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痛已经麻木,看着哥哥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回到了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她,而她唯一的依赖也只有他。嘴边慢慢浮现不真实的笑容,想要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已经没有力气。
她微笑,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漾,对不起,你终于可以解脱了。哥,对不起,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妹妹了。我好累…
一辆停在他们面前,“先生,我送你们去医院。”
裔耀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谢谢,谢谢!”
坐在车上,她胸口红色的液体依然止不住往外流。裔耀拼命按住,血依然从指尖溢出。眼泪落下,滴在她的胸口与血融合。
“小谣,乖,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乖。哥哥,一直在你身边。”
“先生,请你再快点。我妹妹快要不行了,我求你,我求你,快点…小谣…”
骄傲的他,尊贵的他,第一次如此卑微的乞求,依旧是为了她。如果他的生命可以换回她,他愿意交换。
开车的先生一鼓作气,加大了马力一路向前。也许是被他们的样子震撼到,更或许没有人可以无视他们这样的一份感情。
车在医院门前停下,裔耀抱起裔谣冲出了车。当左脚刚刚触到地面的那一霎那,痛,是钻心的痛。他忍不住晃了两下,低头看向怀里奄奄一息的她,只能咬住嘴唇冲入医院。
“医生,医生…”
很快医生,护士都赶到了前厅。
“采集血液,赶快准备输血。”
“是枪伤,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先生,请您把她放在床上。先生…”
裔耀把她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被推离了自己身边。在她被医生带走的一刹,他终是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一个护士惊喊“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小心拨开他的左腿,猛抽了一口冷气“医生!他也受了伤。医生…”
裔耀任凭他们摆弄着自己,他已经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了。他该庆幸,这次他终于不用再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待着她的回来。这一次,他可以躺在这个冰冷的床上,陪在她的身边…
“女性伤患是RH阴性血,怎么办?”
“上次有一个孕妇,也是HR阴性血。她每年都有存血,你打电话和她联系一下。”
“好。”
“男性伤患腿部神经已经大面积坏死。必须进行截肢,让家属签字。”
“医生,他的家属应该也在手术室里。”
“我们先进行截肢手术,请麻醉科的主任过来。
“好的。”
……
“先生,请问你未婚妻来了吗?”
“对不起,再等等,可能路上堵车。”张漾拿起电话,继续拨她的号码。电话的另一端重复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对不起,我的未婚妻可能有事耽误了。我回去接她。”张漾一边重复拨着同一个号码,一边出门。
一路上,他的心总是莫名其妙地抽痛,好像有事情要发生。一路飙车回到自己家楼下,却不料楼下的街道竟然全部封锁。
“警官,让我过去,我就住在这一栋楼里。”
“先生,这里刚发生了枪杀。请您沿着边缘上楼,以免破环现场。”
张漾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问“你说,枪杀?”
“是的。”
“警官,她是不是一个中国女孩?黑色的头发,长得很漂亮。”张漾又拿出钱夹,把他和她的照片晾在警官的面前“是不是这个女孩?是不是,是不是?”
警官一呆,“是的,请问您是她的家属吗?”
“我是她未婚夫,她在哪里?我们今天就要结婚了,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张漾对着警官咆哮。
“她在玛利亚医院,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东方男人。”
张漾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从这里一直拖出好远的一条血印。他们明明就要结婚了,他们的幸福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为什么?上帝啊,你是觉得看着我们痛苦很好玩吗?
他们只是人类,命运中最渺小的人类。
………
“喂?您好,我们是玛利亚医院。我们血库HR阴性血告急,您在我们这里有许多存储的血液,请问可以给伤患用吗?”
萧蕊愣了愣。
“妈,是谁啊?”萧珉锡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问。
“你快点整理衣服,易叔叔说今晚我们必须离开。”萧蕊对着萧珉锡说。
“喂?还在吗?伤患叫做白谣,因为枪杀被送入医院。现在失血过多,我们必须进行输血。”
“你说什么?白谣?是一个东方女孩吗?”
“是的,您认识吗?”
“好,把我存储的血都给她。我现在就马上赶过去。”
萧蕊马上站起,对着正在整理衣服的儿子说“妈妈出去一趟。干妈住院了,我必须过去。”
“我也要去!”
“不行,你必须乖乖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萧蕊要离开,易安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医院看谣谣。”萧蕊根本不看易安,绕开他就要走。
“你不能去!”
萧蕊突然调转头,看向易安“你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我妈妈做的,是吗?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蕊儿,你冷静点。告诉你又能怎样?我们根本阻止不了。”易安拉住她。
“放开我!我要去医院确认她究竟有没有事。”
“你想害死小锡吗!”易安对着她怒吼。
萧蕊的动作僵住。
“你知道现在小锡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小锡落在他们手里会怎么样吗?你是他的母亲啊,你忍心吗?”
萧蕊痛苦地蹲下身子,不住摇头。
“为什么要把一切都要加注在她们身上?她是无辜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也许她们都是被这件事牵累的人,更或是她们拥有着同样的血缘。她们彼此疼惜,彼此走过了这么多年。最终,她依然要丢弃她。
世界就是这样无奈,她们根本没有错。为什么承担这些痛苦的会是他们?
……
“今日上午,在街道发生了枪杀事件。受害者是两名东方男女,经过身份认证,男子是中国白裔集团总裁裔耀,而女子正是总裁的妹妹裔谣…”
赵懿谦拿着酒杯的手一颤,酒杯掉落在地。他甚至是慌乱地拿起手机,拨打了漾的电话。
“漾子吗?”
“懿谦啊?”张漾的声音显得无力。
“究竟是怎么回事?枪杀?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玛利亚医院手术室里,我正在等。”
“我马上过去。”
*
赵懿谦到了手术室外,一眼就可以看见等候的张漾。
他今天身着崭新的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领带拉开,扣子也已经解开了两颗。本该光鲜的他,今天却是如此颓废。
他走上去,在张漾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在他身边坐下。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张漾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裔耀也在里面?”
“恩,子弹打在小腿上。医生说他是抱着谣来医院的,伤腿负荷过大,要截肢才能保命。”
赵懿谦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裔耀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忍受截肢?
“这件事一定是冥薇那边干的,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赵懿谦目露凶光。
“我不管这些,我在想如果裔谣出来了,我该怎样对她说?告诉她,裔耀为了她废了一条腿吗?她会怎样责怪自己?”
“不是你的错。”
张漾不适时地轻笑“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就要去大使馆注册了?”
赵懿谦叹息,是命运太过弄人了。他们这些人的命运究竟何去何从,他们都不知道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他们紧张地站起,迎上前。
裔耀和裔谣是一前一后被推出来的,看着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突然间,张漾觉得如果与她一起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是自己该有多好。也许,这样他和她会靠得更近。
“医生,他们怎么样了?”
“手术还算成功,现在他们都会被送入重症监护病房。必须观察一段时间后,确定脱离危险期了,他们的病情才算是稳定下来。”
“谢谢,谢谢!”
……
“漾子,我去接回蕊儿和孩子,他们那里也不安全。”赵懿谦考虑了一段时间后说。
“恩,你去吧。”
张漾随着医生,去了病房。因为是无菌的病房,他只能隔着玻璃看他们。他可以看见他们并排躺在同一个空间里,而他却被隔绝在外。
他们的世界从来没有自己,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一刻同样也是。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多余。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静静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伪装自己,看着她佯装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