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之后不远便是新年。
秦落晨头倚着车窗,低低地叹了声:“离开是非之地也好,只是秦朗,这个除夕没办法给你的师傅磕头了。”
“不碍事。”秦朗在前面隔着帘听见了秦落晨的叹息,连忙安慰道,“前日我去上过一次香了。”
“秦朗,你到后头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罢。”秦落晨挑开帘示意赶车人慢下速度来,秦朗不解,只愣愣地望着秦落晨。秦落晨对他做了个口型,秦朗揣摩了许久,终究还是下了车。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秦朗起先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的,但瞅着四围只有他一人,赶马人显然算不得千金之子的行列,他只以为秦落晨是当心他的安全,眸光中闪过一丝感激,翻身下了车。秦落晨瞥见他稍有变化的神色,心知他是误会了。
千金之子不是你啊。
你身后的那位才是。
不过她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的,打碎人希望这种缺德事她可做不出来。听见秦朗上车的声音,秦落晨这才要收手降下布帘。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握住。
秦落晨盯着自己被握得微红的手腕,又抬眼瞥了眼面前似乎靠得太近的某人,叹了口气道:“上次是爬墙,这次是驾车,慕太子殿下每次出场都轰轰烈烈。”
“不及承大人一人饰两角来得惊心动魄。”慕晔夕猛地拽过她,一侧身便翻入车内,秦落晨躲避不及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头砸在他胸膛上碰出沉闷的声响。车身在他俩的动作下猛地一颤,好在驾车人早就换成了慕晔夕的侍卫,因此除了秦落晨稍稍一惊外其余竟一切如常。
车厢狭窄,堪堪能容纳两人。秦落晨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脑袋,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轻抚撞上的地方,突然想到自己撞上的是慕晔夕的胸膛,瞬间手便僵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腾地红了,只是好歹隔了层皮,慕晔夕瞧不出来。
不过慕晔夕瞧出了她的窘态,低低地笑了声,他放开了秦落晨:“本宫不疼。”
“看出来了。”秦落晨将手背到脑后,然后紧紧地贴着马车壁,以免随时被他带跑,“慕太子殿下不在瑞王府好好歇着,爬下官的马车做什么?”
“本宫自然是来看未来的太子妃的。”慕晔夕的指尖贴上秦落晨的面庞,一下便要揭开她的面具,不想秦落晨一把打开:“别闹。”
“闹腾的可不是本宫。”被秦落晨打开后,慕晔夕也不再坚持,“若是不想嫁给本宫,何必这么早跳身份?”
“你当我乐意啊。”察觉出慕晔夕没有恶意,秦落晨的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也不复先前那般文绉绉,径自白了他一眼,“这不是一切林家说了算先斩后奏了么。纵观淳康上下,能够配得上宴平太子的官家女便是林梓颖,她本是内定的瑞王妃,只是如今瑞王选妃失败,自然和亲一事她将首当其冲。”
慕晔夕只是含笑听着,不置可否,这倒教秦落晨想念起总跟着她一唱一和的秦朗,只能摸摸鼻子继续道:“林梓芊原是庶女,如今被抬成嫡女,只怕也就是为了给林梓颖挡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远嫁对林家虽无助力却也换得了圣上的一份信任,而真正的嫡女依旧用来给权势铺路。林相表面上举棋不定甚至还偏向缡王,只怕实际上早就是瑞王派的……”
“承大人如今官升至几品了?”
“啊……啊?”秦落晨正指点江山,冷不丁被慕晔夕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擢正五品中书舍人另岭南道按察使。”
“不错啊,有左相提携,离飞黄腾达不远了。”
秦落晨听出了他声音里浓浓的嘲讽意味,微微垂下眉眼道:“莫要笑话,淳康帝向来便是这般喜欢玩制衡,如今林相保举我赴岭南赈灾便让淳康帝以为我和林相走得近,就直接拨到颜启昕的手底下了。不过啊,朝廷向来是一滩浑水,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滩水更浑些。”
“多么黑心的臣子。”慕晔夕挑眉笑道,“不过要是能跟本宫回去祸害本宫的后宫,本宫倒是乐见其成。”
“慕太子殿下当真是说绕口令的好手。”秦落晨觉得坐得不舒服便微微欠身,这一下使得她离慕晔夕更近,她却不以为意地眨了眨眼,似是觉得自己的长睫扫到慕晔夕鼻尖是间极有意趣的事。慕晔夕感到有些痒,却也忍着了,只是轻声道:“本宫于此你似乎毫无不自在。”
“好歹也是有过男票的人,没那么容易害羞。”
一边说着,秦落晨还故意眨了眨眼,似是要蹭到他打喷嚏一般。慕晔夕却顺势伸手捂住她的眼,扇睫擦过掌心,是异样的温柔质感,他微微一愣,竟忘了放手,便一直捂着了。秦落晨也不反抗,起初还眨了眨眼表示配合,后来便干脆闭上眼,神情也松散慵懒了下来。倒似假寐时有人贴心地为她遮住了眼前光,虽然捂得太紧了些。
片刻之后,她的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某人的声音打在她耳垂上,震出匀匀的暖意:“男票是什么?”
“就是恋人吧,男性为男票,女性为女票。”
秦落晨觉得耳垂热热的挺舒服的,也就没多想顺口便说出来了。倒是慕晔夕听后略略顿了顿,捂住她眼睛的手也微微一颤,声音也平添了几分故作的镇定:“那他……是怎样的人?”
“嗯,一个人渣。”虽然是前世亲生经历的,秦落晨说起来却似是在讲另一个人的事那般从容,“以前我还不是塔罗师的时候,是个广播剧团的声优兼两声类歌手,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够使用伪声。后来我家里出了些变故,我的男……是前男票把我从变故中拖了出来问我要不要入圈,还让我学习了占星术和塔罗牌,最终才确定下来以塔罗师的身份为某个人物效劳。我和他确定关系不久便……其中就有他的手笔,自始至终他都是在利用我,可惜我不能爬回去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