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逆着初生的太阳,看到一团带着晨光的黑影,才仿佛想起自己跪在院中因为私自出宫而受罚。
“美人请起。”
他看着浑身湿漉漉,双眼满是疲倦、嘴唇干渴起皮跪在地上睁大双眼想要看清他的我。
他似有些不忍伸手欲扶我起来,却被我侧身避过,不禁愣住。
“皇上请回,还未到时辰!臣妾不敢、起。”我的喉咙嘶哑的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晨光薄雾中,我在他俯身时看清了他黑如点漆的双眼,想到那句皇上说这些后宫中的事情但凭娘娘处理即可,心中一阵哀怨恼恨。
咬住苍白干涩的唇转头避开他坚决不肯起身。
“娘娘错怪皇上了,他并不知详情!都是老奴不好,老奴没有和皇上讲清楚,才让娘娘受如此大的委屈。”
一旁的高公公忙向我解释。
听到“委屈”两个字我眼底的氤氲之气冉冉升起,这一夜的寂寒凄凉已入骨髓,此时湿冷的衣服紧贴肌肤,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忘记这样寒冷的感觉。
“起来吧。”
他的手再次扶住我的手臂,我没有再避开。
他掌中上传来的温暖让我泪如雨下。
我如结了一夜的冰柱,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融化。
“皇上,妍儿好不甘,刘嬷嬷她们为了我被杖刑。为什么她们要如此的不近人情?”我醒来时房内燃起了红烛,他却未走,正坐在窗旁案前画着一副柳林茅庐图。
我蹒跚走到案前画已快完,柳枝如烟,林深入依稀有个茅庐,庐前隐约有个女子在织布。我赤着脚在他身后忍不住哀戚抱怨,昨天至今晨他赶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和此时的温馨暖意相比就像一场被惊醒的梦。
“朕也知道她们委屈!但是妍儿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诸多不妥之处?嗯?”
“妍儿知道。。。。。。”
“妍儿,看到朕所画的画了吗?你。。。。。。可有何感想?”
“画?”
他将细不可闻的叹息声收起,继续画着。
我侧头再细看上去,画极有意景、工笔细腻,由近而远的枝条浓烈淡雅层叠,茅庐看似隐约却有着一种真实存在感,画中的女子极为写意可依然可以清晰感觉到她的双手在飞梭织布。
“皇上画的真好,妍儿早就听人说皇上的画比宫内的那些画师画的还要好。如果能得一副收藏,以后必可传世。”我不解他何意,只恭维的说道。
“那些只是宫外人的讹传,妍儿只要告诉朕妍儿的想法就好。”
“嗯。”
我凝视画,只觉魂似被画中意境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将目光停在茅庐前的女子身上。
“她在织布。。。。。。会织些什么呢?”
他莞尔一笑转头看向侧目沉思,喃喃自语的我,一脸感兴趣的问道“你觉得她会织些什么?”
我转眼看他笑意盈盈有些期待的眼睛,心下不由暗暗好奇。
“妍儿不知道。皇上是在画谁吗?”
他眼中的笑意隐去,有些冷淡的转头继续勾勒。“这只是副画!”
我只觉他似乎突然就不太高兴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垂眼嗫嚅。“皇上,妍儿对诗画都不太感兴趣。。。。。。”
“。。。。。。那妍儿现在还对皇宫还感兴趣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愕然抬头他已经停笔,仿佛在等我的回答。
他一直是让我费解的,就如他现在所问的问题,但我无法回避只能尽量回答的婉转。
“妍儿一直就想进宫,想和皇上在一起。”
他看着我的时候嘴角已经有了笑意,一副一点也不奇怪我的这个答案的表情。 “那就好。。。。。。”
他搁下手里笔,我却发现我很难了解他。
每当看到他未达眼底的笑,我就想是不是我竭尽全力气也还是无法到达他所在的地方。
也许以前这个问题对我不是很重要,但在经历过昨日的宫斗,柳修仪和林清梦的欺压,我才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很严重,关系着我在宫中的地位。
而这些突然而来的念头,让我觉得内心一片迷惘。
而我迷惘的表情没有逃过他始终观察着我的眼睛。
“昨日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你想来的地方最真实的模样!如果你还是一如既往,很可能无法生存,如果你还没有改变初衷就必须有所改变。”
他在离开时带走了所画的那副柳林茅庐图,只抛下这句话和一个无限的深思留给了我。
月色刚起高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高声宣读赵轩加封我为上官德妃。
我喜出望外,一时竟望了谢恩!
与昨夜同样的月色中,我看着手里的圣旨简直兴奋的难以言语。
我忽然明白了他下午的那些话,现在他给我一份和林清梦平起平坐的地位和荣耀,这荣耀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那就是我在这个宫中继续生存下去的武器。
昨日我还因为仅仅是一个美人的地位,因爹爹权利的庇护才免于被淑妃林清梦处死。
今夜我已经可以和她有同样的地位、身份和尊荣,是离皇后宝座只一步之遥四夫人之一。
林清梦再无权利来处置我,柳修仪看到我时将只能鞠躬行礼。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刘嬷嬷、昕红、昕绿和院外的太监都进了厅要给新晋封的我行礼。
想到刘嬷嬷他们的伤,我忙让他们免跪继续休息,告诉他们昨天的那笔帐我很快就可以帮他们结算了。
然后我叫昕红进屋不顾腰腿的疼痛让她给我重新梳洗、装扮。
我迫不及待想再看到赵轩,向他表示我深深的感激和谢意。
“一定要极其漂亮,让皇上看得目不转睛。。。。。。”
我羞涩的红了脸,昕红听后笑盈盈的点头,麻利的给我梳了一个极能表现我灵动之美的望仙髻,额前点缀一条金色链子,链中一朵黄金梅花正中镶着一颗鸽血红宝石,髻上插金钗步摇,一身白透粉的衣裙轻披粉色轻纱。
当我挥舞轻纱站在铜镜前翻身旋转之时,美得宛若仙子误入凡间。昕红已经看的呆了。
我对这身装扮万分欢喜好不得意,忙唤醒昕红促狭的笑看着她,让她快领我往赵轩的寝宫龙息殿而去。
还未到殿前就见灯笼下站着几个巡逻的御林军,看到我们他们就大喝起来。
“站住!什么人!?”
“大胆,德妃娘娘也敢冒犯还不快快跪下。”昕红怒喝向那几个持刀而来的御林军。
那几人一愣走进看见我的装扮,呆愣了一会忙跪倒向我施礼。 “属下不知,望德妃娘娘见谅!”
我因为私自跑来见赵轩而有些忐忑的心,在他们跪倒时全沉静了下来,故意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
房角暗影处一个公公匆匆跑来,低头就跪。
“龙息殿管事太监张茂全给德妃娘娘请安,请问娘娘有何吩咐?”
我轻睨了昕红一眼,昕红张口欲说话,却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前面的人闪开----”
“娘娘小心!”
我被昕红拉到一边,一匹马快速从我身边擦过竟将我披着的轻纱带起踩入蹄下。
马上的人已快速勒住马头跳下了马。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连德妃娘娘也敢冲撞。你不要脑袋了!?”
如果昕红不将我拉过,只怕此刻我已被马撞倒,听昕红破口大骂,我才回味过来一阵胆寒。
“我有军情禀报!既是娘娘为何已入夜不在自己寝宫内,此时还在殿前闲逛!” 马上下来的人一身白色铠甲但浑身灰渍斑斑满是泥泞,满脸络腮胡子灰头土脸的,只眼睛神采奕奕黑白分明。
看他险撞倒我,拉下了我的披肩也不自觉,还敢大胆妄为的教训我的不是。我不由怒火升起,这个身穿将军服的人竟有天借的胆子,比爹爹皇朝大将军的行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我还不知皇朝之中有这样一个人。
“娘娘在不在殿前闲逛可是你一个臣子可以议论的!你一个大胆将军竟敢在后宫内骑马乱闯,就算你有天大的军情如此不尊宫礼可将皇上放在心中?”我冷冷一笑,高声喝斥道。
“娘娘这是玉龙将军萧雨裴。”
“好个伶牙俐齿的娘娘!”
张茂全和萧雨裴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火更旺,指向地上的轻纱。“玉龙将军可看到地上之物,如果不是我的宫女将我拉开,只怕我此刻就躺在了地上。”
那个萧雨裴看到轻纱不仅皱眉嘟哝一声。“女人就是麻烦。”
“你说什么?”看他表情我就知道定是嘟嘟囔囔心有不快。
“娘娘与将军都不要争吵了,此时皇上不在殿内。”
“那皇上在哪,快快通报我有急事禀报!”萧雨裴吹胡子瞪眼的叫道。
张茂全睨了眼我不免嗫嚅。“在、在。。。。。。”
我看着张茂全愣了愣,猴急的萧雨裴已经一把拉住张茂全的手臂怒目圆睁。
“在哪里,你到是给我说清楚!”
“在,在青云宫歇息。”不敢看我的表情,张茂全躬身后退。“奴才这就去通报。”
“好!快去快回!”
萧雨裴挥了挥手转头才发现我已经走了,捡起地上遗落的轻纱朝我的背影大喊。
“喂,你是哪个宫的娘娘。这披肩还要是不要?”
忍住心中的愤怒和不明的失落,站在洁白月光下,我转身徐徐看向萧雨裴,扬起了下巴。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大将军上官宇的女儿!这次我可以原谅你军情紧急,下次我不会再原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哼,区区一个将军也敢如此张狂!”
他愣了下,皱眉捏起手里的轻纱,眉角向一边挑高,怪声道。
“原来是德妃娘娘,上官大将军的千金!末将也在这提醒一下娘娘,夜半还是不要随便出来的好,难免让人当成闲逛的宫女误会。”
“你!”
难得和这个目中无人的野猴子啰嗦,我转头大步向前走去,昕红犹豫着看了看萧雨裴手中的披肩。
“娘娘那披肩。。。。。。”
“被马踩过的东西,还要它干什么?走!”
我咬着牙根说道,昕红有些害怕我想她从未见我如此愤怒的表情。
我的愤怒不光因为这个大名鼎鼎不知天高地厚的玉龙将军,更多的是因为赵轩今夜夜宿青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