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离开后并没有回到皇宫,而是找了间客栈躲了起来。
此时,皇宫至于她简直就是间更大的大牢房,阻隔了她与任怀亮,她只想离那里远远的。
赵翎一整日没有回宫,宫里早已兴起轩然大波。
仁宗下旨惩罚赵翎宫内的宫女太监,并派大内侍卫暗查她的下落。
就在第三日,大内侍卫就找到了赵翎,并软硬兼施的将她带回宫里。
赵翎对着侍卫头领傅刚怒道:“你怎敢如此对我?”
傅刚不卑不亢的道:“微臣不敢对公主不敬,只是微臣乃是奉旨办差,不得不如此,还请公主赎罪!”
赵翎虽然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随他回了宫。
回到皇宫,赵翎面无表情的去见了仁宗。
仁宗并没有对她发脾气,只是和颜悦色的道:“翎儿,这两日在外面受苦了吧?”
赵翎道:“多谢皇兄惦念。不过,让翎儿在外面受苦,也比在宫里郁郁成狂来得好些。”
“郁郁成狂?”
“是!”赵翎道:“就是郁郁成狂。皇兄,你可知这些日子,翎儿是怎么度过的么?”
仁宗叹了口气,道:“翎儿,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你身为公主,又岂可如此任性的偷离皇宫?”
赵翎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宁可不当这个公主。”
仁宗听罢,有些恼怒了,道:“你胡说些什么?难道朕亏待过你吗?”
赵翎笑了起来,眼中有泪:“是啊,皇兄没有亏待过我。当初,你突然让我嫁给他任怀亮,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就这么被皇兄逼着上了花轿。我反抗过,换来的只是皇兄的呵斥和母后的眼泪。好,我认命了,我嫁给阿亮了,幸喜阿亮待我真的很好。就在我认为我可以和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时候,他突然要去边关。阿亮曾经说过,他不想就这么窝囊的当个什么皇亲国戚,他是有志向的人,想要在沙场上立下战功,证明他自己不是个只能靠裙带关系当官的窝囊废。好,这我成全了他。可是转眼间,皇兄却告诉我,阿亮是个投敌叛国的叛徒。皇兄,你让我怎么能相信?”说到最后,赵翎已然情绪失控的大吼起来。
仁宗无奈的道:“此事还未有定论,朕已经交由开封府审理了啊。”
赵翎道:“难道我不知道皇兄心里的真正想法吗?你当初把我嫁给阿亮就是因为楚王叔。你怀疑他会步襄阳王的后尘,就把我嫁给阿亮,来控制楚王叔……”
“啪”的一声,仁宗一巴掌甩在赵翎的脸上,她的半边脸当时肿了起来。
仁宗一生仁厚,但毕竟是个君王,赵翎如此对他吼叫,激出了他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的甩了赵翎一巴掌,其实心中也暗自后悔,脸上铁青的指着赵翎道:“母后真是把你宠坏了!”
赵翎被打得摔在地上,捂着脸,道:“怎么?我说中了皇兄你的想法了吧。”
仁宗道:“翎儿,是谁对你说的这些话?是任怀亮吗?”
赵翎道:“这难道还用他来告诉我吗?”
仁宗对门外的太监喊道:“来人,公主病得糊涂了,把她带回寝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出宫半步!”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喊道:“太后驾到!”
仁宗忙收敛怒色,快步迎了出去。
太后面色如水,仁宗低声问身边的太监:“是谁给太后报了信?”
那太监道:“奴婢不知!”
太后道:“皇帝,哀家是来看看翎儿的,她怎样了?”
仁宗道:“母后,翎儿他……”
太后对身后的宫女道:“把孩子抱过来!”
那宫女把怀里抱着的婴儿抱到太后怀里,然后退下。
太后抱着襁褓里的孩子,道:“哀家知道翎儿久未见这孩子,定然很想她。”
这是个很小的女婴,用一块儿黄绫绢裹着,在太后的怀里兀自熟睡。
太后走到赵翎身边,见她还在地上坐着,吩咐宫女把她搀起来。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颊,太后落了泪,把孩子交到她手里,道:“这孩子一出世你就病着,你还没好好的看过她一眼。”
赵翎抱着孩子,紧紧的搂着,脸贴上女婴小脸儿上,哭了起来。
仁宗心烦意乱,走过来对太后道:“翎儿一直如此,怕不是长久之计。”
太后冷哼一声,道:“那就赶快让开封府查明此事,还驸马一个清白。”
仁宗道:“母后,皇儿已让大内密探前往边关调查了。”
太后道:“那什么大内密探,可靠吗?”
仁宗点头道:“母后放心!”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是皇帝,要掌控大局。只是,哀家看得出来,怀亮那孩子不像是做能出这种事之人,他任家世代忠良,况且他父亲已然为国捐躯,不可因此事寒了忠君之臣的心啊。”
仁宗道:“是!母后请放心!”
开封府大牢内,任怀亮求狱卒给自己取来笔墨纸砚,就在床上摆着的个小桌上写了起来。
展昭在暗处看着,对狱卒问道:“他写了几个时辰了?”
狱卒道:“两个多时辰,看样子写了很多。”
展昭点头,缓步走到牢房外,对任怀亮道:“驸马,您招展昭前来有何吩咐?”
任怀亮停笔,抬头看他,无奈的笑了笑,道:“我转眼就要被治罪,还能吩咐什么?”
展昭道:“您在写些什么?”
任怀亮从床上站起,道:“是我奏折,我怀疑此次战役失败,和右路军指挥招讨使李宣杰有莫大关联。”
“哦?说来听听!”
任怀亮对展昭细述当初边关战况,听罢展昭凝眉不语。
任怀亮道:“展护卫,你可觉其中有何可疑?”
展昭点头道:“在战场上往往都会现部署好战略,而这李宣杰却一反常态,执意令你父子出兵,看上去是急功近利,实则大有问题!”
任怀亮道:“然也!家父死在了西夏人手中,也有可疑,当初我们原定计划是要在好水川一带设伏,再诱敌深入,谁知西夏人并不上当,反而抓了一些当地的汉人百姓,将他们殴打侮辱,家父一向心慈,不忍百姓受苦,只好出兵去解救,反而中了西夏人的埋伏。”
展昭道:“如此说来,你们的作战计划已被西夏人预先知晓。”
任怀亮道:“是!”
展昭接过他手中的奏折,道:“此奏折展昭会转交包大人,再由包大人送至皇上手中。”
任怀亮道:“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我怀疑朝廷内有人暗通西夏。”
展昭双目圆睁,道:“你怀疑是何人?”
任怀亮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晚,我在战场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此人见我发现他的踪迹,匆忙逃走,却落下了一样东西。”
展昭道:“是什么?”
任怀亮道:“唉,原本那东西在我身上,只是进宫门之时被侍卫搜了去,恐怕已不知去向。这件东西就是一块出入皇宫的腰牌。”
“腰牌?若是如此的话,那此人定是宫内之人。”
任怀亮道:“还望包大人能彻查此事,我担心有人会对圣上不利。”
展昭道:“请驸马放心!”
展昭将奏折和腰牌交给包拯,并将任怀亮所言俱都告知包拯。
公孙先生道:“大人,要对圣上不利的,恐怕又是西夏人。”
包拯道:“驸马可有看清那人相貌如何?”
展昭道:“当时那人仓惶逃走,驸马离得距离远些,并没有看清那人相貌。”
公孙先生想了想,忽道:“学生有一计,也许可引出藏在暗处的西夏奸细。”
包拯道:“公孙先生请讲。”
公孙先生道:“只是,此计若成则罢,若不成,怕是驸马性命堪忧,而展护卫也必受牵连。”
展昭道:“虽然凶险,展昭也愿意一试。”
翌日,仁宗又接到一封来自边关的奏章。
奏章仍是李宣杰所书,上面的内容是任怀亮投敌叛国的确凿证据,这些证据足以置任怀亮于死地。并且里面还提到任怀亮的背后另有人支使,虽没有写明是何人,但种种证据矛头直指楚王赵德崇。
仁宗一改往日的温文,立刻宣楚王进宫,在朝堂上让楚王看了奏章。
楚王只是躬身行礼,未发半言片语。
仁宗只道他是默认,当着群臣的面将他痛斥了一番。
包拯在殿上呈上任怀亮的奏折,却被仁宗仍在地上,怒道:“朕不要看,朕不要看!朕一个字都不信!来人呐,下令三日后将任怀亮开刀问斩,楚王赵德崇押解回行馆看押,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与外界有来往。”
仁宗的盛怒大出群臣所料,纷纷上表劝谏,却都被仁宗大加斥责,群臣只好沉默。
处斩任怀亮的旨意传到后宫。
听到消息的公主赵翎怀抱着孩子,怔忪不已。
宫女怕她再出什么事,只好随时随地的看着她。
赵翎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逃出皇宫,只得见机行事,但还有三天驸马就要被问斩,她的心就像被热油烧灼煎熬着。
就在此时,展昭奉旨进宫。
赵翎想到了注意,让宫女去将展昭叫道自己寝宫里来。
展昭见过了仁宗,正要出宫,却见一个小宫女把他叫住了,他微微一怔,道:“请问有何事?”
小宫女道:“请展护卫借一步说话。”
展昭点头,随她走到一处僻静角落里,开口道:“有话请说!”
宫女道:“奴婢是公主身边的宫女,是公主让奴婢将您请到寝宫内说话。”
展昭道:“请回禀公主,公主的寝宫展昭不便前往,还望公主见谅。”
宫女急得险些哭了出来,扑通的跪下了,道:“展护卫,求您去见见公主吧,她对奴婢说,如果不能把您请过去,就打断奴婢的双腿。”
展昭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到公主会有如此行为了,原本这也算在计划之内,只是这也一来,恐怕公主也不能脱此关系了。
展昭在寝宫外等待公主,一炷香后,赵翎走了出来。
短短几日,展昭险些没认出她来,只见她面颊消瘦,气色很差,看到了他,快步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道:“展护卫,我要你帮我的忙。”
展昭面色有些尴尬的看看她抓住自己胳膊的纤细手指,有转而看看身边的宫女太监。
赵翎对那些宫女太监道:“你们都给我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打扰我和展护卫说话。”
待太监宫女都走开了,赵翎道:“展护卫,我求你,带我出宫,我要救他。”
展昭道:“你这又是何苦?”
赵翎道:“事情紧急,我没有时间说废话,我……我这就去换上太监的衣服,你带我出宫!”
说着就要跑回屋里换衣服,突然想到什么,豁然回头,道:“展昭,你不会趁机溜走吧?”
展昭无言以对,眉头微微的皱着。
展昭终是带着赵翎出了宫,他对赵翎道:“公主,你可知道,你此番出走,前面等待你的是什么?”
赵翎恨恨的道:“不管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总好过孤独老死在宫里的好。”
展昭叹道:“那是你想不到的局面。”
“展昭,不要再劝我。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但我的主意已定,此刻就算是母后站在我面前,也休想令我回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阿亮?”
展昭道:“现在。”
开封府大牢里依旧昏暗,墙壁上悬着几盏油灯。
展昭将狱卒都遣开,自己也悄悄多了出去,让赵翎和任怀亮两人单独聊聊。
他没有走太远,而里面传来依稀人语,也不知里面这两人在聊什么。
他此刻的心境压抑而沉重,公孙先生的计策若成功倒也罢了,若失败了,赔上的可能不只是任怀亮的性命,还有他展昭的性命,包大人的官位,以及整个开封府的前途。
这样的牺牲,只为了那些在暗中捣鬼的西夏奸细,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刻,展昭换好了夜行服,用黑巾罩住了头面。静悄悄的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大牢。
他将狱卒打晕,掏了他怀里的钥匙,开了任怀亮牢房的木门。
任怀亮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展昭做了个让他噤声的动作,摘下脸上的黑巾,道:“是我,展昭!”
任怀亮惊奇的道:“展护卫?你这是……”
展昭道:“别说话,等出去后我再向您解释。”
任怀亮道:“我不能走!”
展昭道:“你可知圣上对你已起了杀心?”
任怀亮道:“即使这样,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展昭道:“说不得,恕展昭无理!”说着,并起右手食中二指点向任怀亮胸前大穴。
他知道任怀亮武功不弱,所以这一招出手奇快。
若在平时,任怀亮要躲避也并非难事,只是他身负重伤,且在这狭窄幽暗的牢房里腾挪不便,又因为绝没想到展昭会有此举动,是以一上来就着了道。
展昭将他带到郊外的一处僻静的农房里,赵翎早已在那里等候。
看到被点住不能动弹的任怀亮,赵翎飞奔过来,扑到任怀亮身上。
展昭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为妙。”
赵翎道:“那你呢?”
展昭道:“放心,我脸上罩着黑巾,没有人认出我。明日展昭自有一番说辞。”
赵翎本来还担心他,听他这样说,知道他素来之能,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展昭道:“你身上可带有盘缠?”
赵翎道:“出门急切,忘记带了,不过身上有些平日用的首饰。”
展昭道:“这些首饰一望便知是宫里的事物,还是不用为妙。展昭这里有些银两,请公主笑纳。”
赵翎犹豫着看着展昭,道:“展昭,你的钱我不能要。”
“为何?”
赵翎拉起展昭的手,诚恳的道:“我一直当你是自己的哥哥,你可知道?”
展昭点头。
赵翎道:“你救了阿亮,就是对我天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怎么来报答你了,又岂能再拿你的钱?”
展昭微微一笑,将银票塞在她手里,道:“日后你若不恨我,就是对展昭的报答了。”
赵翎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怔愣在那。
展昭道:“时间不早,不可再耽搁,你们从这里向南走出百丈外,那里有辆马车等着,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