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不是很大，别人可能没有注意，罪魁祸首，唯一还站着的南烟却看到了，那一瞬，她看到了秋娘的胳膊，也同时明白了秋娘为什么穿得那么保守，她的胳膊是坑坑洼洼的乌黑，如同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而那乌黑，更是与她的面容不符，明明脸和手并不黑的。
秋娘的脸上有了慌乱，急忙用汗巾遮住，连从不离手的竹枝也被扔到一边，包好胳膊后，刚刚回复镇定地眼正对上南烟的惊诧，清歌的错愕。“你们两个......”恼羞成怒的秋娘一时想不到什么严厉的惩罚，有些无言。
清歌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拉南烟跪下，膝盖猛地磕到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是真疼，让南烟也有了反应，不过，只是在揉腿，然后不明白清歌为什么要拉自己跪下。
“我们自知有错，请求跪习！”清歌的声音清冷，额上却冒出了汗珠，她也看到了秋娘的胳膊，错愕是因为想不到会是这样，但之后便是恐慌，她深深明白探知了她人的秘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曾经的......算了，不去想，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人了，也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如今，人已不在，再想什么都是枉然，还是顾好眼前再说吧！在秋娘还没有开口之前，也许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忘记刚才所见，也许还会有平静的生活。
不想改变，真的不想改变，于是主动要求最重的惩罚，跪习，一般是惩治那些十分不听话的人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跪法，有些，纯粹是折磨人的，更是难以做到，而罚上加罚，如果弄不好，就是小命难保。想到这些，身上的冷汗更是不住地往外冒，只觉得衣服都湿透了。
“哼。”秋娘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算是允了清歌的请求。
南烟一脸的“状况外”，直到被清歌拉到一旁的回廊中面朝庭院跪下，方才反应过来“跪习”是折磨一回事，类似于体育课上的“见习”，不过，那滋味可实在不是很好受就是了。
跪到廊下，清歌才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别的附加，瞟了一眼身旁的南烟，一看便知道她还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但，却不敢解释，秋娘的目光还盯着这里，多说话很可能又会让她动怒，望着前面，一脸的平静严肃。
想要问些什么，但看看清歌一脸清冷地看着前方再次回复整齐的舞蹈，南烟又无语了，“对不起，连累你了。”若不是为了提醒自己，若不是自己分神出错，也许......
清歌摇了摇头，笑了，那淡淡的笑容出现在清冷的面容上，竟莫名地多了几分暖意，“刚好免去了不少竹枝。”清淡的话带着一点儿冷幽默，化解了南烟心中的自责和愧疚。
“也是，秋娘那表情还真是好笑！”想到刚刚秋娘瞬息万变的表情，南烟也笑了，笑容下边还有许多怜悯，那样的伤又是怎么造成的呢？对于一个女子，那应该是很难忍受的吧！深深明白女性爱美的天性，也就更为之多了几分同情。
“仔细看看，明个儿上午还是舞蹈，若过不了，少不得又要受罚！”清歌一笑之后又恢复了清冷，但话却多了些对南烟的关心。
“嗯。”点点头，再看前面，秋娘已经去换过了一身衣服，又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手中又拿起了竹枝，不时抽下，平静严谨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端倪，似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每当她目光看来，总会让南烟感到一种狠戾，心跳也会快上几分。
不至于吧，不就是不小心揭了你的伤疤么？我又不是有意的！南烟不能理解秋娘的怨念，这样的事情放到现代，也许只要一声“对不起”便可以及时化解，所以，南烟无法理解这对于一个女子，一个古代的女子是多么大的事，甚至不亚于当面羞辱。
日正当中，舞蹈总算是停了，虽然她们的表情没有怎么变，但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却清楚地写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南烟也是，她的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途中好几次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但都被清歌拉住了。
而且，不时要承受秋娘的怨念，她的身上也出了许多汗，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回廊中虽然不用忍受烈日，但也并不通透，没有风来，更是闷热，偏偏清歌一脸安适，弄得南烟也不好娇气抱怨，只有悄悄揉腿，或是拉动长衣后面，人为造风。
之所以没有大动作地扇风，也还算南烟有些自知之明，现在是接受惩罚的时间，怎么还可以任意妄动？！
更何况，秋娘那若有实质的目光如果可以，一定已经将南烟戳了个千疮百孔，那种冷气也算是夏日的慰藉了，不过，就是还有附加值，身上的汗水可以说明，它们有一半是热的，有一半是冷的，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与清歌互相搀扶着站起，才发现她的后背也是全湿了，还以为她不怕热，不怕秋娘的怨念呐！发现两人都是半斤八两，腿也都软得一时无法直立，南烟突然笑了，也佩服清歌那不动声色的本领，到底是老人儿啊，都练出来了！
“姐姐，”罗翠一脸关切地过来询问，“还好吧？”说着，一手扶住了南烟另一只胳膊。
“没事。”南烟不愿多言，却又想到习舞一事，今天这样根本什么也没有学到，若是明天照旧，少不得要再挨罚，依今天秋娘的架势，明天若是惩罚，定然只重不轻。
略一沉吟，为了明天着想，拉住了想要走开的清歌，转头对罗翠说：“翠儿妹妹若是没事，可否在晚间教习我和清歌，你也看到了，我们今日受罚，什么都没学会。”话说得拗口，那个“翠儿妹妹”更是叫得口中泛酸，真假！
“好啊！”罗翠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一口应了下来，目光却飞到了前面。
“如此，先谢过妹妹了！”南烟看了看清歌，笑了，“我们先去上药，妹妹先行吧！”找了个借口与罗翠分开，她欣然应下，似乎早就想要去大厅了，并未察觉南烟想要躲开她的意思。
看罗翠走进大厅，南烟长吁一口气，对于罗翠的热情，她总是无从招架，所以，尽管心中不喜欢，她也听之任之，如同昨日被拉去那间屋子一样。
“她跳得很好，而我又与别人不熟，所以只能让她来教，清歌不介意吧？”解释着，盯着清歌清冷的脸庞，还想看到她的笑容。
“不介意，我知道你是对的。”虽然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在私底下重复白日所学，一天的技艺学下来，足以让人累倒，谁还会私下练习，又不是多么情愿地来到这里，也不是多么情愿学习这些有的没的，谁会那么认真努力？！
笑了，笑了！清歌果然笑了，那浅淡的笑容再次呈现，南烟看着，也笑了，“清歌还是多笑笑吧，你的笑容很温暖。”不太会赞美别人，说出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温暖？”清歌有些迷茫，这样的话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即一种，似也没有人关心她笑与不笑，也许小时候有过吧，可是，自从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儿子，便彻底把她当作了赔钱货，生死不问，后来，更是逢上灾荒，不过是为了换取十两银子，就将她卖入了青楼。
若不是逃走时遇到了四卫，此时的她也许早就被抓回去打死，又或是在逃走的路上饿死，更有可能，已经是一个万人可夫的妓女了，怎么也不会有现在的安适生活。
想着，在心中轻叹，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变化才好，隐隐地，又有了些对于未来的迷茫，是知道要筛选的，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