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如水,洒满山野。凉风阵阵,林涛如浪,荒山野岭,显得分外的冷静。长风吹来,树影婆娑,好似鬼影一般。空气中,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在飘荡,令人作呕!
暗夜中,几名黑衣蒙面人低着头单膝下跪在参天大树下,不远处立着一名身着精致华服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双似黑鹰一般的眸子,向黑衣蒙面人射出一抹利芒。他的面样初看与夜歌有几分相似,却比夜歌多了几分阴霾的气息。眉目间闪现出来的狠辣令人不敢直视。
华服男子冷眼瞟了黑衣蒙面人一眼,却并不过问为何少了几人,只是冷冷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大概是他们的头,只听他回道:"属下无能,辜负了三殿下的厚望!"
此华服男子正是大蒙国的三殿下--慕容冷隐,他的双眸冒着寒光,双手紧握成拳:"你们十几人也对付不了他一人?想不到五弟的武功竟比想像中还要高!此事也怪不得你们!是本殿下低估了他!"
刚刚发言的黑衣蒙面人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回道:"属下虽然没能完成使命,却也伤了他的腿!想必他真要回去与燕国三公主成婚,短期内是不行了!"
慕容冷隐双眸一亮:"哦,他伤得重么?"
"利剑穿腿而过,若不是夜卫赶回来,五殿下就支持不住了!"
慕容冷隐向那黑衣蒙面人射去一抹寒芒:"本殿下说过,不得在本殿下面前称他为殿下!"
"是!属下知错,请殿下恕罪!"那名黑衣蒙面人的头压得更低了。
"他既然已经受了伤,此次本殿下就先放过他一命,只要他不与燕国三公主成婚,本殿下也不会赶尽杀绝!但他若危及到本殿下的皇位,本殿下绝不会手软!"
"是!"所有的黑衣蒙面人低头应道。
暗夜中,慕容冷隐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霾气息更甚了,双眸中对皇位有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而在绿叶镇另一间客栈里,戴着白色面具的紫衣男子正立在灯光下,面具遮掩住了他的神情,使人看不分明。
汲血罗刹立在他的身后,看着紫衣男子的背影,双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殿下,慕容夜歌受了伤,大概会在绿叶镇呆上几天才能动身,我们要不要……?"
"既然慕容冷隐已经出手,就静观其变,本殿下还要与他斗上一斗,他若死了,本殿下就没有对手了!"
汲血罗刹看着他紫色的衣裳,有着淡淡的光晕映在上面,忽然间觉得越来越不了解他了。先说上次与官塞云的恶战,官塞云未死,却令他几度对自己产生杀意,虽说今日仍然可以立在他的身后,却明显感觉到对他产生了陌生感。
而慕容夜歌作为大蒙国五殿下,又得到大蒙国皇上慕容恤的看重。他本就是右堰国的敌手,并且又是东渡真人的得意门生,他若不死,仅他一人就相当于大蒙国将十万的大军。如此一来,对于右堰国来说,报仇雪恨将加大难度。
他犹豫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属下不明白,为何不趁此机会除掉他?少了一个慕容夜歌,大蒙国只有一个慕容冷隐,也成不了大气候!"
归柏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
"殿下?"
"不要再多说!若敢再次违背本殿下旨意,决不会再次姑息!"
"是!"汲血罗刹低头回道。
"出去吧!"
"是!"
汲血罗刹应声,又看了一眼归柏云,转身退了出去。
归柏云看着浩瀚宇宙中的繁星,双眸紧紧地盯着其中一颗,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便见到小盒子中静静地放着一张泛黄的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眼便知是何人手迹。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光芒,却只是瞬间又闪过痛楚。
他自言自语道:"我总不会再令你伤心的!一切,在战场上见输赢!"
他看着那张小纸条,那么久那么久。烛光爬上他紫色的衣裳,反射着淡淡的光晕。
夜歌受伤的消息很快被传到汴城皇宫之中,金阳殿之上,慕容恤坐在龙椅上,听着刘公公给他念着飞鸽传书中的消息,深蹙起眉头。
"传朕旨意,请杨将军速带五千精兵前往奇城绿叶镇接五殿下慕容夜歌回宫,即日出发,不得有误!否则严惩不贷!"
"奴才遵旨!"刘公公爬起来,又向皇上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闪身去将军府请杨将军去了。
即日下午,杨将军杨维便领着五千精兵,前往奇城方向,接慕容夜歌回汴城。
日夜兼程,终于至第四天见到了夜歌。
男子躺在床上,院子里都是夜卫守护着,众人再也不敢轻易移动一步,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杨维及十三立在夜歌的房内,看着从宫中带来的御医为他救治。
御医对他望闻问切一番,过来向杨维报告道:"将军,殿下的剑伤很严重,穿骨而过,已经伤到骨头了。并且又因前几天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已经有腐肉,需要先清理,若不然腿伤的新肉无法长出,剑伤恐怕会更难好!下官从宫中所带药物较少,止痛药恐怕不够分量。若要清理腐肉,下官想只得让殿下先晕过去,不然,其中的痛苦只怕……"
御医犹豫着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杨维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正要对此想对策,却闻床幔后传来夜歌不失威严的声音:"给本殿下摆一盘棋来!止痛药就不用了,御医尽管放开手脚干,本殿下恕你无罪!"
杨维一愣,向内微微低头道:"殿下?"
"本殿下若连此种痛苦都受不了,还配称殿下么?扶本殿下起来,请御医做好准备!"
十三清楚夜歌的性格,霸道而又好强。此时若不依着他,恐怕又会严惩他了,只好回道:"是!殿下!"说罢,十三便越过床幔去扶起他,把他安置在一张坐榻上坐了,又给他置上一张小几,摆上了一盘棋。
御医看到夜歌都表示能忍受,只好掏出手术工具一一摆放在桌面上。白晃晃的手术工具,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夜歌坐在坐榻上,神情自得,他独自下着棋,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他微微低着头,墨色的长发垂下肩侧,遮掩住他俊美的脸庞,却可以想象他专注思考的样子。
御医看了夜歌一眼,终于小心翼翼地举起白晃晃的刀,伸到他的腿上,开始动手清理他腿上的腐肉。
御医开始之时,每动一下,便看夜歌一眼,却见夜歌除了专注地下棋,并未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心下暗道:不愧是五殿下,除了似他生母月贵妃一样爱好下棋外,竟也似月贵妃一样有韧性!心里不觉对他连连点头。
只可惜月贵妃早已成仙,若不然,五殿下也不至于到裥谷中过那几近与世隔绝的生活。
如今,五殿下回到朝堂,竟不知是福是祸!
御医重又看了他一眼,再次聚起心神,专心致致地清理他腿上的腐肉。
再观夜歌,他虽亦在悠闲地下棋,但额头却可见细微的汗珠渗出来,只是他的神色间,并未现出丝毫痛苦之色。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给他墨色的衣裳镀上一层金边,愈发显得他俊俏了。
两柱香后,御医终于清理完他腿上的腐肉,又用药水给他清洗一番,在剑伤处上好金疮药,重又做好包扎,这才给他开药方。
而此时,夜歌独自下的一盘棋却还没有结束,黑白棋子旗鼓相当,再下下去,恐怕也是和局。
御医道:"殿下,下官已经为殿下清理了腐肉,并且重又清洗了伤口,只要殿下按时服药,按时换药,只需一个月,便可痊愈。
夜歌从棋盘中抬起头来,却出乎意料地双眸含着微微的笑意。御医及十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巴了一下眼睛,重又仔细地看他,他眸中的笑意还在。
"一个月,很好!"
他忽而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穿过厢房,传到院子里,院子里站岗的夜卫相互对视,面面相觑,却不明白为何殿下受了伤却还如此开心。
十三立在他身边,微微低着头,却也是心里疑惑。
御医不了解他的性情,愈加觉得他奇怪。但此时,没人可以想象得出原因,只有他自己在打着如意小算盘。
夜歌受伤的消息,终于还是被七星阁分布在奇城的成员探查到,被做为大蒙国的政治消息传到了塞云的手中。
星辰居的书房内,塞云看着手中的字条,微微皱眉。
她问向旁边的冷漠男子道:"你认为五殿下遇袭,是出于何种原因?"
天玑冰冷着脸庞,一双冷眸闪了闪,道:"属下愚笨,猜不出!"
塞云白了他一眼:"如今樱儿姑娘已经去了宗城,有开阳照顾着,本少主也放心了。蓝城玻璃与铅笔的生意,就暂时如此。本少主准备动身到汴城去,关于韩家灭族之事,本少主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决定要彻查。再说,本少主毕竟是虞……余下的唯一韩家后人。"
她本想说毕竟是虞相府家的千金,但一想到天枢与天玑都对虞相充满了敌意,连忙收了口改口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女子学堂,不应该仅仅是宗城有,汴城做为大蒙国的国都,更要有。若能在汴城建起女子学堂,便可向全国范围辐射,到时,全国的女子都可上学堂,只要有了知识,就可以翻身!"
天玑不明白塞云所说的辐射是何意,但根据话里的意思推断,总明白个大概。他闪着冷眸,道:"少主去哪里,属下便随着少主去哪里!"
塞云微蹙起秀眉,教训式地说道:"本少主说过,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虽是七星阁的成员,除了职责内的事需要去做,余下的时间是自由的!"
"属下陪在少主的身边,保证少主不出意外,便是属下的职责!
塞云听了,紧紧地盯着他,而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轻摇了摇头。
翌日,塞云把蓝城所有事务交待给天枢,便准备与天玑动身前往汴城。
这时,忽闻管家刘伯来报:"公子,门外有两匹马,还有一封信!"
塞云疑惑,伸手接过刘伯手中的书信,展开来,却见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两匹马送予官公子,以备不时之需!"
塞云轻蹙起秀眉,看这字迹,虽歪歪扭扭,却含着一股力道,明显是用左手书写,并且是出自男子之手。她昨日才决定要前往汴城,为何这男子就在今日送马过来。显然,这不可能是七星阁内部人员所为,她的属下若要送马予她,不需要搞得如此神秘。也不可能是宗夏,他生性率真,更不会如此。
那么,莫非是夜歌?更不可能,他的夜卫早已撤走。是兰逸么?以那妖孽的性格,是非缠着她不可的,怎可能还送马给她?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她搜索着,却无法找到答案。
既然想不到,她干脆不去想它。她骤然提起身子,闪电般地到了门外,看到停留在门外的两匹马,更是愣住了。
两匹马一黑一白,腿长腰健,皮毛没有一丝杂乱之色,滑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有着光亮的色彩。更令人称奇的是,两匹马儿均没有被拴起,却听话地停留在门外,没有走到其他地方去。看到塞云出来,更是抬起头来看着她。
这马儿,竟比她在三年前于裥谷中所见过的夜歌的追风更要优良。
塞云愣了愣,轻步过去抚摸着马儿的头,轻声道:"你们的主人真狠心,居然就这样把你们送给我了!告诉我,他是谁?"
马儿好似能听懂她的话,眸中闪过哀伤的神色。塞云瞥了马儿一眼,道:"别伤心,只要告诉我他是谁,本公子替你去教训他!"
这马儿显然是通人性,只可惜不会说话,只能伸出舌头舔了舔塞云的小手,向塞云表示友好。
塞云理解不了马儿的意思,只好作罢。只希望下次马儿在见到它的主人之时,可以表现出来,如此,便可知道马儿背后的主人是谁了。
她又想起那把冷月剑来,那冷月剑能吹毛断发,实是一把好剑,并且亦与这马儿一样来得蹊跷。想来送剑送马之人对她并无恶意,当下便决定先不管它。
此时,她却没有发现,离星辰居不远之处,一抹白色的身影犹如闪电般地一闪而过。
天玑随后出了来,看到两匹马儿,亦是愣住了。他冷漠的双眸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却什么都没有说。
塞云给白马起名为流星,给黑马起名为闪电,都是极快之意。
两人用过膳食,便一前一后地骑马出发前往汴城。
蓝城城楼之上,白衣男子立在风中,长风吹起他白色的长袍,平淡无波的面容间一双如水的清眸紧紧地盯着那抹象牙色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才轻跃下城楼,飞身上了另一匹马,随在那两个身影之后。
而在城楼的另一角,不知何时立着一位武士装扮的男子,他看着塞云远去的身影,转身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什么。不一会儿,便见从他手中放飞了一只白色信鸽,同样往着汴城方向而去。
流星与闪电果然是千里良驹,来如电,去如雷,只需六日,塞云与天玑便赶到了汴城。
两人到汴城的消息,早在两人出发之时,已经被飞鸽传书到了汴城。此时,汴城的七星阁总堂早已为两人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七星阁总堂,就设置在汴城里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庭院内。都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七星阁正是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存在于大蒙国二十一大城之中。
七星阁总堂,原是七星阁阁主北斗,亦即原韩家当家人韩萧天所建立。处于汴城城南的一座深院内。沿街所住之人亦是七星阁内部人员,扮成各种行商走贩、江湖术士、文人书生、富绅豪杰存在于其中。主要职责便是保护总堂的安全。
除此外,在汴城之中,更是各处安插有七星阁的耳目,因此,塞云与天玑两人刚一进入汴城,总堂之中便派了人出来迎接。
城门外,塞云与天玑立在马上,便有一名男子过来参拜:
"属下朝阳参见少主,见过四堂主!"
塞云一看,此男子极为年轻,约十七八岁,眉目间有着一股英气,显出几分正气来。她虽没见过他,但依他刚刚所述,想必定是总堂之中的人。
但看他在城门外如此参拜,不觉又是微蹙起秀眉:"起来吧,大庭广众之下,不必行此虚礼。"
"是!"朝阳答应道,便站了起来,又道:"五堂主正在总堂等着少主与四堂主,因为有事一时走不开,这才让属下出来迎接!"
塞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辛苦了!"
"属下不辛苦!"
"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属下告退!"朝阳说着,转身便先进入了城门。
塞云与天玑一白一黑两头高头大马尤为引人注意,而马上之人一个冷漠无表情,一个俊逸非常,一时间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有路人在指着高头大马议论纷纷,也有人在对白马之上的少年指指点点。塞云无视众人的目光,却被城门外的一张告示吸引了眼球。
此时,告示前正站着好些人,亦像对她一样,对告示指指点点着。
出于好奇心,她下了马,问起旁边的一位路人:"请问大叔,这告示讲的是什么?"
那位被问的老汉看她面相平和,又极有礼貌,便回道:"公子哥是从外地来吧,大蒙国要办喜事了。五殿下要与燕国三公主成婚,不过现下五殿下受伤在床,婚礼恐怕要延迟了。"
塞云愣了一下,终于记起夜歌临行时所说,原来他说要回汴城成婚,竟是真的!
她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泛白,双眸中射出两缕利芒。
天玑也早已下了马来,立在塞云的身边,自然对于老汉所言听得清清楚楚。其实对于此消息,早在蓝城之时便已收到,只是冷漠的男子摸不透她的心思,因此并未上呈于她。一来怕她会伤心难过,二来对于做为七星阁的一员,实是不想让她进入皇宫之中。他心里的她,应是自由的女神。
然而,一切该来的总会来。就如慕容夜歌回到了汴城,她也回到汴城一样。
有些人和事,想躲都躲不掉!
冷漠的男子看了塞云一眼,一双冷眸闪了闪,却依然是不言语。
塞云向老汉微一抱拳道:"多谢!"
她闪身便飞上了马背,向天玑招呼一声:"走!"马儿便蹬蹬蹬地进了城。
紧随在两人身后的白色身影也在此时到达了汴城,男子策马到了告示前,清眸扫视了一眼告示,平淡的面容间闪过一些异样。
而与此同时,汴城城楼之上的一名武士装扮的男子看到了进城的塞云与天玑,连忙策马前往皇宫方向。
塞云在与天玑进城的一路上,不再言语,她只觉胸口郁闷得难受。大街上来往的人群与热闹的景象也无法使她展开半点笑容。她的身上,又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天玑随在她的马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双眸多了几分温暖。
她不适合于皇宫之中,如此一来,她该会忘了他吧?
男子胡思乱想着,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总堂门口。
七星阁的总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周围的景致相协调。门口没有什么威严的狮子,门板亦是平常的木板门。甚至没有一个名称,咋一看去,与普通的百姓人家无异。
总堂的大门早已敞开,七星阁的弟子们整齐地立在两侧,欢迎着塞云与天玑的到来。
七星阁的弟子之中,见过塞云的人毕竟是少数,此时有机会可以一睹她的尊容,自然是高兴。但看马上的少年,一身象牙色长袍,长发飘逸,虽是小小年纪,却透出一股不同于年龄的成熟气韵来。她的面色虽平和,却暗含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她的身上似有磁力般,使人投放到她身上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天权自上一次在宗城见过她后,便不再见到。此时再见,更是觉得她多了几分摄人的气魄!
男子甩开长袍,单膝下跪道:"属下天权参见少主!"
其他七星阁弟子亦是同样单膝下跪道:"参见少主!"
塞云扫视了一眼众人,淡淡地道:"起来吧!"
她轻跃下马来,顺手把手中的缰绳递给旁边已经站起来的一名男子:"好好照顾它!"
"是!"男子接过塞云手中的缰绳,又把天玑手中的缰绳接过,把马牵到了马厩里。
天权缓步过来,说道:"少主,属下把您安排在阁主喜欢住的风雨楼中,房子已经收拾干净。下人们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塞云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好!大家都散了吧,本少主现在就过去!"
"是!"天权说着,便在侧前方领着塞云进去。
一路进去,塞云才发觉,原来总堂的外表完全是迷惑人!院子内,假山流水,亭台楼榭,装饰得雅致迷人。风雨楼想必在庭院的最里侧,天权带着她七拐八弯才终于停在一个院子前。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在飘荡。
进入院子,便有一栋三层的木质楼房展现在塞云的面前,一层正门上方,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窜入眼帘,力透纸背,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院子内,一棵粗大的玉兰树花儿开得正艳,地上还飘着几片白色的花瓣,玉兰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这时,立在门边的两个丫环看到来人,连忙弯腰行礼道:"奴俾见过五堂主!"
天权微微点头,道:"这边是少主与四堂主,还不快快拜见!"
两丫环闻言,噗地一声跪了下去,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塞云象牙色的长袍,却并看不清楚她的面样。
"奴俾拜见少主!见过四堂主!"
塞云微点头:"你们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侍候!"
"是!"两丫环听话地退了下去。
天权向塞云说道:"少主,这就是风雨楼。属下知道少主喜欢看书,因此阁主的书房也叫人打扫干净了,就在二层中,少主可以前去看看。"
塞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本少主都知道了!你就别为本少主忙活了,今日就让厨房做些好吃的,多买几坛好酒,本少主要与各位兄弟喝上一杯!"
天权眼前一亮:"是!属下这就去办!"
塞云微点头,天权便转身离开了风雨楼。
塞云进入风雨楼中,才觉风雨楼与外面看到的景致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层中,装饰得极为豪华气派,外面是厅,里面是卧房,全新的羊毛地毯,轻踩在上面,有着柔软的触感。一侧立着一个五层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小饰物。全檀木的家具,有着淡淡的檀香飘荡在空气中。所有被褥帷幔,均已被换上了新的,并且整个格调完全适合女子。
居于卧室内的里间,竟还有一道门。她打开来,原来是一个倘大的浴室,里面的浴桶足可同时容下三人。
美中不足的是,此浴室却没有任何的水管,想必若真要沐浴,还得丫环们花力气抬水进来。
她扫视了一眼浴室,脑中做了一个构思,便出了门。
她又轻步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来,里面挂着的却是满满一柜子的衣裳,有女装,男装,竟全是湘城的上等丝绸制作而成,颜色亦是按着她的习性选择的素色系,并且每套的大小竟像给她量身定做一般合身。
她的唇角有着微微的笑意,想不到一个男子的心思也能如此细腻!
她出了来,却见天玑立在门外,正看着她。冷漠的男子眸中覆上几丝温暖。
她没有想到,能给天权提供如此准确的尺寸为她制作衣裳,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她看着天玑,说道:"陪本少主上去看看。"
"是!"天玑微低着头答应道。
塞云没到书房去,却直接上了三层。
此时正是落霞满天之时,天边的落霞映红了半边天,有着斑斓的色彩。
三层的结构与一层大体相同,外侧为厅,里侧为卧房,只是少了浴室。装饰少了几分豪华,多了几分典雅。厅的一侧,设着一个琴案,上面的古琴在晚霞的映照下,反射着银白的光芒。
塞云立于窗前,居高而望,整个庭院的景色尽收眼底。不但如此,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人的举动。
她的眉眼闪了闪,终于想明白北斗之所以喜欢住在风雨楼,想必正是因为可以俯瞰全景。而这,对于一个习惯处于高位上的人来说,正是心里上的需要。
远远地,她看到了处于城中的辉煌建筑,高高的明黄色围墙把里面的宫殿与外面隔绝开。他,是否处于其中的一座宫殿之中?
她的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却变得迷离而没有焦距。
就要成婚了,却为何要去招惹她?平民百姓之中尚有三妻四妾,而他身为皇子,妻妾更是成群!今天娶燕国三公主,只是一个开始。这样的一个男子,却要求她去等他!她忽然觉得这真是个大大的笑话!
她是何许人,怎可能与别人共侍一夫?
她有时太过于理智,这是学理之人的优点,亦是缺点。
有时候一个想法偏差,便会影响到一生的幸福!
她转头看向满天的落霞,忽觉天气带着几丝烦闷的气息。
晚霞爬上她象牙色的衣裳,映着她的脸庞亦是红红的。身边冷漠的男子看着她的身影,眸中闪过纠结。
她伸手摸向腰侧的玉佩,把它轻解下,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下了楼。
男子疑惑地看着玉佩,问道:"少主,这玉佩?"
"送你了!"
男子拿起玉佩,一时间不明白她是何意。
一个时辰后,塞云与七星阁的弟子们用起了晚膳。
仅仅是住在总堂内的人员,未包括产业下的掌柜,便坐了满满的四桌人。丰盛的各色佳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塞云坐在主桌之上,淡然地看着七星阁的成员们,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息。同桌的只有天玑与天权坐在她的身边。
而另三桌,也是按着身份而坐,同等身份的人员坐一桌,排序亦是从高到低。
她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扫视了一圈其他三桌的人员,朗声道:"各位兄弟,你们为了七星阁付出了太多,辛苦了!此次只是相聚,不谈工作!今夜大家可以尽兴地喝。若喝醉了,本少主放大家一天假!在此,本少主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早在她站起来之时亦站了起来,大家齐齐举起酒杯,齐声道:"谢少主!"
塞云不再言语,她把酒杯放置唇边,仰头一口而干。
醇酒的香味在她口里弥漫,久久不散去。
众人看到塞云干了杯中酒,亦是仰头一口而干。
接着,经过天权提议,众人又一起敬了塞云一杯,这才开始各自用膳。
美味的佳肴此时在塞云的口中却吃不出它的味道来,只觉什么都索然无味。
她挥退为她侍候的丫环,自个儿倒酒,一杯杯酒好似开水一般倒进她的肠胃。
天玑看着酗酒的塞云,冷漠的男子轻皱起眉头。
塞云再次倒酒时,他把她的酒杯一把夺了过来:"少主,这酒烈,不能多喝!"
塞云向他射去一抹利芒,却并不把酒杯夺过来,而是闪身离开桌子,往着风雨楼的方向而去。
天玑放下酒杯,连忙随在她的身后。
她施起云雾步法,几个闪身,从窗口进了风雨楼的三层。
长风吹来,把她身上的酒气吹得散了些,却吹不散在她心头的郁结。
天玑立在院门外,远远地看着她。男子冰冷的双眸闪过一抹心疼。
只一会儿,塞云却又飞身下了来,对男子道:"本少主出去走走,你别跟着了,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说罢,她不待天玑做出反应,已是消失在院子里。留下男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
汴城的街道上,人潮如水,热闹非凡。毕竟是大蒙国的国都,它的热闹程度,远远超过宗城与蓝城。塞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年少的孩子在街边嬉戏,她的眸中有着微微的笑意。
童年,离她已经很远很远了!
她立在那里,出神地看着孩子,竟忘了要移动脚步。
一个孩子手中的玩具被另一个孩子弄坏,伤心得呜呜呜地哭,一边哭,还一边说道:"赔我玩具,赔我玩具……"
孩子坐在地板上,抹着眼泪,脏兮兮的脸庞被眼泪一冲,更是如一张大花脸一般。
她走过去,蹲在那个孩子身边,淡笑道:"哥哥给你买玩具,可好?"
孩子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塞云,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明明是姐姐,为什么要说是哥哥?"
塞云一愣,脸颊微微发烫,狡辩道:"我就是哥哥,没看到我穿的衣服吗?"
"你不是哥哥,姐姐身上有香味,像我娘亲身上的香味一样。哥哥身上是没有香味的!"
塞云被孩子的话逗得扑噗一声笑了起来:"有香味就是姐姐,没有香味就是哥哥?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
塞云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想转换话题道:"你不想要玩具了么?"
"要,但是姐姐还没承认你是姐姐呢?"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可好?"
"不好,爹爹说了,有不明白的问题就要先弄明白!"
"哦,你的爹爹好厉害呀!"
"那当然,我爹爹可是殿下的老师!"
塞云眉目闪了闪:"殿下的老师?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赵信!"
塞云明了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坚持道:"并非所有身上散发香味的都是女子,想要身上有香味很容易,只要把其他有香味的东西涂到自己身上,便会散发出与其他东西一样的香味啦!"
孩子惊喜地道:"真的么?"
塞云又点了点头。她说的也是事实,除了没有承认自己是女子外。
孩子没有再坚持地认为塞云是姐姐,却又问道:"那哥哥身上涂了什么香香的东西,我也要涂!"
塞云额头上多了几根黑线:"这香香的东西要经过提炼,不是什么香的东西都可以涂的!"
"提炼?"
"对,你还是孩子,长大学了知识就懂了!"
孩子有些泄气地不再发问。
塞云从怀中掏出几个碎银来,放到孩子的手中:"哥哥说了要给你买玩具,你自己去选吧!"
孩子终于拿着银两高兴地跑开了。
塞云看着孩子的背影,口中轻声地念道:"赵信?"
她转身想往回走,却闻一个轻微却着急的声音唤道:"云儿!"
她循着声音往上一看,却见一个大红的身影好似重物失去了支撑一般从屋檐上直往下掉。她心里一惊,来不及思索,双掌已经运起内力,轻托着大红身影,不至于他从上面掉下来之时摔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