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玉堂安顿好这些人之后不久,河堤决开的口子越来越大,洪峰冲出河道,滚滚激流冲进两岸的县镇,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朝廷已然得到消息,仁宗搬下圣旨,拨下赈济银两,派遣钦差到受灾地区安抚灾民。
因为甘凉道命案,西域派使节向仁宗施压,仁宗已然心绪烦乱,现在又发生这么大的灾情。
这天,包拯进宫面圣,仁宗对他道:“难道是朕为政不仁,是以上天降下灾难惩罚朕不成?”
包拯肃穆的道:“陛下,自陛下登基以来,施行仁政,勤政爱民,上天又岂会降灾惩罚陛下?只要我大宋朝廷与百姓上下齐心,必定能尽快度过此等难关。”
仁宗叹气道:“包卿,你不必安慰朕,朕每日兢兢业业,也不过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而已。朕已任命工部侍郎王栋为钦差,你说王栋能否胜任?”
包拯躬身道:“陛下必已经过深思熟虑,老臣不便多言。”
仁宗道:“但说无妨!”
包拯道:“王侍郎正直无私,是最佳人选!”
仁宗道:“但愿王栋不负朕所望!”
白玉堂离开江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面如冠玉,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身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短衫,腰间系着根黑色的腰带,足下黑色薄底快靴,这身朴素的打扮与他的面相极为不符。
白玉堂走过去,抱拳道:“丁兄,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看了看他,半响才道:“你是……白玉堂?”
白玉堂有些纳闷,自己和他月半之前还在一起喝过酒,怎么会一副不太认识他的样子。
又仔细看他,才发现这个人虽然与丁兆兰相貌一模一样,气质却并不相同。
丁兆兰性格温和,气度不凡,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却相当的冷峻。
白玉堂一下子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丁氏双侠中的丁兆蕙。
这位丁二爷,性子与兄长截然不同,总是冷冷的,不爱说话更不爱笑,只是侠义之心却与兄长没有半分区别。
白玉堂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皮囊,皮囊圆鼓鼓的,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丁兆蕙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已然明白白玉堂的意思,他道:“白兄对这个很感兴趣?”说着举起皮囊。
白玉堂已然闻到了从皮囊上散发出来一股血腥气,这股血腥气浓重刺鼻,冲得他眉头一皱:“这是……”
丁兆蕙抿嘴淡笑,笑容丝毫也未化去他面上的冷傲:“这里说话不方便,白兄可随我来,请这边!”
他带着白玉堂去了他的住所。
丁兆蕙把皮囊搁在桌上,解开系绳,将囊口朝下一抖,一颗披头散发、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
白玉堂道:“这是谁?”
丁兆蕙抓起那颗头颅,拨开乱发,露出一张因惊恐而圆睁双目的脸孔,他道:“此人乃地痞恶霸,他在乡里横行霸道,强抢民女,可谓恶事做尽,昨天夜里我把他杀了,割下了人头。”
白玉堂道:“此人的确该死,丁兄,干得好!”
丁兆蕙收起人头,道:“白兄到这里,又是所为何来?”
白玉堂道:“丁兄可否知道淮河决堤,两岸百姓遭难的事情?”
丁兆蕙道:“这个在下知道,在下所杀的这个恶霸,他的舅舅就在那里为官,想来也并非什么好官,正好我在这恶霸的家里搜出了很多不义之财,原本打算给那些受到恶霸欺压的百姓,现在就请白兄拿去赈济灾民。”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交到白玉堂手中。
这几张银票足有上千辆银子,白玉堂郑重的道:“如此说来,多谢了!”
“不必言谢!”
白玉堂抱拳道:“告辞!”
丁兆蕙抱拳道:“请!”
白玉堂拿着银票到银庄兑换了银子,然后进城去买了很多粮食。
因为东西太多,走陆路又太慢,于是白玉堂决定走水路回江阴。
一路溯淮河而上,两岸的灾民越来越多,白玉堂的脸色也越来越紧绷。
这日,又下起了大雨,船夫不敢再行船,把船停在岸边,任白玉堂如何要求,他也不敢再走。
白玉堂急得火烧眉毛,给船夫一百两银子,他道:“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这些粮食是用来救命的,如果没有这些粮食,恐怕会饿死很多人……”
船夫道:“大爷,您就是给我再多的银两,我也得有命花啊。下这么大的雨,江上风大浪高,恐怕会翻船的呐。”
白玉堂急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船夫道:“只有等雨停了,风小了,才能上路呐。”
白玉堂没辙,只好坐在船舱里,时不时焦急的看着外面的天色。
忽然外面有个清脆的声音喊道:“船家,船家,我们想要租你的船,可否先让我们上船?”听声音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船夫在舱外喊道:“不行啊,我的船已经被人包了,你们还是找别的船吧。”
那少女又道:“我们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这十里八村的没有地方可以安身,大半夜的你让我们去哪里?”
船夫道:“不是我不让你们上船,实在是我的船已被人包了。我要是让你们上船,那位大爷肯定不答应啊。”
只听另外有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说道:“星儿,既然船夫不愿让我们上船,我们就去别处吧。”
“可是,小姐,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
“说不得,只好到三十里外的客栈去了。”
“那怎么行啊,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小姐你的身体不好……”
“星儿!”那女声喝住这个叫星儿的少女:“不要再说了,我们走!”
白玉堂对船夫道:“船家,既然她们无处安身,就让她们上船吧。”
船家道:“大爷,您倒是好心,可我这船不大,又装满了粮食,再多两个人也住不开啊。”
白玉堂脸色一沉:“你废话太多,让她们上船将就一宿又如何?难道要让两个弱女子在外面淋雨?要补多少钱我给你便是!”
船家无奈,只好对外面的两个女子道:“两位姑娘,这位白大爷答应你们上船了,请上来吧。”
那个清冷的女声道:“多谢了!”
两个女子登上船,进了船舱,白玉堂一见这两个女子,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那个叫星儿的少女做丫鬟打扮,年约十五六岁,生得十分可爱。
而身边的女子,身材很高挑,穿着件淡紫色的衣衫,外面罩着黑色的斗篷,风帽罩在头上,映着船舱里的火光,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她露出来的绯红的薄唇和尖尖的下巴来看,也知必是个美女。
星儿看白玉堂不住打量她家小姐,有些不爽的道:“喂,老是看着我家小姐干什么?”
这个紫衣女子道:“星儿,不得无礼。”
白玉堂笑道:“姑娘莫怪,只是看二位是弱质女流,却在深夜赶路,在下很是好奇而已。”
紫衣女子道:“|我们有急事,深夜赶路也是情非得已。”
白玉堂道:“姑娘难道就不怕在下并非好人,对你意图不轨?”
星儿一听,就急了:“你敢!”
白玉堂没理她,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家的小姐。
只听她道:“你不也是一样,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让我们上船,难道你不怕惹上麻烦?”
白玉堂听了,嗤笑道:“我天生就是个爱惹麻烦的,难道还怕麻烦找上我吗?”
紫衣女子红唇微勾,道:“既然你不怕,如此甚好!”
白玉堂道:“你们要去哪里?”
“江淮!”
“哦?我们岂不是要一路同行了?”
“你也要到江淮?”她环视舱中,满是装粮食的麻袋,挤占了大部分的空间,留给他们歇息的地方很小。
白玉堂道:“我要运送一批粮食到那里,这里地方很挤,委屈姑娘了。”
“无妨!”
星儿道:“小姐,这里那么小,你怎能歇息啊。而且这个大男人还在这里……”
说着,瞟了白玉堂一眼。
紫衣女子道:“星儿,你的话太多了!”
星儿只好闭上了嘴巴。
紫衣女子道:“天晚了,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紫衣女子脱下身上的斗篷,当她露出面容的时候,饶是白玉堂见多识广,也被她的容颜惊艳到了。
她生了一张似出水芙蓉般的娇艳面容,眉如新月,杏眼桃腮,鼻腻鹅脂,绯红的薄唇,这样艳丽的美女本已少见,难得的是,她美艳却不妖邪,面上冷漠的表情令她显得超脱尘世,不可亵渎。
白玉堂看着她有些发怔,这女子瞅了他一眼,他忙别开眼睛,看向别处,心下却十分懊恼自己的失态。
紫衣女子脱下斗篷后,星儿替她把斗篷铺在地上,待她家小姐躺在上面后,就拉过两袋粮食隔在她们和白玉堂之间,然后睡在她家小姐身边。
白玉堂看着她们睡下,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人到好似到了自己家里,说睡就睡,把自己的地方也占了,他只好倚在粮食麻袋上,坐着睡了一宿。
天亮之后,雨终于停了。
白玉堂起身到甲板上叫醒船夫,催他赶紧赶路。
清晨的江风徐徐的吹拂着白玉堂的衣衫,江上升起了一轮红日,两岸山峦被雨水洗刷后更加的青翠郁郁。
这一派大好风光白玉堂却无心观赏,他只怕江阴城外山里的灾民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回头,就看见船舱里的两位姑娘已然醒了。
他道:“你们起来了?”
紫衣女子道:“昨夜害你没有睡好,真不好意思。”
白玉堂道:“没关系,我睡得很好!”
“怎么会睡得好,你夜里翻来覆去的,直到天亮也未合眼。”
白玉堂惊讶的道:“你都知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一向浅眠。”
说完这些话之后,紫衣女子就再没和白玉堂言语过。
白玉堂试图和她说话,只是一见她的表情,白玉堂就是再有几千句话也全咽进肚里了。
直到了江淮一带,紫衣女子说道:“我们到地方了,船家,可否靠岸?”
船家道:“这里不太平,姑娘在这里下船,恐怕有危险啊。”
“没关系,你靠岸吧。”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船家手中,道:“这是船资,多谢了!”
待船靠岸,她举步要上岸。
白玉堂忽道:“姑娘,请留步!”
“怎么?”
白玉堂道:“敢问姑娘芳名……”
星儿道:“我家小姐的闺名也是你该问的?”
白玉堂道:“在下唐突了。”
紫衣女子只是冷冷的说出三个字:“沈云雀。”说完就带着星儿离开了。
这件事白玉堂很快就忘记了,他如何能想到,日后这个沈云雀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钦差大臣奉旨运送赈济粮食和赈济款,因为走陆路既慢又不安全,钦差大臣王栋下令走水路运送。
王栋首先派人通知了漕运司,准备保护船只顺利到达地方。
然而,路上还是出了事情。
就在半夜漕船靠岸休息的时候,几艘船被人凿沉,船上水手和护送运粮差役和几万石粮银全部随着沉船一起坠入江底。
幸好王栋并不在那条船上,他和自己的随从都幸免于难。
王栋眼看着船坠入水底,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那里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他押送赈济款和粮食出了这样的差错,回去定会被仁宗定罪,他焉能不哭?
仁宗闻讯,自然是怒发冲冠了。
包拯在朝堂上自请调查此案,却被仁宗驳回了。
仁宗自有自己的考量,甘凉道案未破,京城仍然受到威胁,包拯万万不能离京。
至于沉船案,仁宗下旨令王栋戴罪立功,调查是何人所为。
此事自然是震惊了朝野,原本朝廷是要瞒下此事,另外再做打算,谁知,有人煽动灾民,朝廷不派发赈济款,打算置他们于不顾。
这些老百姓被人愚弄,开始集结起来闹事。
王栋见事态紧急,上书朝廷,说自己无能,求仁宗另派官员镇压乱民。
白玉堂此时还并不知道灾民暴动的事情,将他买的粮食送到江阴县外山里,安顿好这些人,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路上他听说沉船案,决定到漕帮探听究竟。
白玉堂来到漕帮总舵,堂外有二十多个漕帮帮众手执护手钩,站成两列。
这些人见到白玉堂,一个人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事?”
白玉堂抱拳道:“在下白玉堂,求见卢帮主。”
这人道:“原来是白少侠,不知有何贵干?”
白玉堂道:“上次在江上遇到卢帮主,当时不便叙旧,现在特来拜会。”
这人道:“原来如此,只是帮主并不在总舵。”
“不在总舵?”
“是,帮主接到一封信,说帮主的未婚妻子来了江南,帮主赶去迎接了。”
白玉堂差异的瞪着眼睛:“未婚妻子?”
他曾听说卢帮主的妻子早年因为难产死后,卢帮主就一直未再娶,现在怎么多出来一个未婚妻子?
只是这乃是人家私事,他怎好过问,他对这人道:“既然卢帮主不在,在下先告辞了!”
这人也不留他,道:“白少侠,请!”
白玉堂摸了摸鼻梁,无奈的离开了。
在一间客栈里,白玉堂在堂上喝着酒。
渐渐的天色晚了,白玉堂正要回客房休息,却见此时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
白玉堂忍不住怔住了。
这两个女子,一个冷艳绝俗,一个年少可爱,正是那晚白玉堂在船上见到的沈云雀和她的丫鬟星儿。
白玉堂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她们。
他这样怔怔的看着沈云雀,星儿看到了,有些不爽,在沈云雀耳边小声的道:“小姐你看,又是那位公子,他又在看着你发呆呢。”星儿把第二个“又”字说得很重。
沈云雀对白玉堂点点头。
白玉堂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在下会在这里见到姑娘。”
沈云雀道:“是啊,能在这里见到公子,当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着嘲讽的一笑,半点笑意也未传到那双黑亮的眸子。
白玉堂道:“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做东,请姑娘喝上两杯,如何?”
沈云雀道:“谢谢这位公子,只是……我不喜欢喝酒。”
白玉堂道:“哦?”
星儿生气了,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孟浪之徒,你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我家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怎会随意与你饮酒?”
白玉堂冷笑:“大家闺秀?一个大家闺秀会在深更半夜上一个大男人船?”
星儿急道:“你什么意思?你敢侮辱我家小姐?”
白玉堂道:“不敢,在下冒昧了,只是不知道姑娘一个大家闺秀,如何会独自上路?”
沈云雀看了看他,冷声道:“这难道与阁下有何关系?”
白玉堂笑了笑:“没有!”
沈云雀白了他一眼,对星儿道:“别理这个疯子!”她对店中掌柜的道:“请给我们一间上房,我们今晚要在这里休息,明天早上就走,还有,替我准备澡盆和热水,我要好好洗个澡,这些银子给你,不够的话明早另算。”说着,递给掌柜几锭银子。
她出手如此大方,掌柜的见钱眼开,立刻答应了。
白玉堂弄了个没趣儿,沉着脸回到房里,把画影往床上一扔,喝了口茶水便和衣睡下了。
睡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突然听见房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白玉堂立刻睁眼,他跳起来,取过画影,奔出房门,只听那脚步声直向那角落里的房间去了。
白玉堂心道:莫非是黑道上的朋友做买卖来了?
听这脚步声有些古怪,细碎异常,想来是一种很怪异的轻功了。
他好奇心起,循着那脚步声来到那间房门外,他躲在门边,看看会有什么人出现。
可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未再有动静,于是摇摇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也许只是个过路的江湖人也说不定,正要回去,却见那房中黑影一闪,白玉堂双眉倒竖,暗道你让白爷爷好等!想也没想,推门便进,只听里面一个女子没命的尖叫起来,声音足够吵醒客栈所有的人了。
只见一个黑衣人本来站在窗边,一见白玉堂进来,又从窗户飞出去了。
白玉堂追至窗边,发现那人早已没了踪影,骂道:“好个毛贼,跑得到快。”
只听身后那女子尖声的叫道:“你……你……快出去……”
白玉堂一回头,着实吓了一跳。
沈云雀正裸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水面蒸腾的热气掩盖了她大半身子,却也让白玉堂尴尬无比。
沈云雀双手掩住身体,背对着他,叫道:“你还愣着干嘛,快出去啊。”听那声音,简直快哭出来了。
白玉堂赶紧别过头去,抱拳道:“姑娘,白某不是有意的。”
他还有很多疑问要问,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容许他再问,于是急匆匆的往门外走,正巧碰上从外面进来的星儿。
星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云雀,目光转厉,对白玉堂骂道:“好你个淫贼,你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了?”
白玉堂闻言怒从心起:“你骂白某淫贼?”
星儿道:“你夜闯我家小姐的房间意图不轨,不是淫贼是什么?”
白玉堂忍气道:“你误会了,我刚才见到一个黑衣人闯进你家小姐屋中,我道那人要对你家小姐不利,我才闯进来的,一来我并不知道你们住在这间房里,二来我更不知道你家小姐在……在洗澡……”
星儿道:“谁信你?你刚才也在楼下,难道不知道我家小姐住哪间房?我家小姐跟店家要了浴桶,难道你不知道她要洗澡?”
白玉堂被她堵得语塞,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刚才一着急,就没考虑那么多,所以才造成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白玉堂低着头往外走,星儿伸臂拦在他身前。
星儿道:“把话说清楚再走!”
白玉堂道:“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在房中?”
星儿道:“你什么意思?”
白玉堂双手叉腰,没好气儿的道:“如果你在房里,白某还会冲撞了小姐吗?”
他这话明显在强词夺理,令星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白玉堂自认不是展昭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君子,谁要是跟他不讲理,他也跟谁不讲理。
星儿道:“我家小姐饿了,我去厨房给她弄些吃的,谁知道你……”
只听沈云雀道:“好了星儿,快让白爷出去吧,你来伺候我穿衣。”
白玉堂立刻道:“这位姑娘,今日白某得罪了!”然后逃也似的出去了。
白玉堂回到房里,暗道晦气,气得也睡不着了,于是把灯点亮,坐在桌畔喝茶。
茶水已经凉了,喝在嘴里又苦有涩,十分难以下咽,索性到楼下拍醒了正在瞌睡守夜的店伙计,对他道:“给我拿壶酒!”
那伙计道:“客官,很晚了……”
白玉堂道:“少废话,去拿酒,爷们儿今天心情不好,少惹我!”
那店伙计当真是不敢惹他的,只好拿给他一壶酒。
白玉堂提着酒壶回到楼上,正要回房痛饮,却见沈云雀站在他的房间门外,似是在等他。
白玉堂有些惊讶,然后不太痛快的别过头去,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沈云雀面上依然冷冷的,眸中却带了丝歉意,未等白玉堂问他的来意,便开口道:“白公子,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个误会!我……”
白玉堂把手一挥,立刻截断她的话:“你也知道是误会?哼,你不用再说了,算白某多管闲事,惹来一身晦气。”
沈云雀垂下双目,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消气,只是星儿那丫头还是个孩子,虽说有时候说话做事欠妥当,但她毕竟是全心全意为我才如此,希望白大侠能够原谅她。”说着,对白玉堂盈盈一拜。
她这一拜,倒令白玉堂有些诧异,有脾气也发作不出来了,他道:“白某乃是堂堂男子,难道还生一个丫头的气?你不必如此多礼。”
沈云雀站直身子,原本冷淡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虽说只唇角那么若有如无的笑,似乎让她整张脸都变得不一样了,当真是瑰丽妖娆,娇艳妩媚之极,和那种拒人千里的态度竟是大不相同。
白玉堂看着她的笑容竟有些怔愣,白玉堂暗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如何会这般失态。
他赶紧定定心神,抱拳道:“现在不早了,白某要休息了,姑娘请回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等沈云雀回话,直接走进房中,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沈云雀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对着映在房门花琐上的高大身影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
原本这件事白玉堂以为会就此揭过,谁知第二天一早来了一些人,让白玉堂大大的出乎意料。
漕帮帮主卢彭涛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个兄弟,他们在这间客栈门外停下,卢彭涛自行急步匆匆的走进里面,而门外的那几人就在门外列队等待。
这时,沈云雀梳妆打扮已毕,带着星儿下楼,卢彭涛看见他,一张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白玉堂也正走到楼梯口,看见卢彭涛,他刚要上前寒暄,却见沈云雀原本冷冷的面上竟带着娇羞腼腆的笑容依偎在这位卢帮主的身边,那种表情,是白玉堂从未在沈云雀面上见到过的。
这是一个少女见到自己的情郎才有的表情。
然而,卢彭涛早已年过半百,而且半点也不英俊,黑漆漆的脸上生着一大丛胡须,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浓黑的粗眉上有道陈年伤疤,将他右边的眉毛截成两段。
这样的中年汉子站在正值双十年华、貌美如花的沈云雀身边,就犹如一个长者和晚辈站在一起。
谁能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会是未婚夫妻呢?
白玉堂不但惊讶,而且百般不得其解。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沈云雀?
只听卢彭涛对沈云雀道:“雀儿,我这几天有些事情,未来得及去接你,让你这一路风霜劳顿,我很是过意不去啊。”说着,目无旁人般的执起沈云雀的手。
只听沈云雀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做,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到这里了吗?”
这声音都是娇滴滴的仿佛柔媚入骨。
听得白玉堂直起鸡皮疙瘩。
如果这样的声音不是出自沈云雀之口,他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这样的女人,前后判若两人,太诡异太古怪了。
然而,他白玉堂觉得肉麻,可卢彭涛听着沈云雀的话却好像在听天籁,连骨头都酥了一般。
卢彭涛道:“雀儿,我们走吧,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住处。”
眼见他们要走,白玉堂忙快步下楼,走到卢彭涛面前,道:“卢帮主,好久不见,在下昨日到贵帮总舵,贵帮告知在下卢帮主您并不在总舵,今日能在此一见,实出白某意料。”
卢彭涛一见白玉堂,立刻眉开眼笑:“原来是白少侠,你来得正好,我正要为我的未婚妻子摆宴接风洗尘,白少侠,到我那里去喝一杯怎么样?”
白玉堂道:“如此甚好,只是在下可没有带什么贺礼啊。”说着斜睨了一眼沈云雀。
只见她并未看他,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卢彭涛豪爽的笑道:“唉~白少侠说这样的话就是见外了,走!”说着,一手牵着沈云雀,另一手拉着白玉堂,星儿在身后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