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染杏眼一亮,煞是好奇地凑近了些,梨也不啃了,剩了小半个随手一扔。
“南家那老大爷说,翻龙寨寨主是北迁移民,祖承严摩一派。我倒是不知那是个怎样的种族,但听说严摩族人世代奉祖先至上且极其重诺,一般发生要事都是当着祖先牌位立血誓的,像成亲这样的大事,肯定得过这样一道程序。”后夏手指敲敲自己膝盖,因着喜事,原本不着丹蔻的贝色指甲染成了浅浅绯粉,晶晶亮亮的。
赵染偏头道:“那又如何?”
后夏掀开马车车厢的挂帘,至于为什么新娘出嫁不坐花轿坐了马车,她自有目的所在。那翻龙寨就在山头后面,隐隐已经能看到站在高塔上放哨的小喽啰。那喽啰也眼尖,看到晃晃悠悠一队人马,立马吹响了身上的号角,呜呜一阵在山里回荡。
后夏漫不经心收回手,回答赵染的问题:“南家老大爷可以想到李代桃僵,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套一计偷梁换柱?”末了眼睛一转,滴溜溜地透着狡黠。
赵染一愣,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仿佛在思考中,最后迟疑道:“你是说······再找个人代替你?”
后夏哈哈一笑:“找个人不好玩,找个男人才有趣!”随即她凑在赵染耳边,低低交待了一些事,赵染慢慢舒展了眉头,却在听到中途时有缓缓皱了起来。
“这最后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控制不好······”赵染抬头迎上后夏目光。她并非怯懦之人,相反她大胆的很,只是光靠她们两个女子,万一最后那一险招没有压制住那群人······
后夏拍拍赵染肩膀,眉宇间仍是悠然自得,毫无临阵凝重的感觉。她一掌轻轻落下,却是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了赵染,进了寨子,她俩便是互相唯一的依靠。
赵染凛了凛,不过片刻,她娇扈依旧,大大咧咧抽出腰间长鞭,在空间不大的车厢里舞得噼里啪啦,扬声道:“好!让那群小崽子吃我一鞭!”
外面送嫁的人,只听得马车里一阵阵霍霍的风声,夹杂女子气恼的轻斥:“别打着我!”
明明是送去做山贼的夫人,小姐怎么还这么开心?再者,素来落落大方温良顺和的小姐,几时笑过这么大声?莫不是因为要送去做压寨夫人得了失心疯?
赶着马车抬着嫁妆吹着唢呐的家丁几乎脸色同时一变,生怕小姐万一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最后自己遭了罪,于是赶马车的鞭子甩得更重了,抬嫁妆的脚步迈得更大了,连吹唢呐的都把喜乐加快了节奏。
一盏茶功夫,突然加速的马车便已赶到寨子口。
寨子甚是庞大,光是正门便能让四辆马车并驾而过。虽然门口一块板子丑不拉矶写着歪歪扭扭三个字“翻龙寨”,也丝毫不妨碍这里面的独特格局。与其说是个贼人窝,倒不如说是个别具一格的大院。
进门两侧各一个大的圆台,类似操练场的模样,上面刀剑棍枪俱全,像真正的军营一般。左边圆台后一并排开四座屋子,都上了锁,看样子估计是堆放粮草之地。右侧也是四间屋,却是门洞大开,透过微微被风吹起的帘子,能看到似乎是厨房和喽啰们的饭堂,一溜排的桌子摆了许多碗筷。
前头还很是风雅的弄了个小假山,透过假山看去,似乎后面还有院子,看来后面才是就寝的地方,这偌大一个寨子,上百号人,喽啰和大王都住在后院,倒是稀奇。
后夏跟赵染被一路迎进门,寨子里也没怎么布置,就是扯了两块红布在门边的柱子上缠了缠,意思意思这里在办喜事,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看。等了许久不见寨主出来接他的新嫁娘,倒是一群小喽啰凑在马车前不停张望,有胆大的竟伸手想去掀门帘,媒婆张了张嘴却害怕吃罪不敢出口阻拦。
一群人暧昧一笑,那小子手已经拽住了门帘,五根手指探在车里。
赵染柳叶眉一倒,烈性子一上来便去摸自己鞭子,不想后夏一抓她的手,生生按在腰间动不得。她不说话,也不见神色,盖头已经蒙在了脸上,后夏只是用一个动作,让赵染稍安勿躁。
那小子“哗”一掀开,身后一帮人齐齐伸脖子看。车里两个女子,一个大红喜袍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连带着头上的盖头都晃来晃去,一看便是常年深闺的柔弱小姐。另外一个鹅黄色裙裾,梳个丫鬟髻,侧着脸跟自家小姐蜷缩在一起,手被紧紧握在那抖成筛子的新娘手里。
那莽撞没有分寸的小伙嘿嘿一笑,还犹自不罢休,腿一抬竟要跨入车厢。
赵染眼角余光瞥到,脸色冷了下来,右手被后夏拽得紧紧,她已经准备左手去摸自己的鞭子了。她从来不忍,想什么便做什么。突然感觉掌心一痒,她低头,却见那蒙着盖头的女子不动声色偷偷在她掌心写字。赵染一愣,摸鞭子的动作暂时停下来,她皱眉慢慢感觉,却发现后夏只写了三个字。
“弱女子”。
是啊,她们一个贵府千金一个年少丫头,明明白白的弱女子,如何能在受到欺辱时扬鞭反抗?可是,若不揍那该死的小子一顿,难道平白被他占了便宜?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小子已经整个人钻了进来。赵染把头转得更开了,死死贴着后夏,两人捏在一起的手更紧了些。
外面一片起哄声,甚至吹起了调笑的口哨。后夏感觉一阵陌生人气息渐渐靠近,一只手探到了她下巴处,只要往上抬一抬,她的盖头就要在众人面前被挑落,这是对新嫁女子最大的侮辱了吧。
可惜啊可惜,这注定只是一场戏,一场来考验她这新娘子真假的戏。后夏梨涡一现,对于那只油腻腻的手视若无睹,想着那寨主倒并非一般贼人心思简单,看来对于南家送来的新娘疑心不轻,那接下去倒得花番心思打消他的怀疑了。
那手已经卷起盖头,露出女子一抹皓月般的颈项,下巴恰到好处的弧度,再往上,便能看到娇艳欲滴的红唇了吧。
赵染虽然撇过了头,余光却死死盯着那只手,似乎看着看着,那手便自己会断了一样。
“奶奶的,那是爷的媳妇儿!”一声暴喝平地惊雷,那只子出现起就屡屡大胆狂妄的手,终于抖了三抖,慌张收回。
后夏轻轻吁了一口去,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更为惆怅。那寨主此时如此及时出来,那果真是在试探她,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得下一番功夫了。
“老······老、老大、大、大、大······”外面一片结巴声,听来却无丝毫惶恐,。
“滚下去!自领十大板!”语气甚是不耐烦,却也没有几多怒意。后夏笑,十大板?打棉花去了吧?
“爷的媳妇儿,爷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