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
“娘娘！？”
爹爹的高呼和高公公的轻呼交织在一起。
我踉跄跑到爹爹跟前，就见他一脸震惊，高公公也差异地看向赵轩，低声道。
“这、这宫里的娘娘怎么自己跑了出来……”
赵轩拉住因靴子不合脚狼狈而至的我，在我还未开口的前向爹爹笑了起来，神情自如的说道。
“朕知道上官将军此去颇需一段时日，所以朕让妍儿换装之后前来相送。”
我气息微喘看了看赵轩，忙向爹爹用力点头。“是的，皇上让我前来与爹爹告别。爹爹－－”忍不住伤心的离别，我眼眶含泪娇声轻唤。
站在爹爹身后的高公公摇了摇头，退到了一旁。
“爹爹－－我舍不得你！”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彷徨，顾不得其他抱住爹爹伤心的哭起来。
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宫里都私下传说这一战极难打，三年五载也不在话下。我进宫本来就见爹爹就不易，现在一打仗就连见面的机会也要没有了。越想越伤心，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城外矮丘连绵，一些稀草随风轻摆。百米外十万大军整军待发，战马的鼻息发出不绝的哧哧声。
城外的风景说不尽的荒凉，与城内隐约可听见的叫卖声、喧闹声仿佛两个世界。
我的哭声让那些准备奔赴战场的战士们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无奈与伤心，有些战士可能想到昨夜与亲人分别，忍不住眼眶含泪低头擦拭。
爹爹咬牙将我的头抬起，可能想到此去不知生死，虽也放不下我，但此时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记住你是爹爹的女儿，可以笑但是不要哭！哭是最无用的东西！你不曾让爹爹失望，来妍儿笑着送爹爹，爹爹一定会凯旋归来！” 爹爹脸上是平时少有的凝重和认真。
我不由抬头，忍着泪将悲伤全数收起，含着眼眶未流出的泪珠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想让爹爹安心。
在爹爹的眼中我看到自己的笑容如躲在云后的太阳放射万道光芒，已将乌云射穿。
赵轩站在爹爹身侧，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皱了下眉头，嘴角却含着笑，柔声对我说道。“妍儿。大将军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爹爹却眼中精光闪烁上下看了看我的装扮，我有些闪躲的避开了爹爹的目光，不免神色慌乱，恐怕爹爹已经猜到我必是私自出宫。
临别时，爹爹对赵轩重重报了下拳，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以后怎样……老臣相信！老臣不会看错人！”
马车微晃，我侧头瞥向一旁若有所思的他。
他还在想爹爹临别时的话？
我不由明眸含笑，梨窝隐现。
“相公！”
他愣了下，忍不住笑了笑。
“你叫我什么？”
“相公啊。你看我们都是改装出行，我不叫你相公叫什么呢？”
他无语，只能笑着摇摇头。
“你是相公，我是娘子，这赶车的高公公就是咱们的管家。”我手一挥，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最后指向车帘外的高公公。
“呵呵呵呵呵。”
他不觉大笑起来，高公公因为我偷溜出宫又扮成了太监，不得已只好找了辆马车充当起车夫，一脸委屈样，现在还要被我叫成管家，却是够冤的。
我第一次看到他大笑不由呆住，他大笑的时候漆黑的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像暗夜里两颗最耀眼的星星那样璀璨深邃。
我痴了，不知道是不是高公公听见我说他是管家不太高兴，车一阵猛晃，我没坐稳轻呼一声就倒在了他身上。
他笑也止住。车厢回复安静。
拉住我攀着他颈项的手臂，他将我扶起。
我低着头忙轻摇。“不要。我觉得这样坐着……这样坐着挺好。”
他瞥向我，我抬起头双眼水润一片，红润的小嘴边两个酒窝显出。
空气中好似有了桂花酒的清甜气息。
我娇俏明媚的模样，好像有些让他神智不复清明起来，我看见他的双眼凝视着我渐渐迷蒙一片，微微向我靠近。
我不由轻轻闭起眼，睫毛轻颤，觉得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他俯了过来。我的鼻尖竟是他的带着墨香的龙涎香气。
“公子没有摔着吧！？”
“皇上……”我微颤睫毛喃喃呼到。
听到高公公的询问和我的呢喃，他猛地推开了我，我看到他睁大的双眼里映着我惊醒的面容。
“啊－－”我撞在车壁上痛呼。
他却若无其事的撩开车帘，看向高公公。“管家慢点。娘子摔痛了。”
他转头，我咬着唇抱着肩肘，用我的大眼狠狠地瞪住他。
“坏、蛋。”
他抿唇暗笑，眼神却变得柔软，坐回位子扯了扯我的袖袍。“刚刚发现，这好像是公公的袍子……朕就想本公子怎能对一个小公公如此亲昵？”
撅着小嘴，我皱眉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袍。
成衣店内，我偷偷从铜镜中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他和高公公。
他一脸无奈，向高公公使了个颜色，高公公却垂下眼重重叹息。
“管家！再去催、催。”
“公子，老奴是无能无力……”
我心中不由暗乐，他看向我也叹了下口气。
我开始研究起身上的这一套藕色绣荷花裙褂，暗自想到底买哪套比较好。我的手里还挂了两套同色裙褂却是绣着杏花和牡丹的。
老板又捧出几件绿色、蓝色和桃红色的刺绣裙袍来。
店外有路人停下，看向我。虽然我未进宫时出门也常常被路人驻足观望，但此时身边多了他，我的虚荣和得意肆意丛生，此刻在那些人眼中我们一定是一对神仙佳偶。
“我身上这件清水芙蓉花好？还是手上的富贵牡丹好？好像杏花的也不错，而且应景……”
“都好！娘子长得美丽无双，这些衣服正是极配娘子的！”一旁的胖掌柜连忙接话。
“哼，奸商。”
我喜他称赞，却不满他想让我买那么多的衣衫，瞪了一眼。那胖掌柜到像是被雷击了一下，只一脸蠢样的看我，也不再罗利啰嗦的说话了。
赵轩忽然站起，墨黑的眉头紧拧着，大步走向我，抓了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管家！全要了，付钱！”
我被他拉了手还来不及放下手上拿着的两套衣服，只好向擦过去的高公公抛去。
衣服飞起，高公公却忽然闪身避过，右手隔空向我的衣服挥出，他的掌还没碰到布料，却看清是裙袍就向两端疾速翻飞落下。
我已停住脚步，任赵轩再使力也半步不挪，赵轩也回头，正好看到高公公的神掌“隔空震衣”。
“这、这就是内功！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我惊呆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高手。
高公公避开我的视线，弯身去捡衣服。“哎呀娘子说什么，哎，老奴年纪大了，竟然连衣服也接不住。真是没用。”
走出店外，我不由暗下决心，想再试高公公一试，看到马车和那匹枣红大马，不由计上心头，我拿出袖中藏着的令牌就像那匹马的臀部砸去。马儿受惊，嘶鸣一声就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我转头，看见高公公有些愣怔的站着，似向前移了一步，却看见赵轩就又退了回去。看不见赵轩的脸色，只见他侧头也看着高公公。
讶异中，我转动双眼指着越跑越远的马，和前方受惊四散的人群故作惊讶的喊道。
“为什么还站着？追啊！快追啊！”
他们却面无表情眼含责怪的看着我，我举着的手缓缓落下。
马因为臀部被我用令牌砸痛，不顾一切的向前嘶鸣冲跑，我们站在成衣店门口，只见马跑远。
半晌高公公抱着衣服好似才回过神，我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觉得自己甚是无趣，偷偷看向赵轩。只见他无奈的闭了下，微微摇头。
心中一惊，我因为心虚转开了眼。“马、马跑了！”
我怯怯的看向赵轩，他还是盯着我，只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
我第一次有了些害怕的感觉。
“为何娘子赶跑马车？娘子觉得我和高公公跑的过马？还是娘子想要步行回家？”
闻言，我不甘心的看向高公公，他却真的一动不动只满脸着急，我愣了下不由低下头忍不住又瞄了他一眼。难道刚刚在店里我没看清？
高公公一脸愁容，苦着脸看着马车消失的地方跺着脚连连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明明看见……难道看错了？”换上一副歉疚的表情，我暗自低语。
赵轩好似真的生气，负起手大步向前走去，高公公哀叫一声也跟了上去。
我回过神忙向他追去。
“相公等等，我不是故意的！”
唉，好像闯祸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风轻轻吹过宫外树林的浓密的枝叶，几只喜鹊被半空中四散的烟雾熏的哀叫一声飞走。
我脸上已有了几道黑色的炭印，却鼓着嘴不敢停下，卖力的向火堆频频用力吹气。
手里的树枝也不停往火堆里拨弄着。
火堆明灭不定，浓烟阵阵，不时噼啪着溅出火星，呛得我又一阵阵咳嗽。
“咳咳再等一等！咳咳，马上、马上就要好了。咳咳咳，外面咳咳，已经熟了！”
不停冒出的浓烟搞得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赵轩坐在高公公垫着绢帕的石头上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向我招手喊道。“别再烤了。你要真弄出来我也不敢尝。”
“啊，可以了！”将一个焦皮的烤红薯拨出，我欣喜的拿起洗净的荷叶包住。
荷叶中滚烫的番薯烫的我双脚直跳，快速跑到了赵轩的面前后，忙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双手捏住耳垂哀叫。“好烫、好烫。”
他似乎有些不忍，微微皱起眉头，示意了下高公公，高公公忙拿出手帕递给我。
天呀，这个老公公出门都要带那么多帕子嘛。我摇头，垂手拿起红薯轻轻拨开，不理睬他怀疑的表情将它放到了他的嘴边，带着讨好和得意的笑。
“你试试，保准你在宫里没有吃过！”
“皇上。”
高公公向前一步想阻止赵轩吃那块外皮黑的像木炭当中红红的烤番薯，他已经拿过来张口咬着，尝了起来。
我笑得张狂，勾眼斜看向高公公。
“你不吃就算了，我本来就没有烤多余的给你。哼！”
这烤过的番薯吃在嘴里又甜又软，还香气扑鼻，看到高公公侧身故作不在乎的样子，赵轩不由轻笑出声。
“高公公你这次是没口福了。这番薯样子不太好看，味道确实不错。”
“真的？喏这个全给你。你就原谅我把马车赶走的”无意之举“吧。”
他捧着我塞到他手里的荷叶包，故意瞪眼说道。
“什么就这个东西，就要朕原谅你……”
我可怜兮兮的向他撅起嘴，又抿唇笑了笑，故意让眼睛再湿润一切像雾气升起，做出楚楚可怜样。
他将荷叶包塞到高公公手里，看向别处咳嗽一声。“最辛苦的就是公公了，既要帮你拎衣服还要帮你掏钱买红薯，就让公公说原不原谅你吧。”
我表情一变，已警告的瞪向高公公，又扬了扬嘴角。
高公公故作为难的低头，思虑半晌才说道。
“娘娘的错，奴才哪敢放到心上。哎，唉只是老奴怎么有福气吃娘娘的烤番薯。”
“有！当然有！火堆里还有，我去拿。”
我难掩高兴，跳起身就向火堆跑去。
远处隐隐听见高公公向他说道。“老奴觉得……”
“高公公觉得什么……”
他微笑看着我小心翼翼翻着烤红薯。
“老奴觉得皇上今后会很难办……”
似有一声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