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这个孩子你必须留下。生下他后我会让飘渺抚养，而你，反正除了你爹，你什么也不在乎。我会把你关起来。一生一世你都不会见到他，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你是他的母亲！”
有股酸楚和潮热的感觉涌来，我觉得恐惧和无以言表的愤怒。
再也没有任何一刻比这刻更让我知道赵轩这个男人的残忍和厌恶。
他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去被一个他深爱的，而我却嫉恨的女人抚养！他还让我知道我的孩子在她那里把她当母亲，我却再也不能见到他。。。。。。
我抑制不住痛哭出声，缓缓在地上跪倒。他却伸出双臂将我用尽全力的抱在了怀中。
“你恨吧，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爱恨交加、什么叫啮骨之痛。”
他的力气大的几乎要将我嵌入身体之中。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感情，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因为我。怎么可能因为我！？
屋内日影西移，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我潮湿的眼睛渐渐干涸。
我想站起身，他却一动不动停留在原地，连力气也不曾松懈过半分。
拿出浑身的劲道振臂挣脱，我将他重重推开。“我恨你，这一生一世我都恨你。是你让我爹爹落入险境、音讯全无，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讨厌一个人什么叫做厌恶！我上官妍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进宫做你的妃子！我看不起你赵轩，你就是个靠利用女人来坐稳自己皇位的懦夫！”
我骂的口不择言，只想一吐为快。而他的双眸也越来越暗淡，从激情动荡渐渐恢复到了一片死寂。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以为他要发怒或扬长而去，他却开口低声问道。
那语气竟充满了绝望。。。。。。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心软，但一想到过去他对我和爹爹所做的事情，觉得其实他这个模样也没有什么值得怜惜同情的。我硬了心肠只露出愤恨的表情转头不再看他。
鱼死网破，还有什么可以纠缠不休的。
他的人瞬间就冷了起来，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突然而来的凉意。压住心里的不安只凝视着地上某个点不放。
到底在看什么我也不知道，许久才醒悟过来，那是我自己的影子。
直到他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连同那一股彻骨的寒凉一起带出了这间酷似听雨轩的小屋。
深夜，我一人独坐屋中，私下一片漆黑。所有的人都已进入梦乡，我却毫无睡意。
只觉周围安静的能听见自己一次次的呼吸，将手停放在柔软的腹部，意料中的没有感受到那小生命任何存在的迹象。
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要他（她），今日我本想用他（她）来要挟赵轩，测一下他的反应。不想，却反被他要挟了去。
现在夜深人静，我的心思也安静了下来。
从下午他的那些奇怪举动和让我气的牙根发疼的话语中，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不同。
他是矛盾和不甘的。
我对他并非全无影响。他既恨得要将我拆骨入腹，却又想将我今生都困在他的牢笼之中。。。。。。这样复杂的情感我无法接受。
既爱我又恨我。就像我一样，我也即爱他又恨他。我幽幽叹气，黑暗中眸光流转光彩四溢。自问难道就要这样和他爱恨交织纠缠不休下去吗？
隐约中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我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坐在屋中，想趁着夜凉冷静的空挡将去留都思考的清清楚楚，不要再痛苦不堪下去。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
我想起身大呼，他却一晃身到了我跟前捂住了我的唇。从这个蒙着面穿着夜行衣的人身上，一股熟悉淡淡的墨香夹杂着龙涎香气传来，我震惊的不能言语。
竟然是赵轩！为何他半夜突然出现？！嘴唇被他温热的手掌捂住我只能坐在圆凳上美目圆睁，疑云四起。
他黑亮的眼睛凝视我，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是我。”
我忙点头，表示已经知道。等他松了手，我看着他的夜行衣咽下口中的唾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缓过神来我瞪向他毫不留情的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杀人灭口？”
我别过头表情冰冷毫无喜怒不再看他，他的身体震了一下，我从眼角看到他左拳捏了起来。转过眼，看向地上斑驳的月光。我似乎看到它透过窗棂在地上画上了一副棋盘。
“真的那么恨我。。。。。。”扯下脸上的面罩，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一张脸隐在斑驳的光线中。
我背着月光转眼看他，不知他现在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只清楚因为很在意一些逝去的东西，所以我已经无法再谅解他。
“皇上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做什么？是看司徒飘渺还是来看我？”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像石像般僵住，眼中光芒却闪烁不定。被他独特的气息包围，我在等待他的回答中体会着心从热到凉的感觉，只觉得时间过的真是漫长，难捱。
“你走！”还是忍不住，我不顾一切站了起来，指向门大声说道。
“我来是因为有话想告诉你。”他神色黯然，但还是站了起来，和我遥遥相望。
不到一臂的距离，几乎像隔了一座高高的山。
“想告诉我什么。。。。。。把我的孩子陪给司徒飘渺嘛！”我问他，一阵委屈，又是潮热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难道不承认这件事你已经做错，你已经害了她！”
他还是想着她，昕绿、我和爹爹又是被谁害了。我无法置信的看着他，他也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不讲道理任性妄为的女人。我转身背对向他，月光一下就倾泻在了我的脸上。
闭上眼，我试图避开这并不明亮的光芒，忍不住想沉浸到黑暗之中，不愿再转身面对向他了。手腕被拉住，他一个使力将我拉转了身。
“不要想逃上官妍。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连逃也不让我逃？我睁开眼，怒火焚烧在双瞳之中，故意大声说道。“我不、知、道。”
他漆黑的眼突然射出冷光将我紧紧罩住，我听见他极力克制怒气的呼吸声。
“飘渺自小身体虚弱，她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些年来为了将身子调养好，她吃了许许多多常人难以体会的苦！而这不光是为了她自己，她想要个孩子，想过正常人的家庭生活。而我。。。。。。我曾答应她给她一个孩子，可是现在。。。。。。一切。。。。。。都被你毁了。。。。。。”
说完这些话，他像浑身力气被人抽离一般，慢慢退回圆凳，颓然坐下手扶着额头再不言语。
我没有看到过真正黯然无力的他，只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是事事掌控高高在上的皇上仿佛只是平常人。一个妻子的丈夫，叙说着心中的遗憾和哀痛。
“你对我说这些，又将我置于何地！？我的孩子并不是你给的。”我闭起眼，咬牙说出。“他是我捡的，是你不要，我捡来的！”
“你以为想捡就真能捡到？”他无力低哑的声音在屋内回响。“宫中订下的规矩怎可能有漏网之鱼。”
“。。。。。。你是谁？”心中一个恍惚，仿佛窥见了背后一些未知的东西，我讶异的睁大眸子脱口问出。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中有我不熟悉的悲伤和狼狈。“脱去龙袍，我只是我。一个连自己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的。。。。。。懦、夫。”
我的心慌乱极了，我不敢再看他，也不想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捂住了耳朵大声叫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出去，快出去！”
他的表情绝望极了，挺直的鼻梁下嘴唇紧紧抿着。一双黑如点漆双眸衬得皮肤更加苍白一片。
看着他站起，向我移动脚步走近，我却无意识的后退后退，直到贴到了墙壁。
我的举动让他更觉受伤，他的脸白的几乎透明，鬓角的发和浓密的眉黑的就像画。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哀伤的望着我，但我却无法不躲，这个他是如此陌生脆弱。让我险些失了立场。
“。。。。。。不要再过来！”
懦夫是我说的，鄙视是我对他的彻底绝望和放弃。但是当他自己亲口承认这些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仿佛从没有认识过他，了解过他。。。。。。
他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拉下我捂住耳朵的手，我从他的手掌中真确的感到了冰凉刺骨。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手还是温热的。这六月末的夏夜，他却冷的像在下过雪的十二月午夜。
“把孩子生下来。。。。。。他是你的！”
这句短短的话他说时吸了好几次气，仿佛随时都要虚弱瘫软下去。
门还开着，他已经走了。有凉风吹进，让重新坐回圆凳上的我迷惑的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醒着的迷梦。
“小夫人脸色好是苍白，昨夜睡的不好吗？”
苏夫人让丫鬟将早餐在桌上放下，拉起我的手搭起了脉。冷淡的抽回手，没有去看她诧异的表情我不自然的笑了笑。
“大概睡得太多，所以昨夜根本就睡不着。”
“哦。。。。。。老身听夫君说小夫人不想要孩子。。。。。。”她犹疑的视线停在我身上，双眼充满关切的盯住了我的脸。“能不能告诉老身这是为何？”
我转向她，却刻意保持了距离。笑了笑既不答她的话，也不解释。看着窗外重又升起散发蒸蒸热气的太阳，抿唇不语许久才听到她轻轻叹息。
我幽幽开口，轻声说道。“苏夫人，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姐姐。”
“好。”
我转过身，依然含笑看向她。当我在说姐姐的时候，心里浮现的是昕绿清秀的脸庞。在我的心里只有昕绿才配做姐姐，而司徒飘渺，她永远都不会是。
推开西院的门，就看到躺在竹榻上的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在初生的阳光下还微微泛着红晕。
“你姐姐就在那，快去吧。前厅夫君忙不过来，老身去帮忙搭把手。你们姐妹俩就好好聊聊，孩子的事要考虑仔细啊，好好和姐姐商量商量吧。。。。。。唉－－”
目送苏夫人离去，我转身看见司徒飘渺已经睁开了眼。她初时有些愣怔和惊艳的表情一晃而过，不过片刻就了悟过来，眼中又泛起淡淡的鄙夷和更深的憎恨。
“你来做什么？”
无视于她的愤怒，我淡定朝她走去，在离竹榻不远的另一颗树荫下站定，骄傲又虚荣的朝她说道。“怎么，想让我滚出去吗？”
她瞪大了眼，片刻后别过头不在看我。脸上是隐忍的颤抖，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听说你有了孩子，真是恭喜！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顺利把他生下。”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嫉恨和愤怒全来源于这个孩子，心有些沉有些堵，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说道。“那好吧，我要和你公平的做笔交易。”
她愣住，有些迷惑带着防备的看向我。我笑起来，仿佛正享受着绿荫下这刻的凉爽和清新。风吹过我的发丝，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笑的有多僵硬，心有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