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是承络？”
“在下便是。”秦落晨起身行礼，但见是位年过中年的太监，紧盯着秦落晨的干涸眸子里充满着打量的意味。秦落晨连忙胆怯一般地埋下头：“敢问公公贵姓？”
“免贵姓狄。”狄哲见秦落晨一脸的怯色，反倒兀自笑了起来，“咱家是为圣上之事而来，承大人可是有福气了。”
这般说着，他的眼眸似是枯树逢春般闪过一抹亮色，秦落晨见了，心知他这是在讨要好处了，忙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不动声色地塞入狄哲手中，还用宽大的袍子掩着了，远远瞧去只似普通行礼一般：“狄公公这般真是折煞草民了。”
狄哲触到掌心冰凉坚实的质感，也不再和秦落晨打哈哈，转而正色道：“传陛下口谕：承氏子弟，天资秉异，朕心生悦，特请即刻入宫，钦此。”
“草民领旨谢恩。”秦落晨接旨后，狄哲的面色也略略地缓和了下来：“事不宜迟，入宫吧。”
“是。”秦落晨从秦朗手中接过黑锻包裹好的牙牌，微笑道：“公公请。”
她微微抬眼，迎上落在眉梢的那抹阳光。依稀记得皇榜上那句——解帝惑者，拜为国师。绵长的笑意浮上唇角，在渐寒的冬日里依依画暖。
那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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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折射日光在长毯上拖出一道旖旎的金红，秦落晨微微抬头，但见是淳康帝的御书房。淳康帝端坐在几案前，略略抬眼瞥了她一眼。他的御案侧还有几位站着，秦落晨用余光瞥了，正瞥见简临也在瞧她，她敛了敛眼眸，只当没瞧见。
狄哲悄悄走至淳康帝身侧禀报后，秦落晨下跪而拜：“草民承络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秦落晨谢过恩，只听得淳康帝缓缓道：“你便是‘黑锻半尺遮天蔽，雪牌千张透地明’的承络？”
“只是市井之语，做不得数的。”秦落晨垂眼低低地应道，“草民的确善使牙牌，却是需要与人对面，草民粗鄙，恐辱陛下尊目，冲撞了圣颜……”
话到最后，秦落晨也只能渐渐地收了音，一副胆怯的模样。众人听闻后，望向秦落晨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复杂。就连简临望向秦落晨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玩味，他虽知道秦落晨占卜的过程，却不曾料想她竟如此大胆地直白提了出来。
秦落晨攥着的掌心沁出汗珠，绵绵地濡湿了整个的掌心。
她在赌。
赌淳康帝会应下。
淳康帝听后，面上也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瞥了秦落晨，便有笑意一寸寸地爬上眉眼，倒是有几分慈祥：“无妨，赐坐。”
话音刚落，狄哲已将牙牌送至她跟前，淳康帝又已差人为她搬来座椅，秦落晨指的缓缓垂下眼，道：“……是。”
她小步趋行至淳康帝面前，却袍角不惊，长袖低扫掠过简临的面前。简临微微抬头，却见秦落晨正对望着他，眼眸里是还给他的玩味之色，教简临忆起自己先前的不经意的眼神。只是刹那的对视，秦落晨快速别开眼，走至御案便谦恭地入座，在淳康帝已经摆净的案几上铺开她那一方黑锻。
“这是？”淳康帝挑眉，只觉得黑色锦缎上的白色牙牌倒有几分美感，却不解牙牌背面为何是一个“晨”字。
“回禀陛下，这是垫布。”秦落晨自是不能告诉他“晨”字印记是因为她叫落晨，只能随口解释道，“黑为阴白为阳，晨如日光当头，照破一切，自是如得神谕。”
她将二十二张牌一排呈现于面前，低声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寡人近日得一梦，不知是吉是凶。”淳康帝单手支着身子，故作的轻松语调里谙藏着难以深深的试探，“朕梦见枯井沉玉，玉色盈盈，枯井却幽深。你说奇不奇？”
“是……”秦落晨应了，手上洗牌切牌的动作却不曾停过。心道若只是不问吉凶一张牌来探着实再好不过了，但她拿捏不准淳康帝的圣手还愿不愿意再等一次，想了想还是决定安妥些，多用几张牌来探也是一样的，她将洗好切好的牌握在手中，呈扇形陈在淳康帝面前：“草民斗胆请陛下分四次抽取四张牙牌。”
本该等淳康帝抽过一次牌后再告知他重复以上动作，但秦落晨向来不看重这些抽排的过程，在她看来，占卜最看重本身便是解牌的过程。
至于繁文缛节……
迫不得已省了的，想必神是不会怪罪的。
淳康帝先前没见过这样的占卜方式，一时倒也觉得新鲜，先是对着二十二张看上去差别不大的牙牌细细端详了少许，之后便迅速的取出四张牌。秦落晨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将淳康帝的神色尽收眼底，一个帝王长久以来深谋和果决便展现在她面前。感知到背后简临一干人隐隐关注的目光，一抹不屑泛上她的唇边。
你们的父亲，精明得很呐，要从他手里强些什么……
难！
将牌排成最普通的钻石牌阵，秦落晨微微颔首后，缓缓掀开第一张牌：“这张牌代表的是，过去。”
明明占卜才刚刚开始，秦落晨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似是回到第一次给权贵占卜的时候，掌握不住的恐惧涌上心头，她面上却不能有丝毫展露。牙牌掀动的瞬间，她迅速地瞥了眼牌正面的花色，心中暗暗地送了口气。
皇后，正位。
牙牌正对着淳康帝，他盯着画面上被秦落晨刻意绘制得丰饶富足的女人，眉头骤拢：“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朕的过去受女人牵制吗？”
向来帝王最忌讳后宫干政，淳康帝的声音里也有了隐隐的怒意。秦落晨一听，便知他是误解了，连忙解释：“陛下息怒，此牌只是取隐喻之意，并非图案本意。”
“哦？”淳康帝轻挑眉，声音喜怒不辨，“你且说说，什么隐喻？”
“此牌名为‘皇后’，意指母仪，自是孕育和丰产的象征，实在叹陛下治下江山富足，黎民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