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慕容恤在御花园里设宴接待各国使者。
荷塘里,早已开了满塘的荷花,婷婷玉立。长风吹来,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有夏虫在里面吱吱吱地叫着,也来凑着花园里的热闹。
倘大的御花园里,慕容恤居于上首,左边坐着三殿下慕容冷隐,右边空着一个位置,下面的两侧分别摆着十几张小几,大臣们列居一侧,使者们列居一侧。
此时,众人正在窃窃私语,原因便是做为主角之一的慕容夜歌没有到场。
慕容恤扬起霸气的脸庞,微微皱起眉头。
坐于其中的丹国使者向慕容恤行礼道:"皇上,敝国早就听闻贵国五殿下慕容夜歌乃是月贵妃所生,承袭了月贵妃的美貌和皇上的英勇,不知在下及其他各国使者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一睹五殿下的风采?"
慕容恤听闻丹国使者提到月贵妃,神色瞬间黯淡下去,刚想回他的话,却闻花园外传来侍者的高呼:"五殿下驾到!"
随着声音传来,便看到四名夜卫抬着夜歌的坐榻进来,坐榻上的夜歌双目冒着冷光,他冷眼扫视了一圈两侧的使者和大臣,这才把目光投到上位的慕容恤身上。
使者及大臣看到夜歌到来,连忙行礼高呼:"参见五殿下!"
夜歌坐在坐榻之上,冷冷地道:"免礼!"
"谢殿下!"
夜卫们把坐榻放在早就为夜歌准备好的位置上,紧挨着慕容恤并排而坐。
他微一抱拳,对慕容恤道:"儿臣参见父皇!见过三皇兄!"
慕容冷隐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杀气,却是瞬间即逝。
慕容恤看到夜歌到来,脸颊上溢上丝丝笑容:"五儿身体虽不适,却也能到来,令朕甚是欣慰!赐酒!"
一旁的侍者便要给夜歌满上小几上的玉杯。
夜歌举起手道:"且慢!"
他转而对慕容恤道:"父皇,儿臣有一物送上,先看了,再斟酒不迟!"
"哦,何物?快快呈上!"慕容恤看到夜歌并未因大婚之事不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呈上来!"夜歌高声说道。
这时,便见两名夜卫托着托盘,上面用轻纱盖着,因是晚上,隔着轻纱,看不清楚里面是何物。
所有的大臣及使者均睁大双眼,紧紧盯着托盘,猜测着盘中之物。
两名夜卫把托盘呈到夜歌的面前,单膝下跪,微微低着头。
夜歌举起手来,在其中一个托盘中捏住轻纱一角,轻轻掀起,便看到托盘中的莹透之物,堆积成五层的杯子,在高烛的映照下,泛着晶莹的光芒,甚至可以看到似彩虹一般的色彩。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托盘,眸子睁得似灯笼一般大。
慕容恤亦是被他吸引住,双目移动不了半分。
他轻扯唇角道:"父皇,此乃蓝城所制的高脚玻璃酒杯,此杯晶莹剔透,在大蒙国乃至天炽大陆,都算得上新奇之物。此物在蓝城,已是家喻户晓。而在汴城,由于离蓝城较远,运输又极不方便,故而尚无店铺出售。并且,不知何故,此玻璃用具全由八大世家之首的宗家所经销,其他人即使有钱有权,亦无法得到经营权。儿臣在蓝城之时便已使用,由蓝城回汴城之时,有幸带回一些。如今献给父皇,也让各位大臣与各位使者都感受一下大蒙国的先进技术。"
慕容恤看着高脚玻璃杯,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朕早就听说蓝城出了这稀奇之物,想不到竟在今天的宴席上看到,五儿毕竟是朕的儿子呀!把酒杯赐给各位大臣及使者使用。"
酒杯被分发到在坐的各位大臣及使者的手中。众人握着高脚玻璃怀,东看看,西瞧瞧,啧啧赞叹。
其中一名使者行礼道:"皇上,贵国果然是我天炽大陆的强国,连如此精致之物也能发明出来。只是不知发明此物之人,是何人?能否让我等讨教讨教?"
慕容恤转头看向慕容夜歌,只见夜歌阴沉着脸,显出一付不耐烦的样子来。他心里会意,轻扬起唇角道:"此人,待朕的皇子娶了王妃再见也不迟呀!"
那名使者自然明白大蒙国的五皇子大婚要比他的请求重要得多,于是急忙带着歉意地说道:"那当然,当然!敝国先预祝五皇子与天姿公主白头偕老!早日为皇上生出龙孙!"说罢,他端起盛满酒的青玉杯,一干而尽。
慕容恤的眉眼间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却瞬间即逝,他随后端起玉杯,哈哈笑起来,道:"朕接爱贵国的祝福!各位大臣、使者,先干了这一杯,我们再用玻璃杯来喝酒!"
周围响起整齐的声音:"谢皇上!"
所用的大臣及使者均是一干而尽。
这时,夜歌却忽地感觉到背后有着灼热的视线向他射来,使他有着一种无处藏身之感。他依着感觉向后看去,却隐约地看到一个象牙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他的眉头深蹙起,对慕容恤借口道:"父皇,儿臣忽感身体有些不适,想去赏荷!"
慕容恤满怀慈爱地看着他:"既然身体不适,去赏赏花也好!准了!"
"谢父皇!"
慕容冷隐轻瞥了一眼夜歌,说道:"五弟这么快就走,怎么不喝两口皇兄带来的八十年的琼玉飘香?为兄为庆贺五弟大婚,特意命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连父皇都没有喝上一口。五弟不喝就走,岂能对得起为兄的这番苦心?"
慕容恤喝斥道:"三儿!"
慕容冷隐微微低头,回道:"父皇!"
"你五弟身体不适,朕准他四处看看!"慕容恤冷冷地强调。
"是!"慕容恤没有察觉,慕容冷隐在抬起头来之时,眉眼间闪过的一抹满含杀气的目光。
慕容夜歌得到准许,便告退了群臣与使者,由夜卫们抬着坐榻,往着荷花塘而去。
待得夜卫远离了群臣与使者的视线,夜歌一个腾空跃起,从坐榻上飞了起来,直飞上屋面,倾刻间,便不见了身影。
他依着先前看到象牙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在屋面上搜索一番,却没有见到意料中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刚想折道回来,却意外地发现那个象牙色身影正躺在前方不远之处。他皱起眉头,一个凌跃,飞到了象牙色身影的旁边,却奇怪地发现她并没有察觉,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闪电般地伸出手,啪啪地点了她的穴位。待他从正面看到她时,不禁惊呆了。这哪里是他所要寻之人,那只是一个穿着相同衣服、被吓着惊慌失措的普通女子罢了。
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却说不了话。
夜歌会意,马上给她解了哑穴,她这才张开嘴巴说道:"奴婢,奴婢只是宫里的一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您手下留情,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
夜歌霸气的双眸间闪过一丝愤怒:"你为何到了这里?"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才正要给皇上送点心,只觉背后有一硬物击中便晕倒了,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你身上的衣服又作何解释?"夜歌的话语里带着微微的怒气,有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那宫女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人换了衣裳,更是心惊,吓得花容失色,晶莹之物顺着脸颊流下,湿了衣裳。
夜歌观其表情,心中已是明白得七七八八,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好给她点了穴道,把她交给一名夜卫,由那名夜卫押着回了寒月楼。
夜歌刚走,从另一面的屋檐之下翻身上来一个宫女衣着装扮的女子,正是换了宫女衣裳的塞云。她冷眼看了一下四周,再侧目倾听一番,这才施起云雾步法,往着皇宫的更深处而去。
黎明时分,公鸡报晓,玉兰花香飘逸在空气里,和着早晨的泥土与露珠的气息,使人陶醉。
在这样的清晨里,却有一抹粉色的影子,从皇宫里由远而近地飞来,直往着城南风雨楼的方向。早起的百姓从远看,还以为是一只大鸟,待她飞得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女子。只是她的速度太过于惊人,正要认真看清楚之时,她已是闪电般地一闪而逝。
塞云踏着晨露,经过一晚上的勘察,已是有些疲惫。眼看风雨楼就在眼前,却见平地上忽地冒出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个墨绿色的身影,便是身着一身蟒袍的夜歌。
只见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塞云,霸气凛然的面庞间,唇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塞云向他射去一抹利芒,神色冰冷,不理会夜歌的阻挡,准备闪身从夜歌的身侧过去。
正在这时,她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霸道的声音:"站住!"
塞云停住脚步,唇角眠出一丝冷笑:"五殿下想要拦住一个人,也要看看是否有这个能力!"
夜歌的笑意更甚了:"本殿下若没有这个能力,云儿会停下来么?"
塞云微蹙起眉头道:"哼,那五殿下便试试!"她说罢,再次施起云雾步法,从夜歌的身侧闪过身去。
夜歌也不甘示弱,就在塞云移动脚步的瞬间,他的身形也跟着移动。塞云看见,不打招呼,便向着夜歌拍出一记掌风,掌风快如闪电,夜歌心里一惊,心知已是惹恼了塞云,不敢硬接,险险地避过她的一掌。
夜歌一边避招,一边叫道:"云儿!"
塞云不理会他的叫唤,眼见夜歌避过一招,她的神色冰冷,双眸中的目光好似两把利剑,瞬间就可以将人凌迟。
她再次拍出一记掌风,此次的双掌向着夜歌的胸膛,他再想要险险地避过,已非可能之事。夜歌无法,只得扬起手,硬生生地接了她一掌。塞云所用内力已达七成,虽说夜歌已化去了她五成的内力,另两成内力还是把他震得滑后两米,他的脚步把屋面的瓦弄得七零八落。
塞云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晨风扬起她身上的粉色衣裳,她身上透出来的冰冷气息,即使是夜歌,也感觉到了寒意。但他不理会她的冰冷,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她这次闯入皇宫,定是为了他的大婚而去。
她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下次再来,可以叫上你的夜卫!本姑娘不奉陪了,告辞!"
塞云正要凌空跃起,突然从四周出现了一批武士装扮的人影,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夜卫,是谁?
她唇角眠出冷笑,回头轻瞥了一眼夜歌,发现他眼里含着笑意,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塞云冷哼一声,道:"看这架势,似乎不打一架,是过不去了!"
夜歌一步步地接近,道:"云儿若不想打架,也可以不打。本殿下知道,这夜卫,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云儿若想突围出去,轻而易举!本殿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想问你几句话罢了!"
塞云冷笑道:"殿下果然就是殿下,连问话的架势都要隆重许多。看来本姑娘真是有幸呀!只是不知殿下的人头还可以保留多久!"
夜歌听罢,双眸冒出危险的气息:"云儿此话是何意?"
"殿下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重要!再问,本姑娘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谁?"
"你最亲近的人!"
夜歌忽地笑起来,他本想问塞云夜闯皇宫是因何故,此时塞云却主动告之了他:"云儿夜闯皇宫,就是为了要查出欲害本殿下之人?"
塞云冷笑道:"殿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本姑娘对殿下的人头不感兴趣!"
"既然不感兴趣,又为何跟本殿下提起?"
"本姑娘只是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
塞云虽如此回答,但夜歌心里仍雀跃异样。他扬起眉头道:"以后不许你再到皇宫去,里面高手如云,大婚时候,更是戒备森严,你虽武功高强,一人对千人,仍然处于劣势!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本殿下……"
"殿下管的还是那么宽!本姑娘的事不劳殿下费心了,今日已是六月初一,殿下若还不回去,皇宫里恐怕都要闹翻天了!"
夜歌似乎此时才想起大婚在即,但他丝毫不予理会。他的双眸深深地看着她,带着几分灼热的气息。
两人的距离因夜歌的一步步靠近,已是接近了许多。他们离得那么近,塞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她微微蹙起眉头,给了夜歌一抹冷光:"殿下若再靠近一步,本姑娘决不客气!"
夜歌听话地停住了脚步,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道:"云儿,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相信本殿下!"
夜歌说罢,向着夜卫们打了个手势,便施起轻功,直飞向寒月宫的方向。夜卫们随在他的身后,亦是一同离开。
塞云立在原地,长风扬起她的秀发,好像要乘风飞去的仙子。
六月初二,慕容夜歌大婚的日子。
行宫里,燕国三公主天姿早已着上大红衣裳,头上戴满了金步摇,粉嫩的脸庞上,上了一层脂粉,越发显出她的水嫩来。殷红的唇瓣上,鲜艳欲滴,引人一亲芳泽。明亮的双眸,看似无情,却又有情,顾盼间,令人生出许多暇思。不可否认,天姿公主确实是一个大美人。
行宫外面,早有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在严密守护着,就连一个苍蝇想飞进去,也异常困难。
后宫里,虽也到处张灯结彩。但居于中宫位置的凤阳宫,却显出几分冷清来。五殿下大婚,各宫收到皇上赏赐之物,不为少数,然而,凤阳宫里的宫女丫环们,却并未显出她们的喜悦。
除此外,凤阳宫中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不明之人,他们到凤阳宫后,不消一会,便又出了去。接着便是另外一批人。
金阳殿上,慕容恤高坐于龙椅之上,群臣与使者们已是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旁的小几上,早已盛满了琼浆玉液,水果点心,应有尽有。
汴城内外,一片片欢呼声响起。
寒月宫里,一身大红蟒袍衣裳的夜歌已是穿戴完毕,时辰一到,便要前往行宫去接燕国三公主到祠堂去拜堂。十三站在夜歌的身前,微低着头道:"殿下,若真与燕国三公主成婚,官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殿下的了!"
夜歌抬起霸气凛然的脸庞,双眸犹如两把利剑,直直射向十三的双眸。十三触到目光,心里一惊,明白自己已是摸到老虎屁股上了,蹼地一声就跪了下去,道:"属下知错,请殿下恕罪!"
夜歌不怒反笑道:"你何以认为她不会是本殿下的?她若不是本殿下的,会是谁的?"
十三听到夜歌平和的声音,头压得更低了:"属下不知,属下,也只是猜测!"
夜歌扬起大红的长袍,步步逼近十三道:"听着,你若再乱嚼舌头,本殿下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
"是!属下知错!"
夜歌冷哼了一声:"下去!"
"是!"
这时,宫外响起一个长长的声音:"吉时到!"
寒月宫外,夜卫们身着新衣,骑着高头大马,井井有条地列居两侧。中间护着的,便是夜歌的撵架。
十三听到宫外的长声,对夜歌道:"殿下,吉时到了!"
夜歌微点头,随手把手中的利剑扔给十三道:"带上!"
十三接过剑,却说道:"殿下,今日是拜堂,带着剑……!"
夜歌轻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让你带上就带上,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十三只好把剑佩起来:"是!"
由于夜歌对外仍是伤了一条腿,不得不由夜卫们抬着他,从宫里出来,再把他扶到宫外的撵架上。尽管如此,身着大红礼服的他,仍显得愈加俊俏,高束起的墨发上带着青玉发冠,在阳光下,反射着莹莹的光。蟒袍上,金线刺绣而成的巨蟒,犹如要腾云驾雾的巨龙一般,张牙舞爪,好不威武。
这样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
待他上了撵架,尾随在两侧的乐师便奏起喜庆的调子,吹吹打打地前去接燕国三公主去了。
大街上,有官兵在维护着秩序。虽然如此,夜歌的出现,仍然引起了很大的骚乱。不管是青楼女子,还是大家闺秀,不管是已婚少妇,还是未婚少女,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夜歌,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则大声地欢呼。
夜歌在大蒙国,本就是一个传奇。在汴城的时间,更是比较少。如今穿上大红蟒袍,相较其他名门公子来说,自然要俊俏不知多少倍。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皇子。他虽在今日迎娶正王妃,却还可以迎娶无数个侧妃。飞上枝头当凤凰这样的想法,在很多的女子看来,还是很受用的。
因此,若能有幸被他看上,娶为侧妃,一生的荣华富贵一样享用不尽。
夜歌鄙夷地轻瞥了一眼周围,干脆斜躺在坐榻上歇息了,留下众多的女子望而却步。
队伍很快便到达行宫,行宫周围,早已是一片禁区,安排有重兵在把守。看到夜歌到来,司礼官们便燃起鞭炮,鞭炮噼噼啪啪地响,随着另一个长声的响起,身着大红喜服,头戴喜帕的三公主被喜婆搀扶着走出了行宫大门,上了随着队伍前来的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里。
在大蒙国,只有迎娶正室之时,才是大婚,才可以拜祖宗的灵位。皇家祠堂里,司礼官们早已布置好拜堂所需的一切事务。
皇家祠堂,需出了汴城城门往西郊方向。
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地前行,穿过西城门,一直往西郊走去。
而夜歌未察觉的是,当队伍刚走出西城门不远,西城门便不知何故,被关上了。
从西城门走来,一路上无事,很快到达了祠堂。
由于只是拜堂,因此安排的侍卫不多,并且多是普通的侍卫。
夜歌的撵架走到前面,隔着一段距离后,才是燕国三公主。
负责拜堂的司礼官看到夜歌到来,连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殿下!"
"免礼!"
"谢殿下!吉时已到,请殿下随下官进来!"
夜歌却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淡淡地说道:"再等等!本殿下要的吉时还没有到!"
司礼官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若不抓紧时间,吉时恐怕就要过去了!"
夜歌轻瞥了一眼司礼官,不为所动,继续躺在坐榻上。
司礼官无法,只能拉耸着脑袋瓜子,站在车撵下。
夜歌身虽未动,眼睛却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把目光定在前方的祠堂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马车里的三公主有些坐不住,轻撩起车帘,问外面的喜娘道:"何事停下?"
喜娘心里虽疑惑,但还是回道:"公主莫急,殿下正在等待吉时呢!"
三公主微微皱起眉头,不再问话,放下帘子,再次静坐在马车里。
这时,有几名夜卫悄无声息地向三公主的轿子靠过来,不声不响地护在周围。
司礼官轻瞥了一眼夜歌,见夜歌仍然没有进祠堂之意,便转动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说道:"殿下,吉时就要过去了,请殿下与天姿公主进祠堂拜堂。"
夜歌瞟了那名司礼官一眼,轻身对十三道:"进去看看是否布置妥当!"
"是!"十三答应道,向众夜卫一挥手,其中的十几名夜卫便准备随着十三进到祠堂去。
司礼官瞧见,急忙朝十三说道:"等等!"
他又转身对夜歌行礼道:"殿下,自古以来,祠堂都是圣洁之地。今日是殿下的吉日,夜卫们却要带兵器进祠堂,恐有不妥,下官以为,兵器是否交给下官来保管,夜卫们只要进去检查一番即可。"
夜歌向他投去警告的眼神,司礼官却似毫无所觉般,仍然在坚持着。
"给本殿下进去!"夜歌命令道。
这时,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不知从哪里忽地冒出一批士兵,人人手持弓箭,神情严肃,锋利的箭头对着夜歌一行队伍的方向,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利箭就可能射出一般。
从一群士兵中间走出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长着魁梧身材,黝黑的皮肤,手中紧握着一柄未出鞘的利剑,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夜歌,就好像猎人在紧盯着猎物一般。
夜歌深蹙起眉头,双眸中的光芒胜过那位将军手中的利剑,却冷如寒潭。
周围的夜卫看到突变的情况,好似早有准备一般,纷纷围绕在夜歌的周围,担起保护之责。
后面的三公主也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轻撩起车帘往外看,刹时变了脸色。
夜歌唇角眠出一丝冷笑,霸气凛然的脸庞上覆上一层冰霜,道:"想不到护城军的弓箭有一日会对准本殿下!莫远,说吧,你在为谁效力?"
莫远神色冰冷,手中紧紧握着利剑:"五殿下,在你面前的,是护城军的一半兵力。就凭殿下与夜卫,恐怕难以抵抗。殿下若能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考虑网开一面,决不对殿下的夜卫及三公主下手,否则,护城军的利害,殿下是知道的!"
夜歌自然清楚护城军的利害。汴城的护城军,足有六千人,不但在数量上远远超过夜卫,并且由于是护城军,所选用的多是军中的佼佼者。他们箭术之精准,剑术之精湛,在所有的军队中都是遥遥领先的。
夜歌冷哼一声,毫不因莫远的话而有丝毫的担忧,他轻蔑地说道:"你的护城军虽然赫赫有名,但本殿下的夜卫也不是纸做的,到底谁生谁死,还难以见分晓!"
"本将军劝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汴城,已经换了天了。殿下若能配合本将军,本将军可以在主子面前为殿下美言几句,放过殿下一命!"
夜歌看了莫远一眼,忽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似乎莫远所说,纯粹是一个笑话一般。
莫远被他笑得有些莫明其妙,冷冷地说道:"慕容夜歌,你如今已如瓮中之鳖,本将军让你生,你可以生,本将军让你死,你活不了!如今你已被本将军包围,搬救兵的路已被本将军截断,并且,短时间内,你也搬不到救兵!"
夜歌扫视了一圈持箭的士兵,然后紧盯着另一名身着将军服的将军说道:"杨浦,你还不打算站出来吗?"
杨浦本来就脸色苍白,听到夜歌如此一说,更是变了脸色。他低下头去,吱吱唔唔地道:"下官、下官的家人都被他们架走了,下官若不服从,下官的家人就命不保了。下官无法,只好对不起殿下了。"
夜歌阴沉着脸,一双利芒中冒出两团怒火,似乎瞬间就能把杨浦给烧成灰烬。他冷冷地说道:"杨浦,你若能马上改正,本殿下可以既往不咎。若不然,本殿下突围后,定让你及你的家人五马分尸!"
杨浦低着头,不敢去看夜歌的脸色。莫远冷哼一声,道:"三殿下早预料到了一切,慕容夜歌,成王败寇,你是斗不过三殿下的,还是乖乖地就范吧。"
夜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面前的护城军,然后目光扫过众士兵,缓缓开口道:"想不到护城军赫赫有名,竟有杨浦这样背信弃义的副将。莫将军虽为我大蒙国名将,难道不因有这样的副将而感到羞耻吗?作为护城军的一员,不因有这样见利忘义的副将而感到耻辱吗?他既然能为自己的几个家人,连自己的主子都能出卖,有朝一日,也定会出卖你们!如此小人,今日不杀,更待何时?"
杨浦背部已是冷汗潺潺,额头的汗珠向外渗出,往下滴落。
莫远被夜歌的话说得一时反应不及,呆呆地沉默着,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这时,士兵之中有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大汉,听到夜歌的话即"铛"的一声跳起来,大喝道:"如此忘恩负义的小人,当铢!待大爷把他的人头摘下来!"那大胡子大汉说毕,随即把手中利箭对准杨浦,利箭飞也似的向杨浦射去。
空气中划过利箭的破空声,呼呼地响。杨浦似乎感觉到了死神在向他招手,全身冰冷。他的眼里,除了被绑架起来的家人,便是那朝着他的胸脯射过来的利箭。
他条件反射般地挥起手中剑鞘,就在那利箭就要到达他的胸膛前一刻,只闻另一声"铛"的响,利箭被他挡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魁!"杨浦冷喝道。
大魁再次架起剑弩,动颤着脸颊上的胡子说道:"怎么着,老子杀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弓再次张开,利箭再次向着杨浦飞去。
这回,挡住利箭的,不是杨浦,而是随在杨浦身边的一名士兵。
"大魁,别欺人太甚!"那名为杨浦挡了利箭的士兵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说道。
"老三你别挡住我,老子这是为民除害!"
"杨大哥平时待我们不薄,如今你竟箭矢相向。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父母家人。我不是你那样的人,你若敢再放出一箭,我定不会放过你!"
三人之间的争论,一时之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住,大家并未注意到夜卫们的秘密动作。
夜歌看着护城军内部相互争执,眉眼间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他朝夜卫微一挥手,刷刷几声响起,便看到利箭从夜卫手中的弦上飞出。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熠熠的光芒。
"不好!"莫远首先反应过来,惊叫道。
他的身子在说话的同时骤然腾空跃起,险险地避过了射向他的一箭。但他的惊叫显然已经太迟了,除了他一人,其他被射准的士兵们虽听到破空声,但要回避也已经来不及了。夜卫素有暗卫的称号,除了箭术丝毫不输给护城军外,他们出手更快,更隐秘。并且他们的内力大多比普通的护城军要高出不知多少倍,把内力加注到箭弩上,使得射出的利箭更强,更快,令人躲不及躲,只有挨打的份。
只瞬间,便有百人已被夜卫射中身躯,鲜血染红了地板上的褐色。
众人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已经上了夜歌的当。先前因为夜歌的挑拨,只一味地在内部起哄,而没有注意到夜卫的动作,因此才令夜卫们一招得逞。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护城军,他们对于受伤甚至是死亡的士兵丝毫不在意,惊觉到情况有变,旁边的士兵已经马上填补了受伤或死亡士兵的位置,箭弩再一次对准夜卫。
莫远神情严肃,脸颊因愤怒而显得潮红。
"放!"他大声地命令道。
随着命令的下达,上千支利箭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向着夜卫们直射而来。
然而,夜卫同样训练有素。就在刚才给了护城军一箭后,已是迅速改变阵营,面对着如雨点般而下的利箭,夜卫们采用一上一下的战略,一人站立,一人下蹲。站立之人负责挡箭,而下蹲之人则负责发射。就在护城军的上千利箭射过来之时,夜卫的利箭也同时向护城军射去。
夜歌以内力护体,利箭虽轻易近不了他的身,却仍令他感到有应接不暇之感。
他眉头深蹙,未加思索,已是骤然凌跃而起,施起轻功飞向护城军。他的身子还在空中,却迎面飞来一根利箭,刺目的光芒射进他的眸子。
他的双眸如晨星,眼见那箭尖就要射进他的眼睛,只见他闪电般地挥起手中利剑,对着利箭轻轻地一拨,利箭受到阻挡,立刻改变了方向。
莫远一直以为夜歌已是受伤不能正常站立,如今看到夜歌的突然举动,不觉惊呆住了。他面对着势如破竹的利箭,却能凌空轻轻一挡便使利箭改变方向,可见他的内力深厚。
更令他吃惊的并不只是他的轻轻一挡,而是夜歌穿过箭雨,飞身到了护城军的内部。他借助着护城军的肩膀,再次一跃而起,凌空向莫远刺出一剑。
莫远心里一惊,早就知道五殿下武功高强,原以为他腿受了伤,多少会受到些影响。如今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特意安排的戏码罢了。
面对着夜歌凌空向他刺出的一剑,莫远无处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接招。
马车内,天姿公主早已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此时她神色平静,并未有丝毫的惊慌失措。
马车外,几名夜卫正在誓死保护着她。喜婆早已被箭雨吓白了脸色,战战兢兢地蹲在马车旁,双腿颤抖着。
队伍的其他随同人员,亦像喜婆一样,早已丢弃了随身携带之物,团团围在马车周围,以图谋到一席之地。面对着护城军强大的来势,乐师及侍从们毫无还击能力,只能看着夜卫们与他们展开恶战。
十三一边应战,一边大声道:"保护殿下与公主!"
六月初二,本应是普天同庆之日,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成了杀戮的日子。而在此时,汴城的皇宫内,同样充满了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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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更新了。这段时间心里很难过,由于南方雨汛期的到来,引起山体滑坡,有学生在家中被泥石流掩埋,不幸去世。多灾多难的中国呀!!
希望所有的亲们都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