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
狭小的空里，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都胤挑眉，看来这单生意是接定了。“白小姐，你们认识吗？”
张漾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不作答。裔谣不自然地扯出一个笑容，说“我们是同班同学。”
“同学好啊。既然是同学，大家就不用见外了，都是自己人啊。”都胤充分发挥出了中国人攀附的能力。“白小姐，这是华丰的总裁，布莱恩。旁边的老同学就是现在华丰的顾问。”
其他主管，秘书也都向她点头示意。裔谣一一微笑以回。
都胤不愧是公关的天才，很快就把气氛给调动了起来。男士们在酒桌上谈生意，一杯酒一杯酒得下肚。而裔谣则是坐立不安，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张漾灼热的视线。
都胤已经喝到兴奋点，与几个主管热络起来。他转身对裔谣说“白小姐，这次我这个老大也不能帮你了。有同学在也不知道敬一杯的。”
裔谣知道这个老狐狸早已经看出些端倪，他是想拿自己当突破口了。裔谣只有站起，举杯面向张漾，公式化的笑容丝毫不差“张先生，今天是我疏忽了。我自罚一杯。”她举杯一饮而尽。胃部的不适开始蔓延开来。
“好！爽快。”在座的男士一片叫好声，只有张漾皱眉看着她。
裔谣轻扯嘴角，忍住胃部的不适，又继续满上酒说“现在这杯酒是敬张先生的，还请张先生赏脸。”
裔谣的话说完，大家都在等张漾的反应。他却稳稳当当坐在位置上，皱着眉看着裔谣。一时气氛陷入了尴尬。
裔谣也不顾张漾的冷淡，径自饮下杯中的酒。说“这就是我们与华丰合作的诚意，相信我们的设计会是最适合贵公司的。”
裔谣巧妙地化解了尴尬，反引来在座男士的热情赞叹。好几位主管举杯，要敬她这位女中豪杰。她也只能一一应承下。
裔谣按住胃部，绞痛越来越严重。她想说去洗手间，可是却根本抽不开身。好痛，已经快直不起身，眉头不由皱起。幸好今天化了妆，不然现在她惨白的脸色一定会吓坏别人。
“白小姐，我敬你一杯。”
裔谣只能微笑举杯，正要放到嘴边，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抱歉，她已经不能再喝了。”张漾终于看不下去，拿起她手中的酒代她饮下。“我代她喝。”
张漾揽过裔谣的肩，说“我送你去医院。”
裔谣挣扎，像是在回避着什么。对着大家说“不好意思，我需要出去休息一下。”
“乖，我陪你去医院。”张漾依旧柔声劝说。
裔谣倔强地站起。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样好？这只会让她放不开他。裔谣努力挺直脊梁，骄傲地离开。可是却在门口，胃部一阵痉挛，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谣！”张漾终于大声喊出了她的名，接住她倒下的身体。“谣，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都是我不好，你醒一醒，好不好？”
餐桌上的男人门也被吓得够呛，刚刚还很强悍的女人怎么说倒就倒？不过这么一倒让他们看出了一些猫腻，这女人和他们顾问的关系不简单啊。
*
裔谣还没有睁开眼，就已经嗅到难闻的消毒水味。看来她又被送到医院了，她还真是和医院有缘呢。
守在一旁的张漾看到裔谣的眼珠在动，可是并没有睁开的意思。“谣，你是不是醒了？谣，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漾。”裔谣的声音有些干涩。
张漾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拥住裔谣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吓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裔谣任凭他抱着自己，这个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她都贪恋着这份温暖。
“以后不要喝酒了。”张漾说。
“我还要工作，不喝酒怎么工作啊？”她的工作就是这样，客户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他们也只有奉陪。
“谣…”
“好啦，好啦，我以后尽量少喝。”裔谣拒绝不了他，就像是他的爱心疼到让人窒息。
“恩。”
张漾拨弄着她酒红的长发。每一次见到她，她总会让自己看到一个不同的她。在美国时，她是倔强的小兽；回到中国，她是不可一世的女王；在法国时，她又是恬淡的薰衣草；现在的她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圆滑世故，学会了收敛锋芒，却是更加让他放不开手。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不要担心了。”
“谣。”张漾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裔谣的身子一颤，该面对的还是逃不掉的。
“那天为什么要离开？”张漾还没有等裔谣开口就说“你离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你又回到他身边，我害怕你需要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到处找你，可是我找不到。后来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要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谣，你告诉我，我改，可以吗？”
裔谣的身子发颤，眼泪滚落在他纯白的衬衫上。
“谣，别哭。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只要你告诉我，我会改。谣…”
裔谣退出张漾的怀抱，不住摇头，“没有，没有不好。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拥有你都是一种犯罪。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是我不够好，是我的错。”
张漾无声叹息，他该拿她怎么办啊？
翌日，张漾拿了一个袋子放在裔谣边上。
“什么东西？”裔谣说着已经动手去翻。刚打开袋子，一看之下却是涨红了脸。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能先帮你去买一些回来。”张漾的耳朵渐红，“我看你也没大多少，帮你买我都觉得丢人。”
裔谣一下蹦跶起来，太伤自尊了。就算自己胸部不大吧，好歹也是个小土丘啊。“张漾，你也太欺负人了。这叫发展空间大，你懂不懂？服务员怎么没有把你当成变态给抓起来？哼！”
“我的谣公主，我可是被你奴役惯了，还不知道以前这些东西都是谁买的。”
裔谣夸张的笑容渐渐淡下来。是啊，第一次月事，第一次买胸衣，好多的第一次，每一样都是这个男人帮自己完成的。为什么自己不知道知足呢？
“漾，如果我们一直呆在美国会是怎样？”
张漾轻拥住她，“我也常常会回想那天早晨。你那天对我说，只要我离开，我一定会后悔的。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当初走出了那扇门。如果那天我固执地留下来，你是不是依然在我的身边，AVA会不会遇不到你哥哥，也不会死。”
“不是你的错，不是的。都是我。”裔谣打断他的话。
张漾的声音依旧温柔“没有谁对谁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既然我们都已经后悔，那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谣，我们重头再来吧。你还欠我一个承诺，现在你可以兑现吗？”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彼此不适合呢？”
“不会的，我相信全世界只有你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张漾坚定地说。
“不后悔吗？我根本忘不了他。”
“啪嗒啪嗒”泪水滴落在他手心，张漾握住手心滚烫的泪，“答应我，不要在我的面前为那个男人哭。”
裔谣点头，泪水溢出眼眶。
两个千疮百孔的心灵这一刻拥抱着彼此，这条路他们能走出多远？
*
某一天一大早，裔谣在医院叫嚣着“漾，我要出院！”
“不行，把胃养好了再出院。”张漾端出鸡汤走到她跟前。
裔谣看到鸡汤，满是恐惧“快把它拿走！”
“乖，喝了它。对你身体好。”
“我快要被它毒死了，这东西我已经喝了一个月了。你想要杀了我啊！”裔谣凶狠地说。
张漾也不顾裔谣的张牙舞爪，一手钳制住她乱舞的双手猛力一拉，乖乖到了他跟前。
“听话，乖乖喝下，我们就早点出院。”
“真的？”裔谣兴奋地看着他。
张漾点头，“真的。”
裔谣乖乖坐下喝鸡汤，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还没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出院呢，她怎么知道有没有提前啊。欺骗啊，这是实打实地欺骗啊。
“怎么又不喝了，还有这鸡肉都一块儿吃了。”
裔谣双手抱胸，眼里闪过精光“我怎么没发现你丫这么狡诈的？”
“被你发现啦？”张漾状似苦恼地说“可是你的出院大权在我手里哦！”
裔谣气结，她忍！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身体可以回家调养！”裔谣一边喝汤还不忘反驳。
“医生他根本什么不懂，不要听他的。”张漾很自然地说。
裔谣一口鸡汤喷了出来。医生不懂？亏他说得出来。
她这一喷，张漾连忙过来拍着她的背说“不要急，慢点喝。没人和你抢，那里还有一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