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到齐国能干些什么?”我心中疑惑,如实说,“我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亲朋好友,到齐国也只能投靠尉缭先生。”
“尉缭先生行事总有因由。”吕不韦安慰我,“他也视你为亲人,阿房你不必过于忧心。”
这件事缠扰了我好几天后,尉缭又派人送信来,内容同样是请我去齐国一趟,言辞十分恳切却又带了些许逼迫之意,而且他还说他已经在齐国为我安排好一切,以打消我的后顾之忧。
当初我迫切地离开嬴政,现在我可不想离开他。此一时彼一时,何况,齐国在东,秦国在西,东西之隔何其远哉?
没想到一天后,尉缭的信又送到我手上,还是催促我前往齐国,还说他的弟子会护送我。
虽然我知道尉缭的门徒众多,但我对这种事从不上心,也就不知道尉缭信中的弟子指的是谁。难道是嬴政?不可能!
尉缭连接发信给我,加重了我心中的不安。这种情绪感染了吕不韦,他也劝我前往齐国,并且应承会派得力的人陪我前往。
我设想了很多种状况。
尉缭病重?就算他病得无药可治,那个文晚也不会这样让他死掉,他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被人绑架?他被绑架应该找吕不韦这种有钱人要钱才对,不然通知嬴政,嬴政也应该看在“师徒情分”上出钱搭救他。
还是他要“拐骗”我?尉缭可不是这种人。
……
我犹豫不定的时候,蒙武亲自到吕府告诉我,他就是尉缭的弟子,他会护送我到齐国。
正是蒙武的出现,我变得乐观,认为到齐国一趟也并非苦事。既然我可以在这个时代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何不趁着大好年华饱览这个时代的风采?何况有蒙武这样的人护送我,天下哪里走不得?
我做好决定,便想跟嬴政分享我的决定。吕不韦被我缠不过,只得带我进宫,即使那时太阳已经收敛了最后一缕光芒。
当年赵姬跟异人分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惊觉我现在的心境跟当时的赵姬有点相像。他曾经是一个孤零零的孩子呢,住在简陋的房屋中,遇着有雨的日子,在房子内走动也得小心翼翼,以防被屋顶漏下来的雨弄湿了衣衫。他也有玩伴,却并不跟他们十分亲昵,毕竟如他母亲所说,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笑的时候我们就得哭了。
现在,那个孤零零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吧,他有母亲,有父亲,有兄弟,有辅助他的人,虽然最终他父亲早逝,他母亲背叛了他,兄弟发动兵变反他,就连吕不韦也背着他跟他母亲勾结,但现在他还是能享受这短暂的幸福,不是吗?
这个孩子长成少年,每次想到他丰功伟绩的一生背后的酸楚,我就心痛不已。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这次我的齐国之旅一定要快去快回。
到了秦宫的大门,我们就必须下车步行。
以往我进宫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派淡定地看周围的人物,但今天我心中总是不舒服,每遇见一个女子都会不自觉地跟她比较,她们的任何迷人之处都碍眼得很。
这个女子皮肤皎洁白净,很吸引人不是吗?
那个不远处嬉笑的女子皮肤暗黑,笑起来露出洁白可爱的牙齿,真是清纯可爱呵,为什么她笑得那么甜蜜呢?
还有对面那个丰腴的女子走起路来十分妖娆,很动人心弦,不是吗?
呆呆站着的女人看起来很成熟,有些男孩会特别喜欢比自己成熟的女人呢。
天啊!这个女子的眼睛是天上摘下来的星星么?那种悠远透亮的眸子还能在世上找得着?
刚刚走过的女子弱不禁风,太惹人怜爱了,是个危险人物!
……
每遇着一个女人我都觉得她们有能让嬴政上心之处,心中莫名其妙地蹿起一股小小的火焰,烧灼着我的内心。就算我知道嬴政未必能遇见那些女子,可是想到她们能在嬴政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念头让我忧心忡忡。嬴政该有多么危险呵,不,我该会多么危险。
虽然嬴政日后后宫三千已成为史实,但我还是为这件事感到失落和困扰,他的爱能分给这么多个女人么?
吕不韦在前面淡定前行,完全不知晓我越来越歪的心思,早就有宫人提着灯笼为我们带路。
刚刚走到嬴政宫殿门口,我就被宫内的一幕惊住。
他的殿上十几个女子亭亭玉立、衣抉飘飘,她们身上散发的淡香弥漫了整个宫殿。
而嬴政在她们中间走来走去!他在干什么!
我的脑海被一些可笑的念头充斥,内心的小火焰刹那间变成烘烘大火。他才这种年纪就已经学会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了吗?
我转身跑开。逃避是人之天性,不是吗?
我根本不知道我该跑去哪里,只是想哭只是想跑。我有什么资格干预嬴政的私生活?我又为什么要介意他的私生活?司马迁说过嬴政有二十几个儿子,十多个女儿。每个女人为他生一个孩子,他的女人都能组成一个班级了!何况他拥有的女子何止这些?那些因为没有孩子为他殉葬的女子呢?或许那些女人还没轮得上见他就得为他陪葬了。
呵呵,嬴政,我该说些什么呢?你到底是多情还是薄情?如若你多情,那为什么要让你的女人为你殉葬?如若你无情,那为什么要拥有那么多女人?要是你不是王族贵胄,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那个开创历史起点的人,那该多好。
我终于在一个长廊的尽头停下,对着廊上一个火红的灯笼静悄悄地哭泣。
“喂!”
一个人!
我没理他!
“喂!”
我还是没理他。
“云易飞!”
“赵高?”我才侧身,“你?文晚?”
少年瘦削的身影隐在夜色中,可我仍旧为他逼人的魄力震动。
“不是我,是谁!”他渐行渐近,停在我身侧,厌恶地皱眉,警告道,“别哭!否则,我会让你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不如死就生不如死!”我冷哼一声,可不想屈服于这个始作俑者。
“你就不怕我去找另一个人当阿房?没有你这副皮囊,你以为他还会认得你?跟你一模一样的女人,我多得很呢。到时候,嬴政会将那个女人当成你。你可有想过这样的后果?”他嘲弄地,神情淡漠得像千年寒冰。
恐惧袭上心头。原来,我只是可有可无的代替品么?不可以,怎么能让其它女人轻易占有我在嬴政心中积攒下来的感情?太容易得到,就不会懂得珍惜,而那个女人的挥霍伤害的人是嬴政!
文晚并不打算放过我,戏谑地说:“不过,我可以让你成为嬴政身边丑陋的宫女,让嬴政每次见到你都会厌恶你。这样可好?”
我恨恨地抹一把眼泪:“不要!”
赵高的身子并未比我高多少,文晚的灵魂却用高傲装饰了这个身体,让我不得不在这个卑贱的身躯前狼狈屈服:“不哭了?”
“不哭了。”我无法掩饰自己的紧张,却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静默一阵,才不屑地说:“因为我花了不少钱在你身上,却没有收到如期效果。”
“你花了不少钱在我身上?”我好奇心大增。
“你以后不要妄想占有嬴政。”他扭过头,用冷漠的声调说,“要是你敢让嬴政以后少碰一个女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脸色煞白,弱弱地说:“我没有想占有嬴政……”口不对心的感觉很糟糕,“嬴政他,他会有多少女人?”
“你可以亲自为他数一数!”他冷漠的语调捎带了可有可无的怜悯,“以后记得跟紧他,不然只要一阵子,你都可能点漏。”
“你骗人!”
这绝不可能。那个温静、沉郁的孩子怎会如此滥情?又或许,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中,女人只是满足他们欲望的工具,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工具,用来拉拢示好的工具。嬴政未必会爱那么多个女人。当然不会,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他一生的时间有限,他怎么会把他宝贵的时间用来谈情说爱。毕竟,嬴政之所以名垂青史是因为他是千古一帝而不是因为他是情圣。
哎!他的人生多波折,谁知道他的情感之路呢?
“你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我问,“你不该送我来这里的。”
文晚愕然,继而不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瘦削的身影逼近,居然也能将整个人置于漆黑的阴影下,“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一旦后悔,你的结局就是死亡。”他换了轻松的语气,“你记住,你可不是无可替代的,在你身后,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充当阿房。”
“死亡也并非不可接受。”我低声却坚定地说,“如果我最终是失去嬴政的话,我宁可立刻结束我的生命。”
不知为何,文晚这个高傲的人居然有那么一刹那的死寂,我惊诧地抬头,却只来得及在他眼眸中捕捉到一抹悲沧的暗光。
“我刚才只是吓唬你而已。”他转过身,说,“嬴政有很多女人,但他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好好活,他会……会很爱你。”
我惊疑地望着少年的背影,他收敛了骇人的高傲,隐约之间透出寂寞的气息。
但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会,他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独占嬴政,不要跟他讲只准有你一个女人的话!否则,后果自负!”
“为什么?”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不能跟他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因为历史上嬴政就是拥有那么多女人。”他冰凉的声音再次失却耐性。
“但我不就是活在历史中,为什么我不可以让他……”我还未说完。
“云易飞,清醒些!这个躯体本不属于你,你现在的身份更不属于你。你不是替你自己活,而是替阿房活,那么你就要完完全全像那个阿房,这样才能不让历史有所改变!那个阿房可没有你那么‘善妒’。”他警告。
我一愣:“原来的历史上嬴政也是喜欢阿房的吗?”
“当然!”他语气落寞。
原来嬴政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喜欢我,是因为历史上他应该喜欢我所以喜欢我?就算不是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来客占据了阿房的身体,而是二十二世纪来客占据了阿房的身体,他还是会喜欢阿房。
现在,我到底是谁?
“你别回去了。”文晚命令道,“嬴政会出来找你,你记住刚才我说的话,不要让嬴政少碰了一个女人,更不能让他少了应该有的一个儿子、半个女儿,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在时空中完全湮灭!”
他警告后,悠然离去。
我挨着墙壁,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现在的风很凉!
“阿房。”嬴政从侧边走来,跨过栏杆,走到我身边。
“我让人到处找你。”嬴政轻声说,“你在干什么?”
他的脸越来越刚毅,男子汉的气息浓重得让我紧张不已,他对我却是温柔至极。他现在这样的柔情将来会有多少女人享用?
他眸子中满是怜惜和迷惑,伸手要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打开他的手:“你走开些,不要碰我。”
他莫名其妙:“阿房,你还在生我那天的气?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你还不肯罢休。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我长吁短叹,“你死了,或者我死了,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他静静站在我身边,等待我回归理性。他会容忍和守护冲动的我,因为他相信我爱他,喜欢他,必定会回到他的怀抱。
果然,我很快停止了哭泣,与他静静相对。
“地上很凉,起来吧。”他说,他已经习惯深藏自己的感情,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不捎带感情,却又似乎都满含情义。文晚冷傲得咄咄逼人,总用近乎刻薄的骄傲去彰显自己的威势,嬴政自信却不骄横,极少有竭斯底里的愤怒,只因他聪慧而理性。
我缓缓站起,低着头不想看他:“对不起。”
他走近我,轻轻地拥我入怀:“没事。相信我,有我在,一切安好。”
“嬴政……”我叹气,“不要对我太好,我受宠若惊。”
“我乐意如此。”他说,“我也一向如此。”他轻声说,“你懂我的。”
是呵。嬴政这个少年,总是乐于付出的,我只愿用尽我的一生爱他,回馈他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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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改改 o(>﹏<)o不要啊