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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淳京四处已经一寸寸蔓上了新春的喜气。疏疏的一场新雪后,染了霜色的黛瓦泛着琉璃般澄澈的光泽。院内的树枝颤颤地便有白雪松松地散落,落在秦落晨的面前,花了她黑色的靴。

再过几日便是钦天监“封印”的日子,自那日起,便是新年假了。

本该是一年里最为清闲的日子,却被那一封急诏打乱。

那日秦落晨并不当值,点卯之后正准备离开,却听得钦天监监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小承啊,也年前了,有些事情该面禀圣上了。”

秦落晨心一沉,心道钦天监面圣汇报工作之类的事向来不都是监正的活计么?何时轮到她这个小小的监副了?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是软下语气的:“池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算不得吩咐。”池德覃捻了捻颚下长髯,另一手拍了拍秦落晨的肩膀,“多少年钦天监不曾有过监副留御书房顾问,既然圣上爱重,便别辜负了去。年轻人有些玩心,也不是不懂,该办的事也是要办了的。”

秦落晨总算明白了池德覃要说的是什么,这是催促她去御书房了。她只是个正六品监副,不得参与早朝,却也略略知晓岭南雪灾一事。只怕掌天文的钦天监已经被询问了一番,池德覃是想推出个人去。虽然不是谁都有面圣的资格,不过想到秦落晨是隔日便要到御书房报备的,如此……甚好。

明明便是淳康帝要召见,非要装模作样地教训一番,想必当真是积怨已久,终于找到发泄的当口了。

“池大人教训的是,晚辈受教了。”强压下心头对这一切的不满,秦落晨顺从地离了位,轻轻推开了那扇冬日里紧闭的门。

门枢微动,一抹亮色划过她的眼前。无边的雪色在她的面前延展开,窸窸窣窣的扫雪声恍若不闻,一串深沉的脚印在她身后落下,一直通向无边的远方。

……岭南雪灾,流民三十万。

记忆翻滚,那一行字在她面前倏地划过,快得教她不曾反应过来。

……流民益增,较之最初,已然几倍。

最初那份急报递交至淳康帝案头时,秦落晨便浅眼瞧了。只是不及此时之凶猛,淳康帝交予三省处理了便在递交的折子上书了“可”,却不知灾情非但不曾减缓反倒愈见严峻。当朝三省中书省改中书令为右相,门下省侍中为左相,尚书令一称尚且存留。因而右相林盎川想必日子也不曾好过。

想到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落的模样,秦落晨虽不曾亲眼瞧见,却也觉得万分有趣。

……钦天监向来推算节气制定历法,这等大灾自是也有牵连的。

池德覃的话犹在耳畔,秦落晨微微抬头已瞧见御书房的屋檐。

我读书少,你可别蒙我。

不过是个钦天监罢了,当真把自己当成天气预报了?

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这次她不曾将牙牌带在身边。她知道占卜之类的只能做个点缀,关键还是淳康帝一人的决策。

而淳康帝绝不会昏聩到事事皆要通过占卜来解决。

在上位者,越是信,越不得表现出来。

凡是表现出来的喜好,都是,假的。

收敛了眉心最后一点嘲讽,秦落晨端肃而立。

御书房。

已在面前。

==

狄哲入了御书房没几分钟便出来迎了秦落晨,添了寒衣的狄哲显得愈发臃肿,似是发了的老寒腿颤颤却不敢丝毫落了步伐。秦落晨进了门迎面便是火燎的热气,皇室用的炭火自是最好的无烟碳,却依旧教在南方长大的秦落晨习惯不得。

她谦恭地见礼,却听得淳康帝温和地唤她:“到这边来。”

“是。”她低低地应着,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便听到淳康帝问道:“岭南雪灾一事,你怎么看?”

“陛下是问天灾还是人祸?”

“何为天灾?何为人祸?”淳康帝眉毛轻轻一弹,面色却无太多变化。

秦落晨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有底。一般励精图治的帝王都不能容忍臣子这般直白地提出吏治这类敏感的话题,秦落晨既然已经涉及到“人祸”,以淳康帝的智商不可能想不明白。而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眼让秦落晨继续说下去,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底。

“天灾便是雪灾凶猛,人祸便是吏治不堪民为之苦。”

这么想着,秦落晨便直接地答了。她向来便是个心思只能转半个弯的人,若是太复杂,她反倒索性就直接了。

语毕,秦落晨不抬头,淳康帝也不答话,一君一臣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秦落晨只觉得脊背有些许发麻,这才听得淳康帝轻轻地将一本奏章丢在案几上,缓缓道:“承爱卿,真不负林相之女的一番心意。”

哈?

秦落晨愕然抬头,又迅速埋下头答话:“微臣驽钝,不知圣上所谓……”

后颈被她一抬一低这么牵扯到有些微微的疼,秦落晨在心里低低地感慨自己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的就连颈椎都不好使了。

“看来承爱卿还有所不知。”似是解开了心结一般,淳康帝的心情好了不少,“林相之女可是心心念念得很,不仅和承爱卿一样提出了整饬吏治之策,甚至保举承爱卿为钦差亲赴灾区。”

哈?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秦落晨恨恨地无声地磨牙,又问道:“想必微臣布衣之时和相府小姐有过交集,不知是相府哪位小姐抬爱,微臣择日拜谢。”

淳康帝的眉眼泛上笑意,似是要保媒一般:“林相嫡长女,林梓芊。”

哈?

自己什么时候成相府嫡女了?

相府长女还差不多!

林梓颖究竟在做些什么!

秦落晨只觉得这个冲击太过强烈,一时教她接受不来。不确信地,她低低地回问道:“林梓芊?”

“嗯,不愧是林相的嫡长女,果真是有些智慧的。”淳康帝似是瞧不见秦落晨愈发暗沉的脸色,径自念叨着,“既是闺名梓芊,赶明便封个灵芊县主罢。同承爱卿你的那道圣旨一并下了,过两日便赴岭南罢。”

事已至此,秦落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再次低头应道:“……是。”

后颈的疼,愈发强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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