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看到念儿回来,倒是极为高兴。
阿茉阿忆已被张良打发走了,念儿的房间没有动过。
三人跪坐在棋盘旁,念儿缓缓从怀中掏出锦盒,道:“荀夫子那位病人身子骨可不同一般,若想治愈,缺了这一味药可是不行的。”
荀况疑惑了一下:“这是?”
“你打开看看便知。”
荀况伸手打开锦盒,一株流光溢彩的娇花躺在盒中。血色的叶子、玉色的花瓣,色彩夺目,馨香扑鼻。荀况一下子惊住:“这是……九泉碧血玉叶花!”
念儿点点头:“正是。”
荀况道:“你是要我把这朵花送给那位病人?”
念儿再次点点头。
荀况道:“这是为何?这朵花若是你自己用的话,你的病……”
“我的病已经大好了,用不到这个。”
荀况捋了捋胡须道:“你的病,你自己也清楚,若不能根治,日后必成大患。对了,你上次给我的古籍中记载了一种以毒攻毒的医疗之法……”
念儿笑了笑:“夫子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婆妈了?我既能得了这个稀世灵药,便能寻得别的灵药,这世间灵物极多,何须在意这一个?何况我的病不在一时,那位蓉姑娘的病却是拖不了多久了,夫子就算是帮我这一个忙,也救得一命,是大善德一桩。至于古籍,我也是偶然得之,偶然送与夫子,倒没有什么深意。”
荀况默了半晌,没有什么表示。
张良抬头道:“这就是你去蜃楼的原因?”
念儿干笑一声:“自然不是。”
张良目光沉凝,只是盯着念儿:“你若是觉得亏欠,我便帮你还了。若师叔救不了她,我定会另想他法,你何必去冒险寻这朵花?既已寻着,也该是自己服用,给了蓉姑娘的话,不一定就比你自己服用好上多少。”
念儿低了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一定要救她。”
张良霍然站起身:“你要救,我也管不着你。只是盖聂是否领你这个情,你自己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我并不是要盖聂领我的情才这样做的。”念儿也缓缓站起身。
“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让他对你旧情重燃?”
念儿眉头一拧,伸手就想给张良一巴掌;奈何举起的右手被一旁的荀况一把抓住:“有什么事好好说,你们先别动气。”
念儿愤愤抽出被荀况抓住的手,偏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有分寸,我的东西我也有权力做主给谁服用,至于我与盖聂之间的事,那是我念姬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张良立在原地,直直看着念儿道:“你明明记起了一切,却还要与我装到何时?我张良对你如何,你心中自是分明;如今天下大乱,盖聂自顾不暇,你却……”
“你娶我为的是什么你自己比我清楚!”
张良身躯一震,绷紧了身子道:“什么意思?”
念儿自知说错了话,烦躁道:“没什么意思!”旋即对着荀况道,“我念姬生平不爱求人,这次就拜托荀夫子了。蓉姑娘的病,望您尽量医好。”说完甩袖就要出门,到了门口偏了头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张良先生是世间难遇的奇才,他日飞黄腾达,与念姬必是两路,今日又何必付出诸多真心。”
张良杵着身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荀况不知情况,也无法随意搭话,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念儿出了门。
离了小圣贤庄,念儿易容去了墨家秘密据点。
盖聂还是每日守在端木蓉的房门前,没有什么变动。墨家的每个人都在等着端木蓉醒来,这世界,好像除了她,再没有值得他们在意的事儿。虽然心中明白,自己夸大了端木蓉在这些人心中的分量,但不可否认,端木蓉,她很让人在意。她也不得不救她,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
念儿翻窗进去,偷偷看了看端木蓉的身体情况,正要走时,盖聂已立在院中等着她。
念儿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道:“几日不见,师哥安好。”
“嗯。”盖聂点了点头,虽然念儿易了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荀夫子来过三趟,开了三次药方,但效用不大。”
念儿皱了眉:“你的意思是?”
盖聂抬眼看着念儿,思量了一会儿道:“以你的医术,端木姑娘的伤,如何?”
念儿在心中苦苦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放心好了,荀夫子必能治好蓉姑娘,若是有了偏差,我必会出手相救。”
盖聂道:“我知道你的医术了得,甚至比端木姑娘的还要高上许多,只是你轻易不救人,只是用毒……我想请你,不管如何,保住端木姑娘一命。”
“我已经作出承诺,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无法。”
盖聂沉默了很久,最后沉声道:“你以前虽然面上冷漠,但心地到底还是善良,遇到了这样的事,必是要管上一管。再者端木姑娘又是念端姑娘的弟子,你必是竭尽所能……可是如今的你,我当真不甚明白。你面上时时带了笑,心肠却硬了许多。”
念儿脸色白了一白。
他这意思,是指自己心肠狠毒,见死不救了?
想到这儿,念儿挑眉一笑,带了几分轻佻:“我一直如此,是你以前不明白而已。你既觉得端木姑娘纯良,我念姬心肠恶毒,那便等端木姑娘醒来,好好待她,也算是喜事一桩,我也算是还了你的情了。我多年前救你一命,如今害得端木姑娘香魂欲断,全当是扯平了,你我各不相欠就是。”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正如你所说,欠下的债,终是要还的。你欠的是情债,我欠的是命债,我没有怨言,也没有侥幸的心思。所以,我从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幸福,失去时也不会觉得失落、不甘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盖聂一时无话可说,念儿转身就走,两人渐行渐远。
出了村子,念儿只是顿了半晌,回身看了看那人所在的房屋,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直接回桑海城了。
到了桑海城,念儿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走进酒楼大堂,念儿二话不说来到掌柜柜台前,漠然道:“我要天字一号房,掌柜能否行个方便。”
掌柜的立马抬头打量念儿,念儿眼风里扫了他一眼,伸出右手将散下的发丝捋到耳后,道:“掌柜的可看清楚了?”
掌柜的吓出一身冷汗,立刻点头哈腰:“姑娘请随小的来。”
念儿耳朵上带了一只火焰状的耳环,正是风云楼楼主的信物。而天字一号房是只有风雨楼据点才会有的贵宾房间。世间仅有,别无他家。
上了酒楼的三楼,向右走,最靠里的一间套房就是天字一号房。
进了天字一号房,掌柜的立刻神情一变,肃然拱手道:“属下不知楼主驾到,还请恕罪。”
念儿道:“不知者不罪。我最近在这里办事,有什么事直接把消息给我传过来。”
“是,属下一定谨遵楼主法令。”
“下去吧,晚点儿让人把饭菜送上来。”
“是。”
掌柜的退下,念儿颓然躺倒床上。想到盖聂的态度,一时思绪纷乱,不知作何之想。
一日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