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木荷热回来了!”盛夏是大漠最炎热的时候,午间,没有一丝风。干燥的空气让郁菀呼吸都有些疼痛,郁风行爱女心切,将这房中挖了一条明渠,又用岩石砌好,每每到了夏日就将冰川水引来。清凉的水慢慢流淌在郁菀的房中,多了一些湿气。
于娜掀起帘子,就见自家郡主正躺在长椅上,双腿修长而笔直,此时正翘着搭在扶手上,一身白衣清爽干净。再一看,那面容让人直呼惊为天人,光亮饱满的额头,两道峨眉既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又带着几分英气。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似乎能煽动心弦。高挺的鼻梁,水滴状却又圆润的鼻尖下是两瓣樱花色的唇。白皙嫩滑的皮肤是她与大漠人最大的区别。
那墨发肆意散开,犹如她的性子一般洒脱,但细细看上去,那眼中的机敏一闪而过。
郁菀身形纤长娇小,但就这样的身形与容貌,就这样懒懒地躺着,却散发着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势,她在那里无论以何种姿势示人,都是亮点。
“哦?这么快?”轻灵的嗓音带着一丝丝慵懒,纤纤玉指捏起一颗葡萄,这里温差极大,瓜果分外香甜。
“是。郡主,您看?”于娜恭敬地立在一旁,纵使是从小就跟着郡主,却对她仍旧持有一份敬畏。她仿佛真的是生来高贵,与生俱来的逼人的气质让人不由叹服。若是再了解到郡主的真实一面……那便只能像她一样,心甘情愿地服从郡主,跟随着她。
此时郁菀的双腿缓缓放下,嘴中慢慢嚼着果肉,吐出葡萄籽道:“带他过来。”那话语什么情感也没有,但是于娜知道,郡主生气了。
郁菀在于娜出去后,眼中的神情骤然变冷,木荷热带着商队来来回回已有一年之久,若不是她派人跟着,恐怕还不会发现那账目里的手脚。许是真觉得她一个女孩子狠不下心,真当她郁菀好欺负?
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摸出一根簪子,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耳边垂下的青丝随意又带着美丽,穿上轻薄的外衫,这才看了看。她自有了能力后,这样的事情总是一个人做,许是习惯的缘故,她并不喜欢人靠她太近。
郁菀撩起帘子,门口的侍女半蹲着行礼,一路走去,宫人们见了她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在他们看来,郡主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是人都是好的,对人公平,也很仗义,再加上生得美貌,众人对郁菀都是尊敬喜爱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大家眼中有些飞扬跋扈的郡主,却是个心思缜密,手段极高的女子。
郁菀边走边看着苍郁皇宫的景象,那脸上的神情把张狂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丝毫没有她适才的精明淡然,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她就转化成了一个标准的纨绔女汉子。
进了屋,发现那木荷热已经坐在那里了。腰杆挺得笔直,那双眼中透着丝丝狡黠,郁菀走了几步,挥挥手,退下了下人,只留下于娜在身边。木荷热抬头看了眼那小身板,嗤笑一声。
他从那商贸中捞油水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总是以为这次是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才被人发现,而眼前这个女娃子,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被养坏了的大小姐,脾气顽劣罢了,没有头脑。至于这些生意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小女娃掌管?说出去谁信?定然是有人暗中帮忙的。想到这儿,木荷热便觉得这女娃除了拿身份压制自己,其他的也干不出什么来了!
“木荷热,看你肥头大耳的,在中原吃得很好啊?”戏虐的声音传来,木荷热一听眼中的怒火就蔓延开,这个小女娃,说话果然是难听!之前因为自己没什么把柄被她捉住,所以她对自己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想到就因为克扣利润这一丁点小事儿就被她辱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下。那话音刚落,木荷热的大掌“嘭”地拍向的桌面道:“哼!你这女娃就会刷刷嘴皮子功夫,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我们大漠的女子,不过是中原的狗!”
于娜跟在郁菀身后,听到这话一惊,这木荷热胆子也太大了些,这话也敢说出口。而郁菀则是冷冷看着木荷热,这个人头脑简单,脾气属于干柴一样,一点就燃,只是这话太难听,倘若自己不出手,倒是有点对不住他的话了。
“哎哟,木荷热,你出去了一趟,嘴皮子功夫见长,可见也是跟你所谓的中原狗学习而成的。只是咱们大漠怎么能容得下你这张狗嘴呢?于岩。”话音刚落,郁菀身后的暗处突然走出一名男子,他站在那里就像是鬼魅一般毫无人气。
“去把这个,滴在他嘴上,好好洗洗。”说罢郁菀扔出一只小瓷瓶,于岩听了一手接住,看也不看那木荷热,就伸手将人的下巴擒住,滴了两滴那瓷瓶里面的东西。不是木荷热不想躲,是他压根还没看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滴了东西。
于岩做完这些,动作行云流水,正想把瓷瓶还给郁菀,却见她摇摇手道:“留着。”于岩一听,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带了一丝笑意,郡主的药轻易拿不到,拿到必是精品!
只听木荷热“呸呸呸”地朝地上吐,吐了一地口水,郁菀往后躲了一大步,嫌弃地说道:“啧啧啧,于娜,你看看这人哪像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什么礼节,粗俗不堪!”
于娜听了笑意四起,木荷热的舅舅是苍郁的户部尚书,木家的始祖据说也是有中原血缘的,所以一家子都是喜爱舞文弄墨之人,这朝中许多文官也都是从他家出来的。只是偏偏生出个木荷热,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蛋,最看不起家里那些文绉绉的人,不过他忘了,没有这些文绉绉的家人,他又如何能站在这里见到郡主?
不过奇怪的是,这木荷热虽然看不起文人,但是却有着木家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们木家就是全苍郁、全大漠最知书达理的人家,你们这些粗老爷们儿哪比得上!于是郁菀这话,是在直戳人家心窝呢。
“农、农……瓦大嘴!啊!农组拉啥么!”木荷热刚一张嘴发觉不对劲,他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嘴唇,郁菀此刻看了,眼中的冷笑更浓烈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给他来一面镜子,好好让木荷热欣赏一下自己的“英姿”。只是这会儿她没空理他,郁菀最讨厌这大漠的夏日,她最抵不过炎热。
“于娜。”伸手朝着于娜的方向,手心上立刻多了一份账目,郁菀手腕一用力,那几张薄薄的纸犹如利刃一般飞到了木荷热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迹。
木荷热一看,竟是他这一年多的时间所有克扣下来的钱财,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再往后翻,他的心更凉了,这……
没错,那几张薄纸上记录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人的罪状,连带着还有他舅舅等人的罪过,这些罪状加起来……不死也要死了。木荷热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此刻却让他感到深深的压迫和无助,她的双眼,平日里总是闪着亮光,嘴角总是带着张狂的笑容。可是现在,只有冰冷的神情看向他,仿佛,他就是一具尸体……不、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儿,木荷热就要站起身跑,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压住他肩膀,任凭他如何用力也站不起来。
“唔……唔!”于岩就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压着人。郁菀缓缓走上前,木荷热只觉得这个少女的每一步,都将是利刃捅在他心头一样,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个郡主,根本就不似大家所说那样空有外表,空有狂妄?
对上木荷热惊恐又悔恨的眼神,郁菀轻轻一笑,笑得飘渺。笑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木荷热,想不到,你这猪脑还能转,知道自己看错了。不过晚了,知道本郡主是什么人的人,都——死了。”
“不、不!”木荷热拼命地摇着脑袋,他不要死啊,不要死啊!眼前的少女哪是什么年少无知的郡主,明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那嘴角的笑意让他头皮发麻,眼中的神情让他从头到脚都陷入冰冷绝望。明明是伏暑,却只有刺骨的冰冷。
“这么贪生怕死,当初干嘛要拿人家的钱呢?”说罢粉唇一嘟,小女儿姿态尽显。但是木荷热却再也不信了,这分明就是她装出来的,只是……这么逼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性格?木荷热觉得自己要疯了,尤其是他看到,郁菀又抖了抖袖子,伸出她的手腕,那上面伏着一条粉色的小蛇。那身子并不是纯纯的粉色,而是有些透明。但是大漠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郡主的宠物,赤炎蛇。
此蛇极具灵性,毒性极强。他之前一直不服这女娃为什么会驯服这样的蛇,现在他明白了,这分明都特么是冷血动物。那双眼睁得老大,喉结上下浮动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但是无奈他的嘴已经肿的无法张开,所以只能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奇怪的声音。
“你应该庆幸,你不同你们木家其他人,落到了本郡主手里。这样的话,虽然难看了些,但是好歹有个全尸。不然尸首分离,多可惜啊!”那话轻飘飘的,却分量极重,比于岩的手还要重,重的他呼不出气来。
“唔……唔唔!”高大威猛的男子竟然在这一刻吓得泪水狂流,混浊的泪水混合着口水滴答滴答在木荷热胸前的衣服上。
郁菀摇摇头,太恶心了。一声口哨,那小蛇“嗖”地窜了出去,于岩适时的松开了手,眨眼间,小蛇已经在那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又飞速蹿了回来,圈在郁菀的手腕上。大热天的,还是主人冰冰冷冷的身子舒服。
只见那木荷热突然全身抽搐起来,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起了一个个泡泡,那水泡中的颜色从白色到血红,最终转为黑色。在此期间,主仆三人都远远地退开,站到了安全距离。
“郡主,我们走吧……”于娜小声地求救道。这被小粉咬死的人很多,可是郡主非要每次都站在那里观赏,这实在……太恶心了。而且最后,郡主还要收集那些毒血,用作炼毒用。
“怕什么,放心吧,他碰不到你,就算碰到你,本郡主也保证你能嫁的出去。”郁菀摆摆手,一片风轻云淡。而于岩则是看得很用心,每一次看人受折磨,他都觉得很畅快……不是他变态,以前他也看不下去的,只是后来习惯了血腥,也慢慢接受了这些。倘若不接受,他跟主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面前的木荷热突然跪了下来,开始疯狂地挠自己的皮肤,又疼又痒,却给了他无限快感。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木荷热呜呜呜地叫喊着,却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就算木荷热拿了再多郁菀的银子,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但是他不该去招惹于石的妹妹,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最后惨死在他的凌虐之下,于石到现在都还在悲痛之中。谁不知道郁菀护短,对于招惹了自己人的人,郁菀一向秉持着以牙还牙,以大牙还小牙的崇高宗旨,所以木荷热的死法,是他自己选择的。
突然门一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于谨?”看着来人郁菀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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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打算以后不出意外,每日更新都在早上或者凌晨。也就是说大家一起来就能看见寡人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