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郎朗嗓音回荡在白鹿山际,随后把手中玉佩丢回给莫弃归,淡淡道:“烦请阁下自己妥善保管。”
莫弃归一接,手下中将无声一口大气。这位铮铮男儿始终不曾放松的面容,此刻却也微微一松:或许,真的有一朝翻盘回旋的余地?
再看那夜风中青裙摇曳的女子,他再升起满腹疑虑:她又是如何拿出这绝无可能存在的第二块蓝田玉的呢?
君止立于岩石之上,一贯的温雅浅笑变成了诡异冷笑。好,好,莫弃归,后夏,倒不知,我小看了哪一个?
气氛一时又陷入凝固僵硬。
四周已是彻底暗了下来,后山处大片的翠竹林被夜风刮得簌簌有声,偶尔惊鸟扑啦啦冲天而起,寂静之下听来不觉有几分渗人。
后夏歪歪头,今夜看来已不适合上山,却不知这么多人呆在一块儿,会否有所差池。君止和那统领又隔着血仇,难以安定。
乾目也如后夏一般思考,他深邃的眸子在君莫二人身后一个来回。坚持上山有些勉强,滞留此地也忧虑重重。
然而,君止当先回了适才休息的石洞,也不顾一众各异的神色眼光,再度展开他慵懒闲适的笑:“我的随从去忙活了,不等吗?”
莫弃归脸色蓦地一黑,他后方一小将却已大怒地冲出,大刀一提便要往山洞去,他旁侧二人一把拉住,却止不住小将怒不可遏的呼骂。
“忙你个屁!杀我兄弟几十人!你有胆儿让我们等!他们有胆儿回来!小爷砍你们个稀巴烂!”
骂得唾沫横飞,骂得其余人也红了眼,骂得莫弃归微微颤抖。
最终,那一方统领,大大的手掌重重拍在那小将背上,无言却胜过多言。小将喷火的目光似被浇上一盆凉水,默默垂首归队。
后夏看那蓝衣男子懒散地靠着洞口一块巨石,优雅斜卧,修长笔直的腿就这么一伸,突兀地挡着进洞的道儿。
他这是不声不响拦了那一群人呐。
莫弃归又不傻,君止那姿态摆明不给他们进去休息。他嗤笑,当年战场叱咤风云的万军统帅,何时没有过风餐露宿?
乾目俊眉一挑,这鸠占鹊巢的家伙,明明那是他的下榻之处。
转身看了眼后夏,那少女脸色微好了些,却还是有丝丝病态的苍白。乾目虽对后夏无所反感,却也慢慢察觉这女子的非同寻常。
试想,白鹿初见飞扑入怀,声声木头亲近自然,如今,芊芊素手惊现绝世独玉。
她,究竟是谁?
“进去休息。”后夏脑袋一阵晕眩,一双手有力地托住了她的臂膀,乾目在黑幕下依旧明亮的双眸,定定看着她。
君止看那一男一女行至跟前,仍旧随性不羁,该卧躺还是卧躺,该伸腿还是伸腿,并且躺得更舒服,伸得也更远了。
后夏愕然,而后似乎明白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眼睛一转,勾唇坏笑。
她继续往前走,也不抬脚,对那两条美腿视若无睹。
乾目停在洞口,眼睁睁看那女子一步、两步、三步,靠近君止大长腿,然后,踩上去。
“唔······”素来淡定的君止,眉头一皱,闷哼一声。
该死。他看到她那笃定的模样,却仍然坚信她没胆儿踩他,结果,真是令他刮目相看啊!
进了去的后夏,顺势坐在君止旁边,一边絮絮叨叨:“踩到什么了,磕得我脚底疼。”
听者脸一黑,回道:“被什么东西压着了,份量还挺沉。”
乾目不经意间弯了嘴角,瞥到她在里面朝他招手,似乎在唤他进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往莫弃归那方人走去。
他要守着那群人。虽然现在局面似乎稳定了下来,难保夜半时分不会动起手来。
后夏目光里乾目穿着单衣的消瘦背影,停留在崖间一棵小树下,若不是因为他白色的内袍,后夏在这夜色下找也找不到他。
虽说已是春日,夜里的风依旧凛冽,而且此处已是白鹿雪山之地,寒气由脚底升起,也不由得身子一抖。
后夏人有些发软,毕竟刚才不得已使用了些手段。洞里没有光线,她摸摸索索欲往外去,突然整个人毫无防备的一阵剧烈摇晃。
第一反应是,这身子骨也太柔弱了!
然而,瞬间往下栽的后夏,一头扎进了君止怀里,听到他难得严肃的声音。
“山崩了。”
然后便似为了印证这句话。
响彻云霄的轰鸣,一声大过一声的爆裂,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火药味儿。整个山体在剧烈晃动,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半空中掉落,狠狠砸下来。原来只是一阵阵的摇晃,之后却演变成天地翻转,满目疮痍。耳朵听到的炸裂声和岩石互相撞击的声音一刻不停,到最后已变得麻木。层层浓烟滚滚,在半空中化作一条巨龙,张牙舞爪,肆意翻腾。
后夏被君止护在怀里一路往下坠,她的头被他大手紧紧按在胸口,然而从四周砸来的石块,到处存在的呛人的烟雾,依旧不停地在两人身上制造伤痕,尤其的君止。
君止几乎在栽倒的一瞬间,背就顶在了锋利扎人的石块上,手下意识一松,却在下一刻把女子又往怀里拉了拉。漫天盖地扑来的,不知道是雪还是石,反正砸下来一样很疼。
山崩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于山上众人,却如数载难熬。
后夏于黑暗中茫然睁眼,鼻间淡淡血腥味,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君止的。
推推手掌下宽厚坚实的胸膛,触摸不到任何律动。后夏一顿,慌忙中欲要探探他的鼻息。
“后夏姑娘于山崩地裂间,仍不忘一番上下其手。我却不知,姑娘觊觎在下多久了?”戏谑的声音响在头顶,此时后夏的手刚摸到他脸颊。
她瞪眼,就势捏住对方细腻如女子的脸,狠狠一拧。
君止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好生大胆!
“对你一见倾心,你是否感动到要纳我为妾。”后夏一边慢慢抬头观察四周,一边不甚在意地开着玩笑。
君止一怔,随即淡淡笑意涌了上来。
“王妃,也是可以的。”
“······或者,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