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与蒙恬住在桑海城的将军府,念儿为了不暴露身份,一路上只是默然跟着,并不敢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一晃五天过去,念儿这日正跟着李斯在书房中整理案宗,有下人来报,帝国派来桑海的队伍被劫,请李斯速速去见扶苏公子。
念儿自然不愿跟去,但李斯只是看了她一眼,道:“素女姑娘一起过去吧,姑娘身为阴阳家的人,在帝国的事务上多出些力也是好事。”
念儿微点了头,没有别的表示。
谨言慎行是她一贯的宗旨,李斯也习惯了念儿的沉默寡言,便也没有不满,直接领着她出门而去。
扶苏就是多日前念儿与子明、荀况一起救下的那个俊秀青年。
此时的白衣青年多了几分冷厉与英武,言辞举动都带了上位者的气魄,很是威严。
念儿默在一旁不说话,蒙恬道:“此次护送机密文件的队伍被劫杀,可见叛逆势力在桑海之地的嚣张。所以,必须派出队伍,清扫周边山林,以免后患。”
扶苏道:“虽然是亡羊补牢,但也势在必行。”说着眼风里瞟了一瞟李斯,道,“李大人,你的看法呢?”
李斯拱手回道:“依属下看,帝国内部,存在奸细。”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黑龙卷宗属于帝国最高机密文件,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叛逆势力如何得到这等机密情报,实属可疑。”
扶苏微微动容:“那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斯道:“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嗯?”扶苏沉声道,“你要在桑海城召集罗网组织?”
李斯道:“罗网是帝国的凶器,要不要用它,全凭公子决断。”
扶苏冷目凝着李斯,缓声道:“不惜代价,也要挖出这些叛逆分子。”
李斯与蒙恬齐声道:“是,谨遵公子之令。”
李斯道:“若无他事,我等便先告辞了。”
扶苏道:“且慢。”然后举步走下台阶,站到念儿面前,“听说你的阴阳术造诣很高,连护国法师的傀儡术都控制不了你。”
念儿福了福身子,淡然道:“公子有所不知,星魂大人的傀儡术对一般人威力是大,但对于意志力稍强一些的人便要费些功夫。小女子不才,恰巧对阴阳术有些领悟,知道修习阴阳术最大的关键便是意志力,故而才能稍稍抵抗星魂大人的术法。况且,彼时星魂大人并未认真施术,若他尽全力认真施术,便是十个素女也是抵不住的。”
“哼,你倒是谦虚。”
“素女不敢乱言,今日所说,句句属实。”
扶苏默了一会儿,眼风里看着蒙恬道:“蒙大人清扫叛逆分子时带着素女姑娘去,也算是阴阳家出了一份力。”
念儿立马接道:“公子放心,蒙大人清扫叛逆势力时,星魂大人必然会到。”
扶苏盯了念儿一会儿,点头道:“如此极好。”
李斯领着蒙恬与念儿退出来,立在外面园子里道:“劳烦素女姑娘告知星魂大人一声,只道黑龙卷宗被劫,让他务必来将军府助我等一臂之力。”
念儿答应了,福身道:“素女这就去蜃楼禀告星魂大人。”
蒙恬干干一笑:“阴阳家不是有术法可以传讯么,你为何还要亲自前去禀告。”
念儿再次福身道:“蒙将军误会了,一则,因着素女学艺不精,这传讯之术虽然使得,但并不确保能够完全保密和成功。而黑龙卷宗是帝国极大的机密事,需得亲自传讯、确保万一才可放心。二则,这天下的奇人高士多不胜数,若是这桑海城有着功力比素女深厚的施术人,截了讯息、泄露了机密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李斯道:“姑娘所言甚是,心思也忒为紧密,怪不得云中君对姑娘如此赏识。”
“大人谬赞了,时候已经不早,素女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念儿福了身子缓缓告退,然后出了院子朝将军府外而去。
念儿身上有云中君给的蜃楼出行令牌和李斯给的将军府出行令牌,来去自如不说,也方便在各处办事。
这一出了府门,念儿倒也不急着回小圣贤庄。感觉到身后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念儿冷冷一笑,这帝国的爪牙倒真是无处不在。
桑海城热闹依旧,念儿向着海边走,到了蜃楼之上,先是回童女住所一趟,然后才去了星魂的居处。
星魂对于念儿的出现毫不意外,只是坐在蒲团上,邪邪笑着,一脸兴味儿。
“公主真是好兴致,竟然混到蜃楼上做奸细来了。”
念儿挑眉轻笑:“没想到又是你第一个认出我。”
“这倒不见得吧。”
“嗯?”
“你能确定月神没有看出你的身份?”
念儿走到另一个蒲团,与星魂相对而坐:“我掩了身上的气息,除了你,没人能看出。”
“嗬,倒也是。若不是我在你身上下的咒印,我倒是一点察觉不出此时的素女有何不同。”
念儿弯唇一笑:“星魂大人越来越有趣了。”
“哦?怎么个有趣法儿?”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星魂蓝色的大眼睛弯了一弯:“揭穿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唔,确实没有好处,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我觉得你是在蛊惑我去揭穿你。”
“就当是这样吧。”念儿撩了袖子,低眉道,“你会这样做么?”
“不会。”
这么斩钉截铁,念儿忍不住抿唇一笑:“多谢。”
“那倒不必。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目的?”
念儿不做声,只是伸出手晃了一晃。
星魂唇角儿勾了一勾,右手平摊,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凭空出现在手中,然后笑眯眯的放到念儿手中:“怎么样?可以说了么?”
念儿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流光溢彩的物事,立刻笑弯了眼睛:“苍龙七宿。怎样?这个答案满意吗?”
“非常满意。”星魂盯着念儿道,“你想让我帮你?”
念儿笑眯眯的点了头,把锦盒揣到怀中。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忒响了。”
“我一向如此。”
“倒也是。”
两人都止了声,相互看了半晌,旋即默契一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又是哑然一笑。
念儿起身道:“我出去一趟,需得用移行之术。你帮我瞒住李斯等人,只当我在这里陪你修习术法。”
念儿说完便蹲在地上画起了阵法。
阴阳术虽然集天地变化之能,但毕竟非人力能够控制,所以,碰到大的术法之时,还需得借用阵法。
半个时辰后,念儿方完成了这个阵法。怀中掏出一个青翠色的瓷瓶傾倒下去,地上的图形转瞬间便隐没在了地板之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你连这个也有,这些年果然没闲着啊。”
念儿扯了下唇角儿:“就是闲得太久了,所以才拖到现在。”
星魂不置可否,念儿也懒得再说。
准备好一切之后,念儿一脚跨进阵中,默念口诀。口诀出口,不过两息时间,地上的阵法渐渐明亮了起来。星魂挥手设下禁制,一转眼,念儿已连同阵法不见了踪影。
再出现时,刚巧落在荀况的竹园之外。
算了算时辰,念儿慌忙撤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向后山跑去。
跑了没多远便看到一个奕奕然走来的身影。
念儿跑上去,扯了他的袖子道:“卫庄呢?”
张良一愣,笑道:“原来你知道。”
“哼,我当然知道。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走了。”旋即握了念儿双手道,“你既已想起一切,我们的婚事是不是也改办一办了?”
念儿甩开他的手道:“我何时说我记起了一切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也不理身后轻笑的张良。
张良赶上她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你不是都知道么?如此装模作样,你累也不累?”
张良微摇了头:“我只是大致知道你进了蜃楼,别的一概不知。”
“哼,这不就足够了么。”
张良眼看念儿情绪不佳,便不再多言。两人一路回到了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