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和桂姨娘张大了嘴巴,这是干什么?瞧苏容那样子,分明就是被吓着了。两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难怪不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偏偏跑老太太这里来了。
锦芸也是着急的不行,明明已经嘱咐了红袖了,也让人传了话,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锦芸赶紧冲出去,追苏容,生怕苏容把事情给搞砸了。万一让那媒人有借口在外面胡言乱语,坏了苏容的名声那就糟糕了。不过锦芸出去之前,还分心对两位姨娘说道:“两位姨娘,先暂且在这里等着吧。老太太没让人来叫,两位姨娘最好别走动。”说完后,这才出去了。
白姨娘和桂姨娘都是一脸不忿却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对锦芸她们不敢像对别人那般。要是让锦芸找着了借口,私底下使手段,她们可是招架不住的。
锦芸跟在苏容后面冲了出去,就看到苏容的背影消失在正房门口。接着就是苏容的声音响起,“老太太,侄孙女有话要说……”锦芸急的不行,却又不能像苏容那样不管不顾的冲到正房去,否则老太太一怒,事情更不好办。锦芸使了银子,让丫头到里面找红袖。务必让老太太先将媒人打发了,或者是先将媒人请到别处。若是不行,就让丫头禀报说是七小姐有要紧事求见。
过了一会,丫头出来请锦芸进去。锦芸进去后,看了眼,没看到媒人的影子,想来是被请到隔壁房间去了。锦芸先是个老太太见礼。看到苏容跪在地上,眼中浸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老太太,孙女不嫁。求老太太……”
“胡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赵宁候府可是一门好亲啊,虽然他家少爷脾气坏了点,但是那位少爷可是嫡出啊!容儿,这样的好亲,错过了可就没有了。”苏老太太劝解道,还以为是小丫头害羞了。
苏容拼命的摇着头,“老太太,侄孙女是个什么出身,老太太还不清楚吗?赵宁候府可是功勋显贵,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有多少高门贵女等着他家娶进门,却巴巴的来向我一个孤女提亲。老太太不觉着这里面有问题吗?”
苏老太太嗔怪道:“别人都说的很清楚了,那位少爷在军中吃了苦,受了点伤,脾气略微急了点。为免自己的儿子被那些高门贵女嫌弃,怕小两口日子过的不如意,这才想要找一个品行容色都不错,尤其是脾气温顺的,家世倒是在其次。”
“老太太,事情根本不是像媒人说的那样。芸妹妹都帮我打听了,我全都知道了。这事根本就不是那样,那家的少爷瘸了腿还……”苏容焦急的说道,却没想,说到一半被老太太打断了。
苏老太太很生气,觉得苏容很是不识好歹。自己费尽心思才有了这门好亲事,竟然要往外推。“容儿,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什么叫瘸了腿,你听谁胡言乱语。”说完,目光很是严厉的盯了锦芸一眼。
锦芸低眉顺眼的走上前,“老太太,孙女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太太不满的看着锦芸,凡事只要她在里面搀和一脚,肯定得出问题。老太太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你一个小姑娘家,这事你来说什么?”
“孙女只是想说在太师府听到的一些传闻而已。是有关赵宁候府,以及他家少爷退亲的事情。”锦芸说完看着老太太,“还请老太太将那位媒人请到一边,免得孙女这话被听见了,传了出去,对咱们侍郎府多少会有些影响。此事事关重大,容姐姐的婚事也不急在这一会,还请老太太先听完孙女的话,再做决定不迟。”
老太太见苏容哭的那般悲戚,又见锦芸说的如此郑重,这下不得不重视起来。“此事当真重要?”
“孙女绝不敢蒙骗老太太。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要牵连到父亲身上。”锦芸说完,目光坚定的看着老太太。
牵连到五老爷身上,老太太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让红袖将媒人带到厢房去说话,这下就不担心这里说的话被媒人听到了。“芸丫头,有什么话你说吧。”
锦芸看了眼地上的苏容,见苏容感激的看着自己,锦芸叹了口气。这才说道:“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在太师府,孙女见到赵宁候府的三太太和容姐姐说话,便多留了个心眼,找二姐姐打听了一番这位三太太。听二姐姐说,孙女才知道这事情有多不堪。这位三太太有两个嫡子,嫡长子已经成亲。嫡次子曾经定过亲,不过事情发生后,就被女方要求退了亲。为了退亲这事,两家还闹出了人命。原来这位嫡次子和军中袍泽斗殴,不甚被人打残了一条腿,而且还瞎了一只眼。”
苏老太太听到这里,已经啊了一声。显然之前媒人所谓的受了点伤,并没有细说这伤究竟如何。还只是以为一般的小伤而已。
锦芸继续说道:“自此以后,这位少爷性情大变。原本就有点冲动暴躁的性子变得越发古怪,暴烈。对下面伺候的人,稍微不如意就是非打即骂。当时孙女听了,已经是吓了一跳。不过想着赵宁候府并没有表示出别的意思,孙女回府后也没说这件事情。不过后来孙女还是担心,又让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还有更为可怕的。听闻在这位少爷房里伺候的姑娘,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有好几位都被抬了出去。”锦芸说到这里,脸都白了。苏容更是如此,整个人就如那风中落叶,飘零如斯,惹人垂怜。
苏老太太听完锦芸这番话,顿时唬了一跳,“芸丫头,这消息可是准确,莫不是被人蒙骗了?”
“老太太,这样大的事情孙女怎敢不再三确认。赵妈妈是通过关系和赵宁候府一位门房搭上了话,这些消息在赵宁候府是不准外传的,因此坊间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只要有心打听,总能打听到一二。”锦芸急忙说道。
苏老太太一张脸也都白了,她差点就接了对方的庚帖。这要是真将苏容嫁到那家去,那岂不是等同送入火坑,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侄儿侄媳妇。也难怪赵宁候府会巴巴的让人上门提亲,还是苏容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当真是欺负太甚,实在是太过分了。苏老太太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们也都别往外说。放心容儿,我老婆子还没老糊涂,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将你往那火坑里推。芸丫头,这事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多了个心思,今日只怕是要害了容儿。你们先下去,等我打发了那位媒人再说。”
锦芸看着老太太,显然老太太是动怒了,但是锦芸并不希望老太太得罪媒人。毕竟对方是赵宁候府请来的,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锦芸便说道:“老太太,赵宁府既然敢上门来,自然是不怕咱们知道了他家的事情。孙女也不知道,若是直接拒绝了他家,后面会不会再生出事端。”
苏老太太皱眉,“能有什么事端?难不成还能强娶不成?这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自然有,关键是王法都是用来管理平民百姓的。锦芸心里腹诽,不过面上不显,依旧说道:“老太太,不若一会好生的将那位媒人送走,让她到赵宁候府帮咱们家说说话。就说……”锦芸说到这里就看着苏容。
苏容也是个聪明的,从锦芸未言的话中就听出了几分意思。便接着锦芸的话说道:“老太太,不若咱们送点好处与那位媒人,让她到赵宁候府,就说孙女有恶疾,或是脾气不好。总之让赵宁候府主动打消了这个念头才好。免得他们家又再三找上门来。听闻这赵宁府一向霸道,万一被他们家缠上了……”
苏老太太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事真是让人憋火。不悦的说道:“怎能说你得了恶疾。若是那赵宁候府故意在外编排你,到时候你还怎么说亲事?”
锦芸倒是不这么想,便说道:“老太太无需担心,说容姐姐有恶疾也没关系。过段时间等这事情过去了,便说容姐姐病好了就是。”
苏老太太摇摇头,若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么一来,明眼人一看就是故意说的。“不行,不能害了容儿。不若就说容儿性子不好。”
锦芸叹口气,哎,这事真是头痛。“老太太,不若先探探那媒人的口风。顺着她的话说,总之咱们家就是要拒绝赵宁候府的提亲,但是又不能让赵宁候府记恨上。”
苏老太太摆手,“罢了,这事还是让我老婆子来费心吧,你们先下去。”然后又吩咐丫头去将媒人请来。
锦芸和苏容回到厢房,白姨娘和桂姨娘都好奇的看着她们两个,真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又不好过问。苏容愁眉苦脸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过却没有之前那般焦急了。毕竟老太太亲口答应了她,绝不会答应赵宁候府的亲事。至于锦芸,她就是担心赵宁候府会继续纠缠下去,这样的话就实在是麻烦了。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表姑娘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谁有给你气受了?”白姨娘还是没忍住,先旁敲侧击。
苏容头都没抬,直接说道:“姨娘费心了,并没有人给我气受。”
“那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想着订了亲,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舍不得老太太和府中的姐妹们?”
苏容摇头,“姨娘别问了。”
白姨娘眼一瞪,对苏容这话很不满意。锦芸就在此时说道:“两位姨娘,老太太这会怕是没空见人。姨娘还是先回去吧。”
白姨娘淡定的说道:“我们不急,在这等会也是好的。老太太院子里这茶是最好喝的,我就喜欢喝这茶。”说着,还端起茶杯喝了口。
锦芸见她是打定了主意,便不在理会。不过锦芸这么一打岔,白姨娘也不好在多问苏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丫头来传话,老太太让锦芸和苏容过去见她。
老太太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小丫头正在给老太太捶腿,见到锦芸和苏容,老太太点点头,“都坐下吧。”然后又冲下丫头们挥挥手,等丫头们都退出去了,这才说道:“媒人已经打发走了,容儿你也不用担心。话已经说的分明,媒人回去后,自然会好生的对赵宁候府分说。若赵宁候府真的缠了上来,咱们侍郎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多谢老太太,若没老太太眷顾,孙女……”苏容说着就哽咽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让红月赶紧将苏容扶起来,“瞧你这丫头,这么容易就哭了,那以后可怎么得了。你放心,以后定会为你好生相看一门好亲事。我老婆子虽说差点被人蒙蔽,做了糊涂事,不过以后定然不会再受人蒙蔽。你且放心,这事我记着得。”
“老太太……”苏容猛的哭出声来,显然心中是十分激动和感激的。
锦芸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被感动。老太太和苏容之间彼此陪伴了好几年,感情自然深厚。而且苏容性子好,老太太喜欢她也是在理。
晚上五老爷回府,听说了赵宁候府到府上提亲,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赵宁候府来提亲?老太太怎么回的话?”
钱管事说道:“老太太回绝了。不过老太太担心赵宁候府缠上来。”钱管事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五老爷。
五老爷不悦的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奴才打听到,原本老太太是要答应这门亲事的,不过后来表小姐和七小姐都冲了进去,阻止了老太太。听闻是七小姐事先就打听了赵宁候府的情况,得知那府上少爷的事情。”
“芸丫头去打听的?”
“是!赵宁候府之所以看上了表小姐,还是在太师府做客的事情。”钱管事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五老爷板着脸想了会,说道:“以后赵宁候府若是有人再上门,好生招待就是。不过要说亲事,就送客。不用跟他们客气。”
“是,奴才晓得了。”
过了几天,一切风平浪静,似乎之前赵宁候府来提亲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苏容原本忐忑的心也安定了下来。这日五老爷休沐,一大早就到了老太太院子里。苏老太太生了好些天的气,结果被赵宁候府一搅合,这气反倒是淡了许多。因此得知五老爷过来时,苏老太太叹了口气,“请老爷进来。”
五老爷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嗯了一声,只说了句:“老五,坐着说话吧。”
五老爷在老太太的下首坐着,也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老太太,儿子今日来是为了苏容那丫头的婚事来的。”自从得知赵宁候府来提亲后,五老爷也意识到了府中还有个待嫁的姑娘。这才将这事放在心上,帮着相看一番。
苏老太太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哦,可是看中了哪家小子?”
“儿子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老太太先听听,看看如何?”
“你说!”
五老爷端正神色,这才说道:“老太太也知道,今年是大比之年,有不少新科进士。儿子了解了一番,倒是有这么一位和苏容那丫头很合适。这位新科进士姓顾,名文安。祖籍武昌府,离着岳州倒是不远,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一。这位顾文安父母具已过世,是由其长姐将其拉扯大的。家中略有资产,虽说在这京城地界上算不上什么,但是也算是不愁吃喝。如今在翰林院做着庶吉士。据儿子所知,此人在京城中也置办了一座小院,有两个世仆在伺候其生活起居,还有个小厮做做跑腿的事情。身边并无婢女,言行举止很是端正。其人长的也是相貌堂堂。儿子之前也打听清楚了,顾文安也并无定亲。据说是想找个才貌双全的姑娘。老太太也知道,小家小户的连吃饭都要发愁,又何来的银钱养出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正好儿子前些天相看了一番,这位顾文安和苏容那丫头倒是真正相配。”
苏老太太听后,却没露出喜悦的神色。听到父母具已过世,还是长姐拉扯大的,虽然家中略有资产,但是这家世实在是低了点。配苏容的话,就太委屈了容儿了。而且还只是一个庶吉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升上去。苏老太太摇摇头,“老五,就没别的了?这个姓顾的,家世未免低了点。”
“老太太,不低了。这位顾文安所在的顾氏家族,在武昌府也算是书香门第,当地望族。苏容那丫头,若是真进了顾家的门,以后就住在了京城,也没公婆伺候,家中产业自己也是自己打理。总比辛辛苦苦嫁到高门府邸,却要四处立规矩,处处留心,不得半点自在要好上许多。”
虽然五老爷话是这么说,但是苏老太太觉得这顾家还是委屈苏容了。苏容那么好个姑娘,怎么也该嫁到相应的人家。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失了父母庇佑,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苏老太太便说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人家?这顾家也太过委屈容儿了。”
五老爷自是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一心想让苏容嫁到高门府邸中。但是以苏容的家世,除非是不成器的庶出之子,或是做人小妾,否则是没有可能的。但是这两种情形,相对于做个寒门正妻来说,就差远了。而且顾家是望族,顾文安不是穷书生,家中也是有资产的,否则也不能在京城中置办下一座小院。而且顾文安的前途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官运,这也是说不准的。但是和老太太说这些似乎是没用的,五老爷便说道:“苏容那丫头毕竟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多少还是要问问她本人的意思。若是有那个意思,老太太不妨相看一番。再者,儿子想来这姑娘家都愿意嫁到夫家后就能当家做主,小两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也没那烦心事才好。”
苏老太太叹了口气,听五老爷的意思,他是很看好这位顾公子的。苏老太太想到这事是应该给苏容好生说说,便说道:“那就先叫人去将容丫头请来吧,也好听听她是个什么想法。免得说我老婆子糊涂,就只想着攀高门。”
五老爷淡笑不语,这事还是等苏容那丫头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