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打算要用钱吗？”翠苏小声问道。
锦芸没吭声，好一会才说道：“先预备着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了。”锦芸对自己掌握的银钱做到心中有数后，就将两个匣子都锁了起来，交给翠苏收好。“将东西放好。夜深了，歇息吧。”
“是，小姐。”翠苏收拾好东西后，和翠缕一起伺候着锦芸睡下，这才悄然离开。
翠苏走到素月的房门前，犹豫了片刻，这才敲敲门，“素月姐姐睡了吗？”
“还未歇下，翠苏妹妹进来吧。”
翠苏进了素月的房间。素月是大丫头，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素月披着衣服坐了起来，“翠苏妹妹来了，快坐。今晚是谁在守夜？”
“今晚翠缕守夜，小姐已经歇下了。妹妹不知道姐姐也已经睡下，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来打扰姐姐。”翠苏挨着床沿坐下。
素月笑道：“你我之间，何必那般客气。妹妹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翠苏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这才说道：“今儿的事情，妹妹实在是吓了一跳。小姐也太过大胆了。这以后小姐不管家了，还被禁足，那以后老太太那边咱们该如何是好？”
素月握住翠苏的手，说道：“妹妹无须过滤，就如小姐说的那般，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宁寿堂那边的人，咱们稍微远着点就行了。不过也别着了痕迹，让人逮住把柄，又怪罪到小姐身上。至于其他人，这府中除了老太太就是小姐，咱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翠苏望着素月，暗暗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只是妹妹心中难安。之前看着老太太那么疼小姐，却没想到一朝之间，什么都变了。幸好老爷还算公道，能为小姐说话。今儿小姐歇息之前，还特意查看了银钱，妹妹不清楚小姐心中到底怎么个打算。不如姐姐给妹妹说说，小姐这是有什么打算呢？”
素月明白这才是翠苏今儿来找她的主要目的。而翠苏心里也很明白，轮到忠心，自己当数第一。但是轮到揣摩小姐的心思，翠苏自认素月当数第一。就如小姐私下里说的那般，素月就是长了个玲珑心思，什么事都是稍微一点就通。故此她才厚颜来找素月。
素月沉吟片刻，说道：“姐姐也不知小姐具体是个什么打算。”
翠苏当即脸上就露出失望之色。
素月过了一会又说道：“或许小姐是为将来做打算了。”
“为将来做打算？”翠苏还没想明白。
素月点头，“过了今儿，小姐心里肯定也是有个思量。等将来新太太进府，只怕府中又是一番情形。小姐怕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当初太太将嫁妆都留给了小姐，还另外有别的产业，是留给康哥儿的。这些好生经营，小姐和康哥儿自然是不愁。可是难保将来没个变故，小姐或许是想多点保障。”
翠苏低着头暗暗思量，然后一声叹息，“还是姐姐明白小姐的心思。只是妹妹担心小姐万一行差踏错，又惹怒了老太太可怎么办？”
素月对翠苏略微劝解说道：“妹妹，咱们做奴婢的为主子分忧自是应该。只是小姐若是有了决断，咱们按照吩咐办事就是了。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今儿的事也实在是因为老太太出手太快，让人措手不及。否则小姐想必会有更妥当的办法化解。妹妹也不必过虑，小姐即便真要做什么，也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翠苏点头，“姐姐说的是，是我过于焦虑了。姐姐这便歇下吧，妹妹打扰了这么久，这便走了。”
“妹妹慢走，有空的时候，咱们多聚一起说说话也好。”
翠苏点头，笑道：“素月姐姐放心，妹妹记得的。”
第二日，锦芸正式禁足。一大早锦芸就醒了，醒了后才想起自己禁足了，不用早起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不用去议事堂处理内院事务。于是锦芸便赖在床上，心里想着难得有这个机会睡懒觉，定要珍惜这个机会。这样想来，禁足也是个好事。
翠苏等人都在外面等着伺候，瞧着已经过了平日起床的时辰，可是屋内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都隐隐有点担忧。又怪道翠缕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也不知道出来说一声。而翠缕此刻正在小声的问锦芸，“小姐，起了吗？”
锦芸翻个身，说道：“还没了，今儿没事，让我多睡一会。”
翠缕笑了起来，“小姐，今儿可没得懒觉睡。赵妈妈和素月姐姐还在外面等着小姐吩咐了。小姐昨儿不是说了嘛，让素月姐姐和赵妈妈带着账本和钥匙去老太太那里交接。”
锦芸坐了起来，“你说的是，我都差点忘了这事。”
屋子里有了动静，翠苏等人也就知道锦芸起了，赶紧带着小丫头们进来伺候锦芸洗漱。锦芸洗漱完毕，厨房那头的早餐也送来了。和平时的一样，并没有什么短少的。翠墨忍不住说道：“幸亏小姐管家的时候将厨房整顿了一番，否则那些小人只怕是要慢待小姐的。”
锦芸淡笑不语，厨房的人若是敢慢待，那么就要承受这个结果。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不会因为老太太的态度而有所变动，除非老爷做出了某种表态。吃过了早饭，锦芸便让翠苏将账本和钥匙交给素月和赵家的，“素月姐姐，赵妈妈，这些你们都带到宁寿堂去，当着大家的面交给刘嬷嬷或是红袖她们。大家当面点清了，别以后有什么事情又牵扯到咱们。如果宁寿堂那边有需要，你们两个就留在那边帮一会忙。等那边用不上了，你们也就不用去了。”
“是，小姐。”素月和赵家的答应道。赵家的抬头看着锦芸，“小姐，那府外铺子上，还有太师府那头要不要奴婢走一趟？”
“暂时不用急，等过了这头几天再说吧。”
打发了丫头们，因为如今不再管着家，事情都少了一半多。丫头们做完了差事，没事情做，便坐在一处说话。素如看见了，就骂了一通，“一个个贱皮子，小姐对你们和善，你们倒是越发无法无天了，连主子的话也敢随意编排。等我禀报了小姐，让你们一个个都吃板子去。”昨晚，伺候康哥儿的人一回到府中就被打了十板子，素秋和素梅也没能幸免，这会还趴在床上起不来了。素如一想到昨儿的事情，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谁让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偏偏老太太还来了这么一出，到底让不让人活了。亏得小姐还笑得出来。
丫头们被骂了，都不敢再乱说话，个个没事干就拿出针线活来做。
收拾了小丫头们，素如来到小偏房，锦芸正在抄写金刚经，也当是练字，修身养性。
锦芸抬头看着素如，“怎么了？谁惹着素如姐姐了？将人拉出去打一通就是了。”
“小姐倒是说的好听，这才第一天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就不成话了。连主子的话也敢随便编排。小姐真要打人板子，就把丫头们都打一顿吧。”素如生着气。
锦芸放下笔，“素如姐姐还真生气啦！别气，我这就让人去给丫头们分派活计。有事情做，也就没那精力胡乱编排了。”
素如服侍锦芸洗手，说道：“亏得小姐还笑的出来。奴婢刚才去见了素秋她们，都还趴在床上，没个几天功夫，怕是起不来。”
锦芸黯然，“我也是没办法，老爷吩咐下来，下手的又都是那些婆子们。逮着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落井下石的，怕都是往重的打。行了，你也别气了。我这里有上好的棒疮药，你拿去给挨了打的人用吧。”
素如拿到药，便又说道：“小姐也忒好心了，这药这般珍贵，给素秋和素梅她们用都糟透了。又怎么能给丫头小厮们用。再说了，也是他们伺候不力，否则昨天便什么事都没有。”
锦芸瞧着素如一脸认真的样子，随意摆摆手，“你看着办吧。等他们都好了，便都回来当差。康哥儿身边也离不了他们。”
“有了小姐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素如终于笑了起来，接着又担忧的说道：“素月姐姐她们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小姐，莫不是那边有什么事情吧！”
锦芸喝了口茶，“能有什么事情？把账本算清楚了便是。”然后看看外面的天色，都是大中午的时候了，算算时间，素月她们去了快两个时辰，“你派个丫头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丫头便急急忙忙的回来禀报，“小姐不好了……”
“住嘴，有什么话好生说就是，什么叫做小姐不好了！”素如当即呵斥道。
小丫头瑟缩一下，这才说道：“小姐，奴婢去了议事堂，听守门的婆子说，说素月姐姐惹怒了老太太，如今正在宁寿堂罚跪了。”
“什么，你亲眼所见？”素如焦急的问道。
锦芸安抚素如，“你先别慌，让她先把话说完。我问你，这事你可亲眼看见？”
小丫头低着头说道：“小姐，奴婢还没走近宁寿堂，就看到两个婆子守在门口。看到奴婢过去，就大声呵斥。奴婢不敢上前。”
锦芸问她：“这么说来你是没看到了。那赵妈妈呢？”
小丫头摇头，“奴婢没看到赵妈妈，议事堂里除了各位管家娘子外，就是刘嬷嬷和红袖，红月几人。”
“行了，你先下去吧。”锦芸将小丫头打发出去。素如焦急的问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锦芸在屋子里走着，想着办法。老太太第一天就发作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母亲王氏留下的人，这般不给自己脸面，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留了。锦芸暗自叹气，昨晚的确是过于冲动了点，否则事情必然还有转圜的余地。锦芸突然回头看着素如：“如今我正在禁足，不能出院子。你去苏表姐那里走一趟，看看苏表姐在做什么？若是方便的话，让她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陪着老太太说会话。另外你派人去看看各位姨娘们院子里的动静如何？”
素如一想也明白了，能在老太太身边说上话的，府中除了苏容还真没别人了。要救素月，那么苏容就是最好的人选。素如明白了这层意思，赶紧出去走动了。
等素如和翠苏几人分别去行事时，锦芸将伺候的丫头们都赶了出去，一个呆在房间里。拿着本书，想着看会书让心静下来。可是半天过去，却一页都没翻动。干脆坐起来提笔练字。
白姨娘的院子里，锦娴正和白姨娘说话。白姨娘得知素月竟然被老太太罚跪，当即就呵呵的笑了起来，“素月那丫头也有今天，活该！”
“姨娘笑什么？难道姨娘以为七姐姐倒霉了，姨娘就能有什么好处吗？姨娘就没看到桂姨娘今儿都躲在屋里没出来了。”锦娴心里很烦，老太太一朝变脸，对锦芸都是这般。那对自己和锦淑这样庶出的孙女就可想而知了。老太太究竟还指望得上吗？而且老太太对京城各家各府又不熟悉，又不像锦芸身边还有两位嬷嬷。
白姨娘戳了锦娴额头一下，“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锦芸倒霉了，这才有你好的时候。你将老太太讨好了，还怕将来没个好处！你怎么就这么傻！”
锦娴烦躁的说道：“姨娘想得倒是轻松。也不想想老太太对七姐姐都能这般，对我和锦淑又能好到哪里去。而且桂姨娘昨晚来那么一出，七姐姐肯定记恨上了。猜都猜得到是姨娘将康哥儿落水的事情告诉桂姨娘的。七姐姐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姨娘等着吧，到时候七姐姐收拾桂姨娘的时候，姨娘就知道好歹的。”
白姨娘真恨不得撬开锦娴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草包。“呸。锦芸算什么，一个未出嫁的小姐能做什么。她敢出手收拾桂姨娘，哼，你以为老太太是吃素的啊！看老太太昨晚那手段，岂是七丫头能比的。再说了，老太太可是长辈，七丫头还敢忤逆不孝？”
锦娴哼了一声，冷着声音说道：“明的不行，暗的总行吧。姨娘可别忘了，虽说老太太管着家，但是府中得用的人哪个不是太太在的时候提拔上来的。谁不是向着七姐姐的。就红袖她们几个丫头就想管家，做梦去吧。还敢让素月罚跪，哼，以后可有热闹看了。”
白姨娘想了想，觉得锦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九丫头，你真的觉得七丫头能够和老太太打擂台？”
“谁说七姐姐要和老太太打擂台了。七姐姐又不是傻的。而且七姐姐手上可是有太太的陪嫁，还有王家在后面撑腰，管不管家有什么关系。只是姨娘别觉得七姐姐好像被老太太厌弃了，就起了那轻视的心思。姨娘若是不信就等着吧，看桂姨娘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就知道了。”
白姨娘想了又想，觉得锦娴说的有几分道理，却又觉得不太可能。最后还是打算先观望看看再说。
夏姨娘屋里，这么久来夏姨娘今天可谓是最为高兴的。锦芸那死丫头终于要倒霉了。自己要不要再加把火上去呢？
桂姨娘躲在自个屋子里，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外就不出去了。她这会后悔得要死，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老太太还偏偏趁着这个机会收拾锦芸。桂姨娘悔不当初，只好暂时做缩头乌龟。
吴姨娘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锦淑你说说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还好好的，这才多久一会，七小姐就被禁足了，连管家权利也交了出去。”
锦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姨娘别转了，头都被你转晕了。七姐姐说了这事她自有计较，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姨娘还是回去关上门过日子才是正理，也免得给七姐姐惹麻烦。被老太太知道了，怕又是一通折腾。”
“你说老太太怎么这样了，之前看着还好。我还当是老太太改了性子，没想到和当年还是一样。”吴姨娘说完叹气，想到当年，又想到若是太太还在的话，这府里哪有老太太说话的份。可惜太太是个没福的，走的那么早。
锦淑好奇的问：“姨娘，以前老太太是个什么样子？”
吴姨娘叹气，摸着锦淑的头，说：“十丫头，这事你就别问了。以后顺着老太太就是。咱们没七丫头那个本钱和胆气，敢和老太太对着干。以后你的言行可要小心，别让人捉住把柄，明白吗？”
锦淑点头，“姨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风和轩里，苏容送走了素如，便对身边的钗儿说道：“换身衣衫，准备去老太太那里。”
“小姐，你还真的去吗？”钗儿担忧的说道，“小姐何必了，这事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关起门来什么都不管不就可以了吗？”
苏容叹气，接着笑了笑说道：“钗儿，锦芸既然让丫鬟求到我这里来了，我是不去也得去，否则以后我们在这府中可就为难了。”
“有老太太在，小姐何必担心。”
苏容摇头，“事情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老太太在京城也没认识几个人。除了宁寿堂里的嬷嬷和几个大丫头，其他的人都是芸妹妹安排的。可以说这府中内院，虽然芸妹妹没在管了，但是并不说芸妹妹就做不了事了。老太太手里的那点人，怎么可能将府中管的起来。而且当初在岳州你也是知道了，老太太身边除了一个刘嬷嬷外，其他人何曾管理过府中内院？若是芸妹妹有心闹事，只需一句话的功夫，这内院就能乱起来。这都是芸妹妹的母亲早早为芸妹妹安排好了的。即便是老太太想动，也要掂量一番。而且老太太年岁大了，哪有那个精力。”
钗儿恍然大悟，“照小姐这么说来，咱们以后还要和七小姐多多来往才是。”
苏容点头，“正该如此。即便芸妹妹没求到咱们头上，我也是要走这一趟的。素月姐姐平常对我们是多有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该为她在老太太面前求个情才是。”
苏容换好衣服，带着钗儿就往宁寿堂去。
锦芸得到素如的回报，松了口气。苏容出面，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是个机会。
苏容去求老太太苏氏，也是担着心的，担心老太太还在气头上，自己求情没成，倒是被老太太迁怒。苏容忐忑着说出为素月求情的话，却没想到老太太马上就答应了，还没多说别的。苏容更加忐忑了，不过也是放了心，总算是完成了锦芸的托付。
锦芸看到一脸苍白的素月，心痛的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素月在日头下跪了一个多时辰，就是换成男子，也怕是受不了。更何况是素月这样没做过什么重活的大丫头，跟半个小姐似地，身子可想而知。素月脸色苍白，头冒虚汗，显然是受苦了。
素月连忙说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心甘情愿的，小姐可别说什么连累的话，那样岂不是折杀奴婢了。”素月苍白着脸，勉强站着。
锦芸笑着点头，“好，我不说了。你先下去歇息。虽说如今天气热了，但是你在地上跪了那么久，这膝盖得好好养养，还有喝点消暑的。老太太那院子里，树木少，不像咱们院子里绿树成荫的。”
“小姐说的是，奴婢先下去了。若是小姐有什么要问的，让人来唤我一声就是了。”
锦芸握着素月的手说：“不急，等你修养好了咱们再说。”说完，就让小丫头扶着素月下去了。
素如陪在锦芸身边，“小姐，没想到苏姑娘在老太太面前这般受宠，苏姑娘刚去没多久，素月就出来了。”
锦芸淡笑，“我们得好好谢谢容姐姐才是。将铺子里送来的这一季的最新花色的布料，挑两匹给苏表姐送去，就说我十分感谢她。还有去找李家的问问赵妈妈究竟去了哪里？这半天也不见人影，留素月一个人在老太太院子里受罚。”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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