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沉思间,风总管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当看到她唇角讥讽的弧度时,蓦地眸光一冷,墨瞳中狂澜涌动,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衣袖一拦,尽数倒入袖中,抹了还抿抿唇,意味深长的看着水非烟,赞道:“好酒,多谢五小姐了。”
水非烟本来就心中有鬼,风总管这样说,当然让她心惊肉跳,她急忙站起身弯腰施礼,掩住眼底的慌乱:“风总管过奖。”
夏夫人和水万里育有嫡子两个,分别是大公子水非云,二公子水非欢,嫡长女水非梦,也就是宫里的梦贵妃,嫡次女水非烟,她的五姐,那个蛇蝎心肠的虚伪女人。
看到水非云和水非烟相继敬了酒,水非欢也坐不住了,端起一杯刚要说话,水万里清了清嗓子,打断了:“非陌不胜酒力,点到为止吧,风总管,水府虽是小户人家,府里的厨子还是不错的,尝尝这些饭菜合不合口?”
“色香味俱全,果然不错。”风总管各样夹了些,品尝完毕后,赞了一句。
秦雨冷笑,水府会是小户人家吗?府中的那位厨子,别人不知道底细,拜这具身子的记忆所赐,她却是知道些的,那人本在皇宫里做御厨,因为配错了菜,使得一位皇子吃了他做的菜后上吐下泻,被皇帝一怒之下施以杖刑,打得极惨,腿都断了一条,后来虽然续好了骨,却终是成了瘸子。
其实,这件事那厨子也是被冤枉的,水非云爱吃他做的御膳,常去宫里显然不可能,就想了一个损招,通过内线,在皇子的菜中下了些药,水非梦作为皇帝的宠妃,做点手脚很容易,再加上那个被害的皇子是她的眼中钉,这么做一举两得,可惜,那皇子那天没有吃多少,最终没有丢掉小命,只是那厨子被憋屈的赶了出来。
水非云在人家落难之际伸出援手,让人家感恩戴德的留在水府效力,这家子人真是虚伪阴暗到了极点。
秦雨的眼睛从桌上的菜色上逐一扫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有些踌躇,水非烟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酒里下毒不成,菜里一定也下了毒,如果贸然吃了,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可如果不吃,怎么推脱呢?装晕?也未尝不可。
她正在酝酿情绪,风总管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向她这边倒来,两人的座位极尽近,她如果不出手相扶,下一刻,这妖孽必然会倒在她的身上,虽说他是个无根之人,可大庭广众之下,终究不好看。
想了想,秦雨还是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两人都坐在主位,桌面颇高,桌下的情况谁都看不到,就在这一摔一扶之际,风总管迅速塞到她手心一粒丸药。
秦雨怔了怔,对上他迷蒙而充满笑意的眼,他清楚明白的暗示她,这是解药,不用担心桌上酒菜的毒。
虽然这妖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处处占她便宜,但此刻,相比那些所谓的血缘至亲,她反而更相信他。
“呵呵,真是喝多了,郡主,多亏你及时扶住本总管,不然可要出糗了,咱们以茶代酒共饮一杯如何?”风总管将一杯斟满的茶送到她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
“好,看在风总管替本郡主饮了两杯酒的面上,我们共饮一杯。”秦雨也学着他的样子,衣袖遮面,迅速将那粒药丸丢入口中,将茶水一饮而尽。
“本郡主瞧着这款菜式不错,风总管尝尝看?”秦雨动手各样菜夹了些,送到他的碗中,意思很明显,你先吃,没事我再吃。
风总管苦笑,这女人,还真是不含糊啊,他拂了拂袖子,眼波流转,勾出一抹勾魂摄魄的微笑,“有郡主这样身份尊贵的美人儿侍菜,风某敢不遵命。”说完,夹了菜送入口中,动作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明明是个穿着太监服的奴才,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将在场的所有小姐公子都比了下去。
秦雨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妖孽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让他试个菜,居然还要占她的口头便宜。
这样轻佻的话语出自一个太监之口,对于一国丞相来说已经是一种冒犯了,本以为水万里会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谁知他竟然如同没有听到似的,慢条斯理的品着酒,没有向这边看一眼。
这样的反应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宸王地位果然非同一般,即便是他手下的一个总管也是这样有地位,让朝中大员都另眼相待。
吃完碗里的菜,风总管转过头意犹未尽的说道:“郡主夹得菜就是好吃,可否再为风某夹些来?”
秦雨白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看风总管吃的这么香,本郡主也饿了,风总管想吃,尽管自己动手。”说完,捡了些她看着顺眼的吃了些,觉得腹中微饱,便想回屋去,这么一大群讨厌的人围坐在饭桌旁,就算菜肴再美味,她也没有胃口。
“爹爹,女儿身体不适,想提前回房休息。”秦雨蹙眉揉着鬓角,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
“还不快扶着你主子回去?李管家,请大夫。”水万里紧张的站起来,冲着书画和书琴怒喊。
书画书琴一左一右的扶着秦雨跨出去,路过水非烟身边时,她看到水非烟藏在桌下的双手拼命绞着手帕,看样子极是紧张。
“爹爹,女儿大约是累了,不碍事,睡一觉就好。”空气中飘过她柔柔糯糯的声音,清脆悦耳,细听起来,却有些难言的冷意。
水万里怔了怔,从前没有过多的关注过这个女儿,只听说她终日闷在屋中,很是安静,不好出风头,怎么现在却觉得她很不一般,特别是她的眼神,乍看一眼很温顺,仔细看却透着桀骜不驯,如果把她送到宫里,她会任由他摆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