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从御书房抽身出来,秦落晨一回到府里便高声道:“秦朗过来给我按按肩膀。”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周围气氛有些许诡异。略略环顾四周,才发现秦朗不知在何处,但见林梓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可需妹妹来服侍?”
说着,她便上来握住了秦落晨的手。
“妹妹千金之臂,姐姐怕是劳驾不起。”秦落晨轻轻拂落林梓颖的指尖,坚决,却又不着痕迹。
饶是如此林梓颖却毫无尴尬之色,只是笑道:“妹妹只是圆了姐姐的心愿罢了,当日可是姐姐提出要成为林家嫡女的。”
秦落晨抚额。
那天在她印象里是这样的:
林梓颖坐在她面前,刚刚被抽走羊脂玉的右手紧紧攥着,屡遭打击后饶是沉静的面色上也染了几分不甘。静静地将茶盏搁在一边,林梓颖盯着秦落晨的眼眸问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此时,一直柔柔假笑的秦落晨终于露出八分笑意,素手纤纤遥指:“我要,成为林府的嫡女。”
声音一顿,似是银瓶乍破裂帛惊声,外庭内室悄然无言。
唯见沉眸如墨染。
负手,无声。
当然,这只是秦落晨的记忆。
而林梓颖的印象却是这样的:
香茗入口仍有余温,她小心地将空杯搁置在一侧,转而便是一脸笑意地望向秦落晨,但见她的身躯一直紧绷,只是脸上的笑意略略给她添上几分柔和的线条:“话已至此,姐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成为林府的嫡女。”
秦落晨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林梓颖只是微微一愣,不曾想是这样的条件。稍稍一顿,笑意悄然回归:“这有何难。若说是嫡女,那姐姐现在已经是了。”
秦落晨只是挑眉,连个感兴趣的眼风都不屑于给。林梓颖也不在乎,依旧谦和道:“那日父亲查清许姨娘冤情自责不已,已将许姨娘抬为平妻,姐姐自然已经是林府的嫡长女。况且姐姐那日被杖毙后,父亲考虑到门风,只说姐姐丧母后回蜀西探亲报丧,用以掩盖姐姐……离开一事。”
她本想说“去世”,但秦落晨毕竟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措辞。观察着秦落晨微微缓和的脸色,林梓颖继续道:“若是姐姐想要回府,直接记名在母亲名下便是,也是正宗的嫡女。”
秦落晨面上平静无波,只微微点头,似是应了一般。林梓颖见状,便款款起身告辞,再不见秦落晨的神色。
纵然她有雷霆之怒。
于我,何干?
要是让秦落晨知道自己在林梓颖印象中是这么个面瘫形象,大抵真是要大发雷霆把林梓颖拖出来杖责三千看看姐是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只可惜她现在正坐在回林府的马车上,被一颠一颠的路况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尼玛,这是在训练航天员啊。
想姐当年纵横多种交通工具任凭周围众生吐成汪依旧面不改色若无其事淡定地可以道一声“阿弥陀佛”,不想今日就要阵亡在淳京的马车上……
思维在颠簸中混乱成粥,秦落晨唯一庆幸的就是。
她终于没有力气去想她莫名其妙成为嫡女的猫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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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林府,秦落晨就被林梓颖……的两个丫鬟给架下了马车,还在风中凌乱来不及回头的她被训练有素的丫鬟迅速而麻利地拖到了一处建筑密集之所,并把她丢在了这看上去都没差的古建筑群里,让她在这里等林相出现。
秦落晨差点憋到内伤。
胆子这么大的俩丫鬟,也真是醉了。
无奈地抚额,秦落晨心道以前的林梓芊也真是太好欺负了点,以至于她也受到了牵连。好在她反应极快,趁其中一个丫鬟这样溜之大吉时一把扯住了她:“怎么就要走了呢?”
“啊?”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秦落晨会突然开口反问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悄悄地动了动被扯住的袖子,试图要挣脱。
秦落晨自是不肯放,她隐隐瞧见有人正往这边来,身形颇为熟悉。趁着丫鬟还在挣脱,她手腕一转,便将自己的手掩住,丫鬟的手被她翻上来,推推搡搡间已然看不出是谁在拽着谁。
……身影越来越近,俨然已经可以辨出对方身形。
秦落晨却觉得不够,依旧死死地缠着丫鬟。
那个丫鬟有些急了,猛地一甩手,秦落晨恰好把自己的手一送,便是被紧握的模样。丫鬟抽手不得,面色愈发愤恨。
愤恨好啊。
秦落晨悠悠地想。
要的就是你不自在。
……脚步声已能够听清,秦落晨抬头便能瞧清对方眼角的丝丝纹痕。
丫鬟不满已达极致:“到底……”
啪!
打断她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来人一怔。
丫鬟一怔。
秦落晨刚刚扇了一巴掌的手还僵在空中,显然是一副怒极的模样,爆喝道:“什么赏钱!”
哈?
丫鬟露出了白痴般的表情。
什么赏钱?
她捂着被扇的左腮,挨了一巴掌的痛和不知所谓的莫名混杂在一起,神情着实好看。
这边丫鬟不知所以,那边林盎川却是懂了。
他一路过来便见秦落晨和丫鬟茶暖拉拉扯扯的,正要教训秦落晨不知好歹,却被她的一声爆喝一怔,陡然脑补出茶暖原先想说的是“到底给不给赏钱”。
好大胆的丫鬟,不过是小姐回府居然大胆到伸手讨赏钱!
虽然给赏钱不是什么特殊的事,但毕竟主仆分明,主子给了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哪有伸手要的道理!
而且还和小姐拉扯在一起!
再瞧秦落晨发髻歪斜,银簪明显是刚刚调整好的,松松地垂在发间,反倒坐实了她被打劫的形象。一双眉眼里愤怒中还不忘透着点点委屈,饶是极力克制着情绪,双肩却仍是不住地颤抖,虽不多一言,却生动得堪比千言万语,瞬间便拿下了林盎川的印象分。
终于,林盎川勃然大怒,喝到:“大胆刁奴,还不跪下!”
茶暖被喝两声,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便砸在地上。秦落晨这才闲闲地将手背着,想着今早匆匆忙忙挽的发髻就是不怎么样,马车一碰这么一晃就散了。
还是马尾辫经济适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