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美国时,我就感觉到了。具体确定你爱她,是在我们回到北京的第一次见面。那次你和谣都喝醉了,你说了很多。包括,你爱她。”
棒子嗤笑,饮下一杯酒。“原来还是酒坏了事。”
“那天你醒来,看到我和谣睡在一起,你又逃走了。之后你每每面对谣,我总会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人究竟怎样才能够将爱掩饰地这么好呢?如果不是我一早知道,也许我真的永远不会知道。棒子,对不起。”
张漾看了一眼棒子,继续说“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要对你说的。”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明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可是我却选择刻意隐瞒。连一个公平竞争的资格也没有留给你,我很自私不是吗?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本就脆弱,任何一个因素都足以让我被判出局。所以我小心翼翼,我步步为营。可是最终呢?我依旧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你怎么就认为她不知道呢?”
张漾惊讶地望向棒子。
“她一直都知道。她比一般人都要敏感,她清楚地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可是她却选择假装一无所知。她真的很残忍,不仅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一样残忍。”棒子笑得凄凉,暗黑的空间里竟似暗夜的修罗。“我今天早晨遇见她了。她当时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小猫一样缩在垃圾桶旁。”
“她因为别人的求婚而泪流满面,她为别人的幸福而哭笑。我一直都知道坚强只是她的伪装,可是她是骄傲的公主啊,究竟是什么让她连盔甲也丢弃了。我很气愤,可是我连安慰她的权利也没有。”
“早上那个电话,是因为这件事。”张漾肯定地说。
“是的,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阻止我打给你。我们说了很多,她说你们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令我惊讶的是,我竟然有一丝庆幸。我想我是否会有一个机会代替你陪在她身边。所以我问她,如果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我,我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替身。”
张漾的动作僵住,却仔细地聆听着这个答案。
棒子猛喝了一口酒,直到自己咳嗽得眼泪流下来。“她说,不可能,因为你不是张漾。漾子,你如此幸运。她的心里终有一个角落为你而留。而我,什么都不是。”
“咔嚓”张漾可以听到心里的哪块角落裂了,涟漪荡开。他一直以为她在那个男人身边是幸福的,就算不快乐也是幸福的。可是她却变成了这样,心痛到无法自抑。
……
*
裔谣坐在楼下客厅里,电视开着,眼睛不时瞟向二楼的方向。
近两天,裔耀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戴着假肢行走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持续的时间依旧不能很长。每次差不多半小时,他就会浑身冒冷汗。医生说哥哥依然不能面对自己失去左腿的事实,所以当他面对假肢时依然非常排斥。
“日前,有关夏晓曼被封杀的事件,我台作了进一步跟踪。夏晓曼一日之内被所有导演退戏,目前与公司的合约也已经告急,因迟迟不肯缴纳违约金,被告上法庭。有知情人士透露,夏晓曼已经卖了百万豪宅只为求一位律师,但依然没有人愿意受理她的案件。究竟是谁能让当红女星夏晓曼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呢?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能说:夏晓曼,当心了啊。”
裔谣看着电视里主持人幸灾乐祸的嘴脸,对夏晓曼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突然电视被关掉,裔谣抬头正好对上裔耀阴霾的脸。“醒了吗?现在去医院吗?”裔谣问。
“不用了。”裔耀回答。
“什么意思?”
“我说不用了,不用再去医院了。”
“可是你对假肢还是不能适应,医生说最起码还要做一个月的复健。”
“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吗?”裔耀拔高了音量。
“哥…”
裔耀不再说话,径自离开。
裔谣站在他身后,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裔耀一天比一天沉默,他不愿意出席任何外交活动,甚至不愿意出门。她明知道是因为那条左腿,她却无能为力。
翌日,裔谣照常到了裔家。
进门,裔谣总会有意无意间看向鞋柜的角落里。她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每每看到那个角落空无一物,她总会大大舒一口气。今天亦不会例外。
“嘭…”一声巨响。
裔谣赶紧跑上了楼,推开门。裔耀跌坐在地上,左腿上并没有戴假肢。手背上触目惊心的血渗出皮肤,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地上蜿蜒成蛇,如同诡异的蔷薇开得妖艳。镜子碎了一地,破碎的地方恰巧是照到左腿的地方。
裔谣上前拉过他的手,仔细翻看查看。“我们去医院。”
“不用你管。”裔耀挣开裔谣的手,几乎是爬动地姿势向床边挪了挪。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你的手里有玻璃碎片。你还要不要你的手了!”
裔耀笑着说“废了更好,反正我已经断了一条腿了。”
“哥,不要这样好吗?”裔谣蹲下,直视裔耀“我知道你没有腿很难过,我知道你的骄傲受到了侵犯。可是你还有我啊,我一直都在。”
裔耀固执地撑着床沿站起,坐到床上“你真的知道吗?”
裔谣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他的眼神令她觉到害怕。
裔耀并没有要放过她。他捉住她的手,迫使她的手握住自己空无一物的裤管。“你感觉到了吗?这里什么都没有。”
“哥,你别这样。”裔谣想要挣开他的钳制。
“裔谣,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自信我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站在你身边的男人。我可以给你所有,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送到你面前。”裔耀眼里闪着类似泪珠的晶莹“可是,现在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甚至连守在你身边的资格也没有。我现在连一个健康的人都算不上,要怎么给你想要的。我连保护自己都是困难,我又拿什么来保护你,拿什么来爱你!”
“哥,我可以保护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啊。小谣,一直都在啊。”裔谣跪在地上就像是发誓一般。
“保护我?裔谣,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你的施舍。你大可以和张漾在一起,我最不想的就是成为你的负累,你还不懂吗?”
“不懂,不懂,我就是不懂。我只是想要在你身边,难道这样都不可以吗?”
裔耀从枕头下抽出一沓资料,扔在裔谣面前。恶狠狠地说“好,我就让你知道。在阿根廷,你曾今被人性骚扰,之后在酒吧里做卖酒女郎,又因为误伤客人而险些坐牢,喝酒过度胃穿孔。所有事情资料里都有,我一直都知道!”
裔谣脸色顿时惨白,木然地将地上的资料一张一张捡起。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她说“然后呢?”
“然后?裔谣,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会猜吗?对,我一早就知道,我就算都知道。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帮你。你听清楚了吗?我看着你痛苦,我看着你被别人侮辱,只是因为我要你后悔,后悔你当初做的错误决定!”
“够了,不要说了!”裔谣捂住耳朵慌乱摇头。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介意这件事。她依旧在意为什么哥哥明明知道自己那段过去,却依然无动于衷。
裔谣站起擦干脸上的眼泪,说“我会打电话给李秘书,让他过来处理。不好意思,我的情绪可能有些激动。明天,我再过来。”
简单几句话,在他们之间划下了明确的界限。
裔谣刚出了门,裔耀就倒在了床上。猩红的眼里,晶莹终于落下。对不起,小谣。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在你每一个转身,我多想伸手拉住你。你每次离开我的视线,我有多想追上你的脚步。可是我做不到,我连握住你的力气有没有,而我亦追不上你。
手上鲜红的血印在纯白的床单上蔓延,蔷薇花开得格外刺眼。
*
“你到底帮不帮我!”夏晓曼问。
“晓曼,我说过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他们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就算我这次保得住你,下次,下下次呢?我不是你的谁,没有义务为你做这些事!”
“你终于说出来了。不是我的谁?”夏晓曼勾住安子明的脖子,说“那你要我成为你的谁呢?老婆吗?安子明,你哪时候需要这种东西了?”
安子明受伤地推开夏晓曼“晓曼,你爱着别人,我可以忍受。可是我不能忍受你变成现在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可以伤害我,反正我就这样该死地爱上了你,我被你折磨,那是活该。可是他们呢?你究竟想要什么?”
安子明的话似乎说到了夏晓曼的痛处,她迅速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帮是不帮?”
安子明咬牙,别开眼说“晓曼,对不起。”
夏晓曼反而笑出了声“安子明,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爱我!”说完摔门出去。
凌晨,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夏晓曼蹲在路灯下,一根一根香烟不停地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同一个动作反复了多次,最终又拿出了那张纸条。
她按着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不超过三声电话就接通了。
“我说过,你只能求我!”电话那头一个霸道的男声响起。
夏晓曼依然不肯示弱。她明知道求这个人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她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她只有一个目的,她要让那些人痛不欲生!
“棒子,你说过你可以帮我!”夏晓曼嘴边挂着残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