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干吗非挑上三姐夫啊?”慕容思音不解道,害得她都有些不忍心了。“我看叶敬、林源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配配慕容思画岂不正好?”
“你以后就知道了。”濮阳冀拍了拍她滑嫩的手背,一脸高深。
“思书,你怎能如此对我?难道你连孩子都不要了吗?”穆孝勤听到妻子用出家来成全自己的妹妹,傻眼了。
“轩儿……”听见相公提到儿子,慕容思书也很痛苦,很难割舍,这次因为路途较远,赶得又急,轩儿留在家里由奶娘照看着,就没带过来。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妥协,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慕容思画做平妻。从小她就看多了妻妾相斗的场面,自己的姨娘面上虽无欲无波,但内心的辛酸又有何人知,所以她不能赞同,当初穆孝勤也是发了誓言永不娶妾,她才下定决心下嫁的。
“老爷不要啊!”看着女儿女婿被逼如此,张姨娘心如刀割,再也维持不了她平淡无波的面皮,跪行至慕容清远面前恳求道。女儿的性子她最是了解,逼急了她真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四小姐是你的女儿,三小姐也是啊,老爷我求你了,不能让她真去做尼姑啊,我可怜的轩儿怎么办?”
慕容清远看着底下女儿、女婿情比金坚的模样,想到当初他和连思思,严厉的模样也有一丝松动。
而安夫人见状也是泪意涟涟,一边是失了名节的四小姐,一边是心意已决的三小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爷……”
“求父亲、祖母成全三妹妹(姐姐)。”慕容思棋和慕容思慧也跪下恳求道。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慕容思画错在先,堂堂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么好好的内院不呆,跑到东厢房来?显然勾引王爷来着,只是阴差阳错王爷变成了穆孝勤。想她们在嫡母逼迫下,嫁的人家虽家世好,岂料相公猪狗不如,明显就是嫡母使的诡计,对外都说对庶女如何如何的好,其实变着法子想让她们不好过。嫡小姐慕容思琴和慕容思画也没少仗着嫡出的身份,仗着母亲的淫威,仗着祖母的疼爱,而欺压她们,凭什么慕容思画做错的事情,要让无辜的人让承担苦果?
“清远,画儿名节已毁,不嫁这小子,那以后还能嫁谁?”许老夫人看出了儿子的摇摆不定,狠下一记猛药,使慕容清远幡然醒悟。
成全了三女儿、三女婿,思画怎么办?虽思画有错,但如今也只能错上加错了。
“思书、思画都是我的女儿啊!”慕容清远疲惫道,老天是不是要把慕容府的好运收回去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这些姨娘孩子他虽不太待见,但好歹也是他的女人孩子,伤害哪一个他都不愿见到。
幸好还有思思在!想到此处,慕容清远总算提起了些精神,心想着王如华的丧礼一过,赶快把他的可人儿给接回来。“好了,就按你们祖母说的去做吧。”
“老爷,不行!我不同意!”张姨娘仍旧坚持己见,她不要自己的不幸加诸到女儿身上。四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女儿就算不拿做尼姑要挟,同意她进了门,以后穆家也别想安宁了!
“你不过是个奴婢,有你说话的份吗?”许老夫人一拍桌子,对着不依不饶的张姨娘喝道,今天真是反了天去了,自己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别忘了如华今日下葬!”老夫人一锤定音。
“祖母,孙女不同意!”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已经定局时,一直默不作声只低头闷哭的慕容思画竟出言反对了。“昨晚孙女根本就没跟穆孝勤有什么,这是王爷的房间,跟孙女欢爱的是王爷!”
听到许老夫人提及母亲的葬礼,慕容思画显得尤为激动,竟不顾廉耻说自己与濮阳冀燕好了一夜,只不过她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了,几句话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哎,火终于烧到你这里了。”慕容思音揶揄地捅了捅濮阳冀的手臂,“我都等不及了。”
“侧妃……”哪有这样的?身后两个小丫头听见主子之言不干了,哪有女人希望这脏水往自己相公身上泼的?四小姐也不太不要脸了,大白天的竟睁眼说瞎话,当大家的眼睛都被猪油蒙了?
“调皮。”濮阳冀捏了捏她的手,宠溺道。不苟言笑的脸,搭上软言柔语,让慕容思音好一阵哆嗦。
“王爷,昨日跟画儿的是你对不对?明明这是王爷的房间啊,我没有走错。呜呜呜……王爷你说句话啊,画儿要嫁的人是你,不是他!不是他!”慕容思画犹在垂死挣扎,神情歇斯底里,真不愧和慕容思琴是嫡亲姐妹,自欺欺人、无礼耍赖的功夫当属一流。只见她嚎哭着匍匐爬到濮阳冀脚边,苦苦哀求,希望面前这个如神一样的男人点头说是,弄得卑微至极。
“逆女!”慕容清远高声喝道,神情恐慌,王爷和女儿一直坐得较远,加之被这起丑事弄得心慌意乱,都让他忽略了王爷的存在,没想到这不长眼的慕容思画都到这地步了,还往王爷头上赖,以为这人是傻瓜吗?甘心娶个破鞋回去?
“王爷请恕罪,小女糊涂了,王爷请上座。”慕容清远连忙战战兢兢赔罪道。不过对面的男人只冷情地回了他一句:“不用,本王这里坐得挺好。”饶是坐着气场都比站着的他强大。
“梅妈妈,快把四小姐拉走!”许老夫人也急吼吼跑下座位,不过此时让梅妈妈来拉人就显得有些做作了,慕容思画从那么远的距离爬过来,明显目标就是濮阳冀,她早干吗不让拉呢?其实她私心里也想慕容思画说的是真的,最好濮阳冀能认下这事的吧。
“不!”慕容思画不死心,挣脱梅妈妈的手仍扑倒濮阳冀面前,这次她竟勇敢地抱着男人的一条腿,大概今生就这次机会能跟心爱的人来个亲密接触了吧。“王爷……”
可惜话还没说完,慕容思画便被濮阳冀踹了出去,慕容思音不由得扶额,暗叹这些女人都要把他养成踹人的习惯。
“王爷,思画不懂事,请你饶了她吧。”慕容清远和许老夫人被眼前这一变故惊得差点心脏罢工,倒不是怕慕容思画有个好歹,主要还是担心她惹怒王爷累及全府。
“哼!”濮阳冀轻哼一声,抬手拍了拍衣袍,似乎碰了什么脏东西,另一手仍紧紧地抓着慕容思音的小手,狠狠地刺激着走入绝境的慕容思画。“本王瞧穆大人和穆夫人伉俪情深的很,可容不得第三人插足,至于四小姐,企图破坏人家夫妻情分,还妄想污蔑本王,就如穆夫人刚才所言,永远削发为尼吧。”
“怎么会这样?”慕容思画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对深情缱绻的俪人,她最终都没能逃过做尼姑的命运,只不过上一次她还有母亲帮她奔波,这一次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失望了。
第二天,流言如疯草般开始在宣城传开,几桩事情成为百姓饭后交流感情的谈资。
第一桩事,汝阳世子妃慕容思琴因受不了丧母之痛,思绪浑噩,深夜出恭时不小心掉进荷花池淹死了。
第二桩事,相府四小姐慕容思画在母亲下葬之日,被人发现居然不知廉耻地去勾引三姐夫,据说其母也是因失节而自杀身亡的,此时闹到神王面前,被神王惩罚做了姑子,永不还俗。
第三桩事,也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据说神王对侧妃慕容思音宠爱有加,为她竟休了陪伴他多年的三夫人。
三桩事,桩桩涉及慕容相府的女儿,一时间,慕容府被推上风口浪尖。
仙鹤楼临窗位置上,某个男人听着宣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流言,心中酸涩难忍,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仿佛一杯能解千愁,岂知落得愁上加愁。有去过北闽的人知道,此人正是北闽老皇帝钟爱的二皇子,云若离是也。
为什么北闽的皇子会跑到东兰来?而且做皇子的也有烦恼么?
哎,凡人凡人,看来是人都有烦恼啊。
云若离不理会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只专注地喝着他的酒。这张桌子,他们几个月前还一起坐过的。
以前他总笑坊间才子佳人的做作,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但当他遇见那个女子,由不得他不信了,明明不美,却总让人牵肠挂肚。
终究差了一步么?却是咫尺天涯!
神王府。
洛儿刚从魅香阁传话回来,不想在回怡兰阁的路上,被陆南风逮个正着。
“我说小丫头,看到小爷眼神都欠奉一个,怎么了,本小爷何时又惹你了?”陆南风左拦右拦,就是不放洛儿过去,偏偏她抄近路走的是条小道,仅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
这丫头,这个把月来天天避他如鬼魅?要知道他在王府可是吃香的紧,搞不好那些丫头片子们迷他比迷王爷还过呢。可他也不知那根神经错乱,这丫头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想招惹她。哎,真是贱人贱命啊。
洛儿见避不过去,索性不走了,双手叉腰,脸颊鼓着,气呼呼地看着眼前这恶男人。
都是这混蛋,害她被晨儿、青沫几个嘲笑了半天,她跟他仇恨比天高。
“哈哈哈……”陆南风见她鼓着腮,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洛儿,你这样子好像只蛤蟆啊,哈哈……”
笑了半天,见洛儿没反应,他也觉得不好笑了。“怎么了小丫头,还真生气了?本小爷不是逗你玩的么。”
“让你说我是蛤蟆?蛤蟆,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洛儿气疯了,抄起手头的账本就往陆南风身上招呼过去,打得他是“嗷嗷”直叫唤。
“别呀,啊哟,疼疼疼!”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往怡兰阁去,殊不知这一幕被躲在花丛后面的两人见个正着。
“主子!”一旁婢女担忧地叫道。
“回去吧。”女子双手紧紧地拽着,良久才说道。
一阵呼啸的北风吹过,地上了无痕迹,只是吹散在不远处的零落花瓣,似乎能证明刚才有人在此驻足过。
怡兰阁门口,洛儿一把拦住陆南风不让进。“陆管家,谢谢你一路护送本姑娘回来,只是本姑娘已安全达到,就不劳费心再往里送了。”说着对门口的两个婆子道,“两位妈妈拦着点,侧妃吩咐的,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哎,我是管家,我也不能进?”陆南风大叫。洛儿对他灿烂一笑,差点把他的魂都勾走了,却见她下一秒又拉下了脸:“不好意思,陆管家就属闲杂人等这一类。陆管家还是请回吧,王爷在里头呢。”
陆南风一听濮阳冀来了怡兰阁,顿时来劲了,无论如何他要进去看戏,就算再贬一次西夷他也愿意!“本小爷听说侧妃要了十万两黄金,作为爷入股魅香阁的份额,此事可真?”
“无可奉告!”洛儿气鼓鼓地转身离去,边走边道,“妈妈,关门!”
“两位妈妈,真的忍心把本管家关门外?”陆南风看着小丫头的背影恨得牙痒痒,露出招牌笑容求婆子开门,见两人毫无所动,便开始恐吓,“难道妈妈不怕爷怪罪?”
“侧妃说了,在怡兰阁,让我们一切听从几位姑娘的安排。”其中一位妈妈为难地说道。
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陆管家被华丽丽地关在了门外。
“洛儿,你怎么了?”里屋门口,燕子正好端着晚膳进来,碰见了洛儿,见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哼,路上倒霉,遇见了一只疯狗!”洛儿没好气说道,说完便甩开帘子进来。
疯狗?燕子一脸不解地跟着进来,洛儿出去乘的是马车,总不至于在王府里碰见的吧?
“爷,到用晚膳时间了。”慕容思音随意翻了翻洛儿带回来的账册,对着濮阳冀说道,他犹坐在窗边她常坐的藤椅上,翻看着一本游记。
他最近很闲么?慕容思音有些无语。最近这男人老爱窝在她的怡兰阁,一窝就是半天,前几天一到晚膳前半刻钟,郁儿会来叫他回去用膳,今天郁儿没来,他也不走。他要失业了吗?朝中都没事?再不济也可以去其她夫人那里坐坐嘛。
“嗯?”濮阳冀听到她的话合上了书,抬眼看了看窗外,才慢条斯理站起身。“的确有些饿了,本王今日就在怡兰阁用晚膳。”
慕容思音眼角抽了抽,他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向来她都让厨房多烧些,然后和几个丫头一起吃的,人多热闹嘛,他闹这一出,估计几个丫头也不敢上台了。
“小鱼去多拿副碗筷来。”慕容思音叹了口气,吩咐道,他是大爷行了吧。
“本王还以为爱妃收了十万两黄金,转眼就翻脸了,还好没赶本王离开。”濮阳冀揶揄道,心情颇好地走到桌边,就等小鱼拿碗筷来。
他的一番玩笑之词可把屋里众丫头吓坏了,这还是那个她们所认识的王爷吗?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也下去吃吧,等吃完了再传你们过来收拾。”等小鱼拿来了碗筷,慕容思音便挥手让她们离开,她可不是什么不良主子,有让下人挨饿的嗜好。
濮阳冀听见她让丫鬟全离开,不用她们伺候,有些讶异。慕容思音知道他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理解自己的举动,便淡笑着帮他盛了一碗汤。“饭前喝些汤比较好。”
两人一起用膳还比较愉快,只是接近尾声时发生了点小插曲。
“王爷,郁儿姑娘在外面找您,说宫里有旨意下来。”晨儿急冲冲进来禀报说,洛儿也跟在后面,神色有些紧张。
濮阳冀还在吃着慕容思音准备的饭后小点心,闻言抬起了头。
“她怎么不进来?”慕容思音知道他寡言,便代为问道,谁知洛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请王爷、侧妃恕罪!”洛儿急得都快哭了,“傍晚奴婢跟陆管家闹着玩来着,奴婢把他关在了门外,吩咐守门的婆子无论谁来,一律不放行,没想到郁儿姑娘会来。”
慕容思音有丝莞尔,料想濮阳冀不会因这点小事便作计较,于是催促他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当他真的离开,她又觉得自己心情莫名不好了。
“洛儿,下次不可这么不分轻重了。”慕容思音一脸严肃地对洛儿说道,万一真耽误了什么急事,可不好收场。
“奴婢知道了。”洛儿惭愧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把陆南风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一遍了。
这夜,濮阳冀离开怡兰阁后并没有再回来,慕容思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暗自感叹习惯真是要不得的东西。
第二日打开窗,发现屋外银装素裹很是妖娆,竟下了一夜的雪,足足有一尺厚。此时雪已停,院里十来株梅花经历了一番寒彻骨,全都悄然开放,顶着寒风,发出阵阵幽香。
“鱼儿。”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冷了,慕容思音便离开窗户,接过燕子准备的暖手炉,放在怀里捂着,招呼小鱼过来。
这丫头,两个月来和燕子走得最近,被燕子调教得很好,照顾得也很好,现在从外形来看,完全看不出是从乡下来的小姑娘。
“侧妃。”屋里人多,慕容思音安排事情又很有条理,闲来无事,小鱼就喜欢趴在案头学写字,现在她已经认得好多字了,见主子叫她,忙小跑着过来。
“叫你晨儿姐姐派几个人给你,你带她们去把梅花枝头上的雪水收一收,就收在那蓝波青玉白瓷翁里。”慕容思音指着壁柜最下角汤婆子大小的翁说道。
《红楼梦》里妙玉曾做这事,无根之水,用来煮茶最是甘甜醇香,今日她也来做一回雅人。
晨儿刚吩咐好沈妈妈园里的事,听到这一茬,连忙转身叫来三两个手脚伶俐的二等丫鬟,已候在门外竟等着小鱼了。
“侧妃,雪水收好了放哪?”小鱼抱着翁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屋里烧着五六盆银丝碳,温度比较高,她担心时间长了会坏掉。
“封好,还选株梅树,就埋那下面吧。”等来年梅花再开了,就把翁挖出来,边赏梅边煮茶喝。
突地,慕容思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虽然接受了濮阳冀的两年之约,可什么时候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幸好主子是让小鱼去收雪水,奴婢还担心你真要把梅花都采光,去研究梅花香呢。”洛儿不曾窥得主子的心思,取笑道。
慕容思音听言收回心神,不置可否,也笑了一番。“今天有什么新闻没?”
大家都知道,这个新闻就是指新鲜事。
青影伤好后,一如既往守在门口,低调得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昨日三夫人死了。”晨儿道,“三夫人被王爷逐出府后就回了容家,但容老爷和容夫人都不愿意接纳她,还是容家大小姐,就是汝阳世子侧妃说了几句话,才勉强让她留了下来,不过日子不好过。就在昨日,三夫人因为一点小事和容夫人吵了起来,三夫人一时恼怒,顺手拿起凳子就把容夫人头上砸了一个窟窿,容老爷气急,扬鞭说要家法伺候,偏偏三夫人嘴犟不肯讨饶,打了二三十下三夫人就断了气,可见容老爷是下了狠手。”
慕容思音静默不语,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终究她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红藕下毒,跟皇商容家脱不了关系,红藕进府之前跟容家大少爷容岁安有过交集,此次就是容岁安通过孙永给红藕药,事发后孙永指认了容岁安,没想到容家把一切由头都推给了三夫人,说三夫人因嫉恨侧妃怀了爷的孩子,就想出了这么条计害侧妃。”青沫接口道,她到底在濮阳冀身边做过事,不像晨儿、洛儿几个,对此事了解得还是比较透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