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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为朝鲜李氏王朝历代之王京,虽无北京古都的恢弘华丽,却也巍峨堂皇,王朝宫殿、将相府邸,无不是高墙飞檐、金碧辉煌。

这日,一行官兵打扮的人,拥着一顶无篷轿子,来至崇礼宫外。看守城门的士兵一见,忙跪拜恭迎。轿子里斜坐着一个青年汉子,相貌堂堂,风度不凡。那人瞧也不瞧地下跪拜的士兵,一行人径直便入了城门。

正行着,轿子后座忽然探出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来,喘着气道:“憋死我了……”

那青年忙摁下他脑袋,小声道:“前辈少安毋躁,再过片刻便到了。”他回头看看一行人后面远远跟着的两个剽悍汉子,眉宇之间流露出浓浓的忧虑之色。

一个面色苍白的士兵回头瞧了瞧身后,对旁边那个身材瘦削的士兵低声道:“堂堂一个兵马大将军,一进城竟然被人盯梢跟踪,足见朝鲜王廷内的纷争的确凶险!”

旁边那士兵表情木然,一声不吭。那面色苍白的士兵便有些尴尬,索然无趣。

一行人穿街过巷,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见他们,都垂首避开,一路还算是畅通无阻。行了大半个时辰,便望见一个威严肃穆的宅院,门匾上用隶书写就几个大字:“将军府邸”。门前两个门子忙弯腰行礼,嘴里说着听不明白的话,再转身打开大门,一行人便鱼贯而入。待到大门关闭,那跟在他们后边的两人便远远站在街道上,盯着“将军府邸”的大门半天,才耳语一番,匆匆离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门慢慢开了道缝,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四下望了望,才将大门敞开,几个奴仆打扮的人便抬着碗柜、潲水桶出来。几人边走边小心察看四周,确信无人盯梢,才拐进一道胡同,进了道破旧的木门。

等木门关上,几个仆人放下潲水桶,领头的便指引着几人抬着碗柜进了院东侧的厢房。进入房间,领头的忙关上房门,长出口气道:“好了,这里绝对安全。”众人也长长地出了口气。

此时,碗柜门被砰的一声掀开了,一个留着长长花白胡须的瘦削老头从里面爬出来,嘴里嚷道:“憋死我了!憋死我了!你这是什么兵马大将军?出个门还要偷偷摸摸的,真羞煞人了!”原来是雷天。

另外几个人将脸上面具抹下,露出真面目来,却是风如尘、长白二怪、路月姬和南宫凌风。

赫吕风嘲笑道:“老怪物,谁让你不肯剃须了?不然也和我们一样易了容,大摇大摆的出入!”

风如尘苦笑道:“前辈切莫见怪。现今我朝鲜王廷被那满清通事孤儿马红牢牢监控,所有朝廷重臣无一不受盯梢监视,甚至连大王陛下都不能幸免。倘若没有路姑娘的易容绝技,恐怕你我要安全到达此处,都无可能!”

路月姬笑了笑,却不说话。

雷天悻悻道:“做官做到这般窝囊份儿上,还不如不做!”

南宫凌风道:“风将军,这小小一个通事,竟然将偌大一个朝鲜王廷牢牢控制,真真令人不可思议。”

风如尘忧心忡忡道:“南宫少侠休要小瞧这个孤儿马红。孤儿马红原名郑命寿,本是我朝鲜平安道殷山人氏,光海君十一年被满清俘获,改名孤儿马红,做了满清的通事。此人阴险狡诈,极尽阿谀逢迎之能,深得满清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之宠信,成为户部尚书英俄尔岱之心腹。因满清朝廷对其信任有加,他借斡旋满、朝之间的特殊地位,对我王廷极尽敲诈要挟之手段,致使我王廷上从宗室乃至备局堂上首脑官员,下至地方各道监司长官的任命、使用及处置,均看他脸色行事,并借助官吏的任免,打击反清重臣,扶持亲满奸臣,大肆起用他的族亲,网络大批朝臣,罗织了一道庞大的关系网,既而导致我王廷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大凡朝臣稍有微言举动,轻则遭诘责斥骂,重则奏报清廷,引受杀身之祸!是以,满朝忠贤之臣,无不胆战心惊,度日如年!方才我们入城的时候,尾随盯梢本将军的便是那孤儿马红的鹰犬。”

南宫凌风大怒:“此等叛逆奸贼,实在令人痛恨!”

杜无昔忧虑更甚:“如此说来,我们要计议刺杀多尔衮之事,恐怕凶多吉少。孤儿马红耳目众多,我们如何能隐瞒得过去?”

风如尘忙道:“前辈无须多虑!如今虽然他孤儿马红一手遮天,但王廷之上,尚有许多忠贤之臣可助我们一臂之力!譬如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尚宪,还有赵絅、金集等忠臣,都曾试图谋划此事。”他起身复戴上人皮面具道:“此时天色尚早,各位暂且在此休憩,待到晚上,我便引我师傅和众大臣前来议事。”说罢出门自去。

这时,屋内几人便陷入了沉默,心中皆忧虑重重。雷天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嘟囔道:“原以为来朝鲜可以四下游玩,哪知道像乌龟一样缩在这破屋里,真是晦气!”

路月姬冷笑道:“我说了不让你们来,你们偏要来。这是何等凶险之地,还想着四处游玩?这下后悔跟着我来了罢?”

雷天有些尴尬道:“孙女哪里的话?爷爷不是担心这风小子打你歪主意,欺负你嘛!为了你,我绝没有后悔的!”

路月姬继续冷笑道:“你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心头惦记的是旁边的事情,想的是旁边的人,你当我不知道?”

雷天懵了,大急道:“乖孙女,你这么说可错怪你爷爷了!自从有了你,爷爷的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呢!”

路月姬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会他,弄得他抓耳挠腮,急得汗水都出来了。

杜无昔悄悄拽了拽南宫凌风的衣袖,轻轻的咳了声嗽。南宫凌风诧异的望着他。他朝路月姬努努嘴,示意他路月姬指桑骂槐,说的是他南宫凌风呢。南宫凌风迷惑的望着他道:“杜前辈,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别和我打哑谜啊!”

路月姬一听,怨气便上来了,冲着雷天道:“明明对你说得很清楚,你却当我是打哑谜?没见过你这般无情的人!”说着,眼圈就红了。

雷天向南宫凌风喝道:“臭小子休得胡说八道!我孙女几时和我打哑谜了?不知道就别乱放狗屁!”

南宫凌风被他一阵抢白,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申辩,杜无昔忙拉着赫吕风和雷天道:“我们几个老东西就别在这里瞎掺合了,我们去院子里转转,看看有何可疑情况。”

雷天还不甘心,却被杜无昔连拉带拽的拖出门去。三人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令人心慌。南宫凌风这才明白路月姬是冲他生气呢。他想了想,才道:“路姑娘,我看你一路上都闷闷不乐,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心里不痛快?”

路月姬依然背对他,一言不发。南宫凌风有些尴尬,只得继续道:“前段时间,我这性子的确让你很受了不少委屈。我这条命,得你三番五次的搭救,于我之恩,有如再造,如我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尽管骂我便是!”

路月姬低声道:“我骂你做甚?你又不是我亲近的人,真骂了你,别人还不当我欺负你?”

南宫凌风道:“我如今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如果你都不当我是亲近的人,那我身边真的连个朋友都没有了……”说着,心头一阵酸楚。

路月姬一震,回头含泪望着他道:“你真当我是你亲近的人么?如果是这样,在长白山的时候,你眼见风如尘欺辱我,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南宫凌风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那天的事情和他怄气呢。他苦笑道:“路姑娘有所不知,从长白山下来,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动怒气,全身经脉都疼痛难忍!那天见风如尘诸般无礼,心头怒气一生,竟然连半步都动不了……”

路月姬大惊,一把抓住他手急切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就……不和我说?”

南宫凌风苦笑道:“你都不跟我搭话了,我如何向你说?”

路月姬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心里并非没有她,悲的是“九天阴阳丹”的余毒尚还积聚在他体内,且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这当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幽怨道:“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呀!让我都错怪你这么久……让我再替你把把脉罢,看看病情发展到了何种趋势。”

说罢,一手托着他手,另只手将食指和中指搭在他脉搏上。南宫凌风见她一颦一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心头一热。又见她秀发如云,面如娇花,肤若洁玉,心头又一阵狂跳。这时,他便猛然想到影儿,心头又一阵难过。他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路月姬便老想起影儿来,那种刻骨的痛楚总会一次次纠缠着他。

路月姬替他把着脉,心里却十分沉重。从他虚浮的脉象来看,应是五脏六腑淤积着炽热之毒,如不加紧祛除,恐会再次危及他性命。她苦苦思索着,却一筹莫展,失落之余,竟忘了将他手放下。南宫凌风望着她,神情痴呆;她却握着他的手,惘然若失。

忽然房门咿呀一声开了,赫吕风三人正要推门进来,见两人这般模样,都止住了脚步,两人却浑然不觉。

路月姬小声道:“都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不和我说,还跟着我大老远跑这里来。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来这里……”

南宫凌风一震,看着她泪光点点的眸子,哑声道:“和你说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徒增你的伤心罢了。况且这病反反复复,似乎无法可治,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你都让我活了这么长日子了,我也知足了……”

路月姬将脸埋在他手掌里,呜呜哭泣起来:“好好的,为何什么要说死……我不让你死的,你死了,我,我也不想活的……”

南宫凌风呆坐着,泪水竟也悄悄滑落下来。

赫吕风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十分难过,回头看见雷天也抹着眼泪,忙拉着他回到院子里。

赫吕风道:“你个老怪物!别人小两口说着情话,你抹什么眼泪?”

雷天呜咽道:“都是我害了他们两个……当初,若不是我犯下罪孽,我孙女也不会弄得父母双亡,家道败落;前些日子要不是我胡乱替我孙女婿医治,他也不会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孙女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如意郎君,如今‘九天阴阳丹’的剧毒却会要了他性命,我孙女岂不是,岂不是……”说到这里,他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起来。

赫吕风叹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说这是报应,也理应由你承担,却落到小两口身上,这老天也太不睁眼了!”

雷天闻言一震,咬牙道:“你这赫老怪,你就盼着我遭报应么?”转眼又痛苦道:“其实,报应在我身上,我倒心甘情愿,可是如今……”说罢,又垂泪伤心起来。

赫吕风再叹口气,和杜无昔一道走开,留下他自个儿在那里悔恨垂泪。

待到暮色浓浓的时候,还不见风如尘过来。路月姬将灯掌上,几个人坐在灯下,心里很是忐忑。深入这凶险之地,本是路月姬怨恨南宫凌风之际做出的任性决定,哪料雷天为了孙女安危,执意要来;而南宫凌风也断不放心只有胡乱行事的雷天跟着,也执意要来;二怪当然不能让南宫凌风只身赴险,也一并跟了来。所以,当下虽然每人心头都有些后悔,却无法说出怨埋的话来。

忽闻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杜无昔道:“大家都别动,容我去瞧瞧。”

他出去片刻,便和乔装易容的风如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个仆人,挑着两个精致的竹提盒。

风如尘歉然道:“实在抱歉得很,让各位久等了。在下吩咐厨房依着中原口味略备了些饭菜,大家若不嫌弃,便将就着填饱肚子罢!”

仆人打开提盒,将几个精致的小菜摆到桌子上,摆下碗筷,还置了两壶酒在众人面前。众人瞧瞧酒菜,再瞧瞧风如尘,却不动筷。

风如尘哈哈一笑,也从提盒里拿出套碗筷,再将酒壶打开,先给自己斟上一杯,再依次将众人酒杯斟满,然后举杯道:“各位英雄好汉,我风如尘承蒙各位瞧得起,不顾凶险,毅然拔刀相助。在下借这杯薄酒,敬各位英雄!”说罢便一饮而尽。众人见状,才端起酒杯喝了。

风如尘又笑了笑道:“这几样小菜虽然没有中原的厨师做得地道,但味道也还过得去的。”说罢,又从每碟里夹了点菜在自己碗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心头疑心一除,便纷纷举箸大吃起来。

雷天喝了几杯酒,酒意便上来了,他乜斜着眼睛道:“风将军,你那师傅忒也架子大,我都在这里候了这么长时间他都还不露面,当我要饭来的不成?”

风如尘忙赔笑道:“哪里哪里!师傅自从做了护国禅师后,孤儿马红的人也盯他紧了,况且他行动不便,只好趁夜色才能出门。我想,再过些时候,他们便该到了。”

正说着,忽然南宫凌风掷下筷子骇然道:“不好,酒菜里有毒!”

众人大惊失色,一运真气,果然真气涩滞!雷天大怒,翻掌向风如尘拍去,骂道:“无耻小儿!我等好心助你,你却如此害我们!”

风如尘未曾料到,急忙跃开,那一掌便击在他椅子上,砰的一声,椅子被击得粉碎。风如尘面如土色,急忙申辩道:“这,这怎么可能?在下岂敢毒害各位英雄?”

他猛然醒悟,转头紧盯着随行的仆人,大声喝问起来。众人听不明白他的话,却见那仆人脸色煞白,转身欲逃。风如尘身形一晃,早扑到他身后,呼的一声拿住了他脖子。那仆人便浑身一软,被他提回桌前。

他对众人怒道:“在下实在该死,没料到身边竟然隐藏着如此奸细!”

那仆人浑身如筛糠,声音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风如尘听着听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南宫凌风冷冷道:“他在说什么?你且向大家说个明白!”

风如尘面如死灰,痛苦的说:“他说……他说是我师傅指使他下的毒……这,这怎么可能?”

忽听门外传来哈哈大笑之声:“不错,正是老衲让他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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