没想过终止妊娠,但……在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她终究是不忍心: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

  于是,她嫁给李威……

  其实,她也是再三考虑过的:李威,他人很好。而且……那天的事,也不能算他的错。还有……相信他会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办完手续,艾昕只是会单位宿舍收拾些衣物之类的,搬到李威那儿去就算开始两人的婚姻生活了。至于结婚照,是李威再三坚持,才去照的。因为是淡季,所以没排队、很快就拍完了。

  李威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对艾昕呵护体贴、无微不至,渐渐艾昕也对之产生了感情。艾昕并没有排斥和李威同床共枕,除了那晚外,两人还有过几夜快乐的夫妻缠绵……如果一直是这样就好了,两人虽然不能像跟韩幸在一起那样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但至少平平淡淡相敬如宾。但……

  那天,艾昕本是要去做产检的。

  李威临时有事,不能相陪,就叫了出租车,送艾昕去医院。

  后来多少年李威多少次后悔,他当时不把她送上那辆受诅咒的计程车就好了,那样,她现在说不定还活着……

  那天,李威接到电话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医生递过来的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他只记得,孩子没了,艾昕……后来也没了。

  后来,他像是陷入一个密闭的空间,浑浑噩噩的,不知外面过了多少天。直到……李俊来看他……

  “哥……孩子还在。”李俊当时强行将李威拉进她所在的科研小组的实验室,指着仪器里那个还呈鱼形的胚胎对他说道,“它离开母体后就立即被我们用保温管送到这里来,送入正处于试验阶段的人造子宫里,24小时不间断观察、培养,已经安全度过危险期了。但是人造子宫不能将它一直培养到降世,过段时间,外面就要把它移到母体里,在天然的人类子宫里生长,直到出生……”李俊自豪地对哥哥介绍:“我将会成为它的代孕母亲。”

  那时刻,李威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他只知道:孩子还在,他和艾昕的孩子还在!上帝关闭了他所有的门,却留给他一扇小小的窗。从此,阳光又回照在他身上。未来的路,他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其实,当时李俊不知扛着多大的压力,救下了这个孩子。除了为了拯救她相依为命的哥哥,还有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赎罪……

  然而,李威从未往这边想。因为李俊是他妹妹;还因为,李俊为这个孩子所做的,让他这辈子感激不尽。

  不用多说,这个孩子就是艾绒。

  人造子宫不比天然的子宫,胎儿真正的生长是在移到李俊子宫里才开始的,所以到了艾绒出生的时候,都是第二年的事了……

  李威从回忆回到现实。

  艾绒一字一句,虽是猜测,却跟亲眼目睹似的,所言竟和当年的事情十分吻合。

  “所以您一直要求我叫你‘姑妈’,尽管‘姑妈’通常是对父亲已婚的姐妹的称呼。”艾绒用了紧紧抱了下双臂,极力压制、平衡自己的情绪,“其实,对于您来说,‘姑妈’是‘姑姑’和‘妈妈’的融合。我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即是‘姑姑’,又是‘妈妈’啊!”

  “绒绒……”这一声“妈妈”是李俊十几年来多少次梦回梦醒,渴望听到艾绒叫她的。虽然心里很是满足。但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还是忍不住心酸。艾绒的心灵就跟艾昕一样,纯洁如同开放在枝头的月白色山茶花,而自己当年……那瞬间的邪念,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将好端端的一盆水污浊了。多少年来,她心中一直有愧于艾昕和韩幸,而自己能够为当年所犯之错所做的,根本难以弥补……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犯下的错,往往需要做更多,才可以也未必能将其弥补。

  ……

  后来的故事不落窠臼的简单:

  带着无限的怅惘,韩幸坐上飞回英国的国际航班。

  李俊在向当年所有当事人道歉后,留下遗书,服毒自杀。

  李威像是瞬间老了20岁。花了一段时间,调整心态过后,开始把全部的精力投注到工作中,来转移伤痛。

  艾绒像是瞬间长大,第二学期自己主动住校,开始学会独立了……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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