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起来,慢慢向我站着的树荫走了过来。
我垂下眼帘看她在我身旁站定,抬眼时她已迅速以高我一等的姿态,嘴角噙着了抹冷笑和鄙夷。
“那好你说说,想要和我做何交易?”
她的语气轻飘冷淡,像无聊的看着另一人想做什么事好博她一笑一般。
我故意不理会她态度的轻视,暗吸一口气才仰起头平静淡然说道。
“助我到大元边界!腹中这个孩子赔给你!”
终于说出了口,我将视线集中到她的脸上,再没有含糊和迟疑。“从此这就是你的孩子,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与他相见。他不会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她的瞳孔猛的张大又腾地收紧。我知道这个交易对她的诱惑有多大,心内冷笑连连,酸涩晦暗。
她已不能受孕,就算在此之前能怀上孩子也不能保证痛心病的体质就能让孩子顺利出生。
赵轩为了他们爱情的忠贞和一己私心,几乎不与宫中嫔妃同床共枕。更不会让她们生下孩子。而我腹中已有了未成形的孩子,而他的父亲就是她的爱人。这个交易不会不对已不能生养的她有着莫大影响。。。。。。
尽管我心底痛的几乎要撕裂,但我只能拿孩子来赌这最后一局。
缓缓闭上眼,终露出了心底最为真实的哀戚之色,我向她重重跪了下来。
是的,她没有义务陪我涉险,而我也再不能要挟她。
只能恳求。。。。。。
“姐姐,请你成全。。。。。。”我哀声低唤。
我清晰感觉自己的心在抽搐,膝盖撞到地上散碎石子的痛都没有我的心更痛。昨夜赵轩走后,我才明白我没有了解他,尽管他是我的夫。但他和司徒飘渺的情爱,却能深到彼此忘了各自的身份和生命。
那种入骨髓的情爱是我无法进入的边界。
他对我做了让步,我知那表示他对我有感情的纠结。。。。。。
但我与他的未来却更让我清楚,在他对司徒飘渺的爱情光芒下,我的未来是一片漫无天日的灰暗。这一刻我知道我舍弃了什么,但我不再后悔。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我不能答应!我不明白、不明白。。。。。。”
她向后退去,脸上有被我吓到的仓惶和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语无伦次。
我看向她眼中有希翼和哀求,伸手向她喊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再也克制不住心脏抽搐的疼痛,我收回手捂住胸口。
放弃尊严已让我血色全失,尽管有些气若游丝,我仍然坚定如铁的说出内心的想法。“比起孩子,现在爹爹的安危对我更重要!一样是亲人注定我要取舍。。。。。。所、以我才求、你。”
“你不能拒绝我,虽然我害你无法再孕,但我也失去了昕绿!你不知道。。。。。。她有自己深爱的人,为了和我救爹爹,她的爱人被赵辑扣押生死未卜。。。。。。而我可以陪你一个孩子,你却不能还我昕绿和肖任海!”
“我可以保证只要到了大元边界。我按照诺言将生下的孩子交与你,从此我们各不相干!”
她坐回了竹榻,一时安静的让我以为她终要拒绝,她却轻轻开口。
“你发誓你的保证都是真的。。。。。。”
“我发誓,只要司徒飘渺陪上官妍到达大元边界,腹中孩儿出生后就送与司徒飘渺抚养!从此再不相认!如若不遵此誓言,上官妍愿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不等她再犹豫片刻我就将毒誓发了出来,快的几乎不曾有一丝犹豫和迟疑。
船慢慢驶离了港口。
看着船夫们将船帆缓缓升起我杂乱的心绪才平静一点。
离开苏大夫的医馆并不难,只要趁着前院忙乱时,偷取了两套晾晒的家丁服找到一面矮墙翻出即可。
大街上虽然有暗卫藏在巷角酒肆,但他们看守的的并不认真。
也绝不会想到我和司徒飘渺前一天还是两个不能动弹的人,这会竟穿着家丁服大摇大摆的找了辆马车朝码头而去。赵轩、赵辑和萧雨裴还在城中最大的旅店中休憩,我和司徒飘渺已马不停蹄的找到了一艘马上要出海的商船。
不敢放松太久,终是担心司徒飘渺反悔,我不由对她热情关切起来。
“你的药都放好了吗?”
船一驶离码头,我就转头轻声问向司徒飘渺。
她闻言不语,片刻转头一双眼含笑看向我,我的脸不由红了起来。
启航对于我来说是无限的希望,对她可能是一次失去生命的冒险。虽然我不明白她这么容易就答应我,但是我此刻不再嫉妒恼恨她。 只要能顺利到达大元边界,赵轩的军队会随着她的出现赶来援救,那么爹爹就会解困。。。。。。
“我是真心担心你。”
忽略脸上的灼热感,我轻声解释道。
救爹爹的事是需要司徒飘渺的影响力来助我,因为她对赵轩的影响太大。。。。。。我感激她,所以也是真心的关心她,我希望她不会在旅途中有任何危险和闪失。而我不能也不会再让她有闪失了。
迎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她茫然的看了会我,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淡淡说道。“你放心,我记住你的承诺。所以也会履行我的诺言。你不用这样假惺惺,你并不在乎我的死活不是吗?”
“不是!”我大声反驳,却觉得有些无力。
难道我与她的过节真的无法解开?
她转过头不再看我,有些西落的阳光将浑浊的海面洒上一片金色的光辉。
“你放心上官妍。司徒飘渺不是如此无用的女人,不然也不配得到赵轩的怜爱。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保护好,不会再让任何人随意伤害。”
“。。。。。。那就好。”
之前发生过的事就像一道万丈悬崖梗在我们两人之间,她终是不能放下。我不再多说什么看向金色海面上的地平线。遥远的北方,爹爹是否找到伤药回到了塔格尔城?
爹爹你一定要等妍儿,妍儿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终于能和你见面了!
船轻摇,我和司徒飘渺开始觉得眩晕不适了。
狭窄拥挤的底舱小间内,弥漫着呕吐过后的酸馊之味。
已经五天了,躺在用粗麻袋做的枕头上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挺不下去。好在还是慢慢适应了过来。昏暗光线下我转头看向对面的司徒飘渺。
她显然没有我那么容易恢复,污浊掩藏的皮肤下还是能看出惨白,在门缝透出的光影中唇色是淡淡的浅紫。本来逃出时我们就涂脏了脸,经过这几天的呕吐和没有梳洗,看上去更加肮脏不堪。
“小兄弟,好些没!?”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直直射入舱底一下子将斗室照亮。我忙用手背挡住眼睛,好半会才适应过来,看到老李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好多了,多谢老哥照应。”我粗声说道,忙坐了起来。
他将托盘在甲板上放好,看着我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常年吹海风的脸又红又干,花白的大胡子。“今天船老大又在数落我让你们搭船的事了。他怪我不该让你们俩上来,现在外面很乱,听说朝廷在找什么人,船老大嫌我惹事。唉,这几天你们都晕的厉害若不是我来清理,可能在刚上来的第一天就被他轰下船去了。。。。。。”
我会意,从兜中摸出十两散银放到他面前的托盘中,虚弱说道。“多谢老哥了,我和哥哥还有三天船到码头,还望哥哥多担待。”
他立刻喜笑颜开,毫不掩饰的将散银拿起塞入了怀中。“中,小兄弟安心在舱底待着,今天船到港口我就去买些船老大爱吃的酒菜给他。就说是小兄弟孝敬的!吃人嘴软,他定不会再多说小兄弟你们什么了。”
等他走出时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看着他含笑询问的表情,我以了然的神色淡淡说道。“听说老哥喜欢赌牌,这次到了码头不要再玩了,那些人都是老手。老哥还是把银子留给老母和儿女吧。”
一瞬间他有些尴尬,片刻就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粗手粗脚的搔了搔头。“哥哥有数,多谢小兄弟提醒。。。。。。上次几乎输了这几月的全部薪水,这次不会不会了。唉。。。。。。”
门复被关上。
“你既知他借口问你要银子,为什么还要给他?”
清冷的声音在昏暗的斗室响起,我才知不知何时司徒飘渺已经醒了。
我忙端起托盘上的清水,半蹲移着到司徒飘渺身前。将她的药瓶从包裹中掏出倒了数粒药丸到手心,才不紧不慢说道。“他并不是个坏人。”
轻轻白了我一眼,拿起我手心的药丸放入口中,又看着我将茶杯贴到到她唇边有些皱眉的抿了一口,和着药咽下,她才低声说道。
“你怎知他不是坏人?我小时在市井之上常常看到这样的人,沾上了赌赢就像中了毒一样。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上船之时已给了他十两银子,又给了船老大二十两。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把我们当成任人宰割的肥羊。”
见她将药都吃下,我才放松下来。放下茶杯移到自己的粗麻袋前靠了上去,不置可否的说道。“你没听说现在外面都在找我们吗?我只想消钱免灾,不想起太多争端。以我们俩个人的穿着和身份,他也看得出没有多少钱可以供索要。其实,我看得出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这么做的。”
“哼。”
司徒飘渺轻哼。
“好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相信我的眼光,出来这些日子,一个人的好坏我还是看得出来。只是我倒没有看出你真会和我去边界,而且这么颠沛流离你也没有半途放弃。。。。。。”
我不免心生感激,声音也柔和起来。
却听她带着冷笑说道。“真的吗?说不定今夜船靠岸我就不再和你走下去,毕竟那时发誓的是你!不是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